昨夜嫣红闹墙拢,今失修饰生蒿蓬。
繁华总总拜尘埃,白驹过隙枕梦空。
提笔染墨做琉璃,再逢不识面朦胧。
――――――琉璃词谱
骷髅头被那修长的手指强迫性的抬起,微颤的目光不得不穿过空洞的眼骨看向面前的男子。
十年,真的是这么短的时光吗?她有些愣怔的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十年的光阴,宛如流水一般从这个男子身上流走,不留一丝痕迹。模糊忆起那时他伸手挽帘,她低眉落眼,只那一瞬间,他面上那灼目的笑容就晃花了她细弱的眉眼。那时,他也是背对着阳光的立着,修长的身影在阳光的刻意修饰之下,夺目不可近旁。她也依稀记得,他轻佻而磁性异常的声音,是如何让旁人都羞了红云飘上耳根。
而如今,他依旧是一袭素雅的青衣,背对着阳光淡然而立。温暖异常的手指碰触着自己冰冷的骨骼,使她忍不得愫了一丝颤抖。察觉到那瘦小的白骨微弱的颤抖,他轻笑出声。微微上挑的眉,化开一抹清墨的弧度,轻轻舒展。半月一般璀璨的眸,滇黑如初,神秘而不可琢磨的笑意依旧缠绵深重。
“哎呀呀,小画皮,原来十年不见,你竟害怕起我来了?”比当初更为磁性的声音,堪比细纱轻轻滑落在薄纸之上时那温柔而舒展的音色。
汪筱沁哑了哑嗓子,干干的看着他,竟恍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她害怕,也不是她惊讶。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十年未见之后,这男子身上竟带了如此浓重的血腥之气。那血腥之气,让她这个女鬼画皮都忍不住有些惊恐上几许。她已经不是当年那懵懂的画皮,此刻她已有一些修为。出于作为画皮的本能,对血腥的感知自然要敏感上几分。一般来说,若有人犯上杀孽,他身上自然会有血腥之气缠绕。她接触到的恶女之中,也不乏有杀人无数的女魔头。可是,就算杀人无数,那缠绕的血腥气味,也不如面前男子身上的十分之一之多。他,在这十年里到底造了多少杀孽。
正在她呆愣惊恐的时候,小饕却已经透过她的骨头传音出去:“你怎么来了?!主人呢?难道。。难道是你假传的命令?!”
江落鸿微微挑了一下眉,半张了张嘴做出惊讶的表情,而后眯了眼睛笑道:“呀,原来不只小画皮一个啊~意外收获哦~让我想想,呀,你难道是师兄那只不成器的神兽?叫什么来着。。。饕餮。。?”
小饕气极,破口大骂:“你才不成器!枉主人对你这么好,你到底把主人怎么了?!你怎么能用灵魂连接与我说话!”
他闻言笑的更是欢畅,眉眼细细的眯起,收回捏着汪筱沁的手摸着自己尖细的下巴道:“哎呀,说的也是哦,我怎么能用灵魂连接和你这个小宠物说话呢~灵魂连接不是只有你主人才能有吗,可象你这种不成器的神兽,我怎么会去养呢?也就只有我那不成器的师兄才会养了。。”一番话说完,把小饕给气的一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来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汪筱沁终于开了口。
“你对青荷做什么了。”沉沉的吐出,汪筱沁站了起来,骷髅头直接锁上桃花一般的男子。
而他半张了唇,故做讶态道:“小画皮,你也担心他吗?难道,你忘记我们可是有婚约的哦~你怎能担心别的男人呢~”轻佻的话悠悠吐出,丝毫不着重点。
汪筱沁冷笑一声,发出磔磔的怪音。
“江公子您也该玩够了吧。我虽不知道你这十年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有如此浓重的血腥气。但我也不是当年那任你玩弄的弱女子了,现下,您要做什么就一次说清楚,别到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落鸿没有立刻回答,随意找了一张木椅坐下,而后抬眉淡笑,那模糊的笑意将周围的空气都变的有些压抑而沉重。
“不错哦,比十年之前厉害了许多。不过小画皮你说错了哦,我杀的不是人,是鬼。是和你一样的鬼哦,小画皮。”
依旧是磁性不减的声音,却冰冷异常,一字一句吐出最后的字句,俊美的有些邪异的眉眼之中,笑意更浓。
汪筱沁呆住,不知该如何接口。意识里,小饕却是着急的对汪筱沁道:“汪筱沁,快想想怎么逃吧。主人定是出了事情,你可知道,我与主人的灵魂连接是和你的役鬼契约一样的。只有主人一个人才能使用的,若有旁人能使用,就是证明有人控制了主人的灵魂。刚才那两条命令,的确都是主人下发的。我现在几乎能肯定,就是这江落鸿控制了主人的灵魂。虽然我不知道这变态是怎么控制住主人的灵魂的,但是我能肯定,这个家伙来这里定是别有用心。。。。。”“啊!!!!”一句话还未说完,小饕凄厉的惨叫陡然从汪筱沁的意识深处传来。汪筱沁大惊,只感觉到意识深处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即而来的就是破颅而出的痛苦。那痛苦使得汪筱沁不得不蹲下身子抱了头蜷缩在一起,她颤抖的抬起空洞的骷髅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小饕餮,你话太多了。”依旧是浓重而邪异的笑容,江落鸿修长的手指,正凭空捏着一团藏青色的光芒,
她惊恐的看着他,试探性的在意识里唤:“小饕,小饕。”得到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默。他随意的把玩着那团藏青色的光芒,轻启唇道:“小画皮,别唤了,他现在是听不见你说话的。”
她只觉得寒意瞬间笼罩了心头,呆呆的看着那团不停挣扎的光芒,她喃喃道:“你。。你怎么能。。。。。”
他终于抬眼,空出的左手支在额上,抿了一抹更深的笑意,他淡言道:“因为青荷,他的命现在在我手里啊~”
那不是很大的声音,宛如一道霹雳一般炸在她的心头。她其实多半已经猜出这个结果,却没想到,竟是真的就如小饕所言一般。
“所以呢,你的契约现在就在我的手里。而这个不成器的神兽呢,此刻恐怕就得我不辞辛苦的调教了~毕竟,我那不成器的大师兄,现在可是连灵魂都在我手里捏着呢~”轻佻的话平淡的没有一丝语调的起伏,仿佛那一句比一句沉重的事实不是自己说出的一般无谓。
当她有些慢慢缓过神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虚弱而干枯的声音道:“为什么。”
他把玩着那团光芒的手突地停下,一直璀璨的眸子突然变得滇黑如不见月色的夜晚。
“你问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淡然的声音鲜有的脱了那轻佻的味道,反而是冰冷的有些诡异。
汪筱沁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有些迟疑的站起身,她冷声道:“江公子,我可不认为你是会为了我这小小画皮而痴情十年的人。”
他哈哈一笑,顺手将那团藏青的光芒塞进了宽大的衣宿。也不管汪筱沁的心惊了几惊,不敢转眼看,生怕小饕有个长短。
“小画皮,不用担心,这不成器的神兽和我那不成器的师兄一样,命很大,一时半刻死不了的。不过,这命大不大,就得看你的选择啦。”他无所谓的耸了松肩膀,笑容依旧不减不灭。
汪筱沁心头一跳,紧紧的看着江落鸿,片刻之后她如下定决心一般掐了骨手,左手幻化出一团微弱的火焰。这是小饕闲的无聊的时候教给她的法术,对江落鸿,定是不会有任何威胁。可她还是倔强的站在那里,骷髅头紧紧的盯着江落鸿,一副只要江落鸿乱动就一把火烧了他的模样。
那江落鸿眼眸微微半阂,桃花花瓣一般的弧度挑在嘴角,玩味十足道:“小画皮,你觉得我会被你这小小幻术吓到?”
“不会,可还是能一把火将我连同这房间烧成灰烬。”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汪筱沁的一举一动。那抹淡笑,宛如挂在嘴边一个无谓的面具一般虚假而淡漠。就象晚春将败的桃花,经风一吹,鲜嫩依旧却早已零落泥烬。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若生起气来,当真是不会怜香惜玉的。”轻薄的几乎被风随时都会刮走的话语,却是如刻刀一般刻在了汪筱沁单薄的身子周围。字字如巨石一般压在了自己周围,压抑的她几乎站不稳当。随着江落鸿那笑的浓郁,汪筱沁身体四周的空气愈加凝结,最后终是将汪筱沁压的一个不稳扑在了地上,而后手里的火焰变立即消散不见。
她惊惶的抬头想要站起,左手却突然穿来剜心一般的疼痛。视线及处,只见他踩在纤细的骨指上,修长的身影遮去了所有的阳光,只剩下沉重的阴霾。他半垂了眼盯着倒在地上的白骨,桃花一般浓烈的笑容晕在眸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影。
“小画皮,你和我那不成器的师兄倒是挺象,都学不会识得时务。”冰冷的声音是她最后一点残余的意识,而后剧烈的疼痛便一下将她拖进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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