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言雾里看花、花更花,谁知镜里镜外、欲笑却颦换。
舍一声轻叹,画一断妆奁。
叹是忆往昔,画作掩愁意。
妆华怎敌新颜,好比双燕怎堪新屋楝,流年晚。
――――――――流年词谱
被寒冷与燥热折磨的几近麻木的的肩膀上,隐约的传来微弱的湿意。在黑暗之中,在痛苦之中挣扎不已的心神缓然被这几许的湿热掠回了一丝清明。她是被人抱起了吧,她有些呆滞的想着。身体四周被一种有些疏离而青涩的温暖包裹,虽是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可却是无比真实而清楚的。那,肩膀上莫名其妙的液体,又是什么。
试图从月夜思带来的痛苦里逃脱,她几尽所能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这莫名感觉之上,以减缓那刻骨一般的折磨。
是谁呢,这个感觉,让她想起将自己从黑暗之中带回的干净心跳。依旧是干净而清朗的,那液体,似沾染了魔力,仅仅是一丝薄弱不可闻的触觉,就带给她无以复加的清明。只是,为什么,她似乎有些心疼。身体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压缩了好多,她此刻竟能清楚的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用了多么大的力气。仿佛想要将自己单薄的身体,整个揉入一般,温暖铺天盖地的卷来,直到她几欲承受不住的窒息。被这剧烈的动作带起的月夜思痛楚,更是加剧了许多,使得她本已连喊痛的力气都没的喉咙,竟挤出一声干涸的音节。那音节,虽是干枯的只剩下不多的气息,却依旧如同惊雷一般响在了小墨的耳边。
他赶忙抬起头,水色的眸似一汪清泉,汩汩的泛滥着明显的不安。“凝姐姐,对不起,弄疼你了吧。”话未完,见得女子早已失了血色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安静柔弱的模样,顿时心又剧烈的纠结在一起。慢慢松开了抱着女子的手,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细心的观察着女子的表情变化,生怕自己一个粗手粗脚,再次让她痛苦。本是简单无比的一个动作,在他做完之后,竟让他的额上生了许多冷汗。
为女子换上新鲜的软帕,他小心的坐在了床角,一手捏着女子的手,另一只手却如找不到发泄一般紧紧的捏上了床边的木板。过了一会,他发觉女子无神的眸慢慢合上,他紧张的捏紧了手。直到发觉女子的呼吸似是平稳而安定的,他才慢慢的松开了双手。而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不时传来的尖锐刺痛。原来,刚才他一紧张之下,那上好的蘩木床,竟被自己生生抠进了血肉。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手上不停滴落的鲜血,因紧张而有些枯色的唇微微有些颤抖。那木刺,一根一根扎进了血肉,尖锐的疼痛让他有些恍惚的看向床上在痛苦之中煎熬的女子。时空的错落,在那一刹那,跌进了他早已紊乱的心。
“凝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少年的声音温柔的如同此刻的阳光,平稳而安定。染血的手,慢慢抚过女子冰冷娇媚的脸颊,鲜血的扑挲,让她被痛苦折磨的失去血色的面容,唯美而诡异。紧闭着的眼暇,羽睫微弱的颤抖,都显示着女子此刻只是再度跌进痛苦的深渊,连呼吸都是游移的,更不可能感觉到身边之人是在做什么,或者在讲些什么。
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一般,依旧是温柔的语调,清和的声音竟如在一刹那之间长大了一般,脱去了青涩的痕迹。干净的声线,宛如秋天晴朗的天空,因话语而波动的呼吸,也就如那正午偶尔的鸽哨一般,呼啸而过。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孩。很俗套的开头吧。可是凝姐姐,你知道吗?那个小孩,甚至连这样俗套的开头都没有听过,更不要说俗套的故事了。因为从来没有人会给他讲这些。他没有父母,应该说,从他明白父母是什么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对,他是他们嘴里的杂种。小孩很小很小,小的他懂事起,身边所有的人都可以欺负他。甚至,连狗啊猫啊的,都会和他抢吃的抢住的。后来,小孩慢慢长大了,长高了,明白自己也能去欺负别人了。于是他就开始欺负比自己更小的小孩,和那些曾经抢过自己食物的猫啊狗的,抢吃的抢住的。慢慢的,小孩变的有些强大了。最起码,他能打过比自己高好多的大孩子。甚至有一次,在被几个大人围到一起打的时候,他还能流了那么多血活着跑了出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孩学会了不仅是打架抢东西,还学会了欺骗。几乎这个世界上大人所有的恶习,他都学会了。他成了一堆小混混的头头,打架,砍人,抢劫,偷骗。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和他一样的坏蛋在一起混啊打啊,但是他仍然打过无数无辜的人,伤过很多善良的人,也骗过很多单纯的人。有一次,他甚至将一个连眼睛都看不见的老奶奶的店给砸了,就因为老奶奶挡了他的路。他现在还能记得,那老奶奶瘫在地上痛苦流涕的绝望。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坏到骨子里的孩子,居然会有一天,有个人来告诉他,他其实和这些坏蛋,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小墨笑了。淡粉色的唇枯燥的颜色愈加浓重,在阳光的刻意晕染之下,那微笑的弧度竟是不似少年的苍白和软弱。半垂下的水眸,被黑长的羽睫遮去了大半,只依稀见得云翳一般的阴影摇晃,却是冷到骨髓的痛楚。而随之的声音,也是愈加渺远而不若真实的。
“不一样?是怎么不一样呢?就是因为,他是所谓的一个家族流落民间的最后子嗣?就只是因为,他有了一对他从未见过面的父母,所以,他的坏,他的错,也就全和那些坏蛋完全不一样了吧。所谓的身份,就是可以掩埋他所有罪过的最好工具。他是那么嘲讽的想着,于是,他拒绝了那个人的邀请。呵呵,可是啊,凝姐姐,你怕是知道吧。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是由不得自己。”
“他终究是被那人带走,几乎用尽了手段。可是,他却终究是未屈服的。在被带到那个所谓的家族之后,他被软禁了起来。每天他所呆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便是头顶遥不可望的小窗。四周黑暗的墙壁与空洞寒冷的气息,让他慢慢习惯在黑暗中生存。他本来,就是一个生命力很旺盛的孩子。于是,在被那人用尽了折磨手段,他依旧如臭虫一般活了下来。那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让他答应做那个家族的后嗣,他却依旧宁死不肯。他只不过不愿,让自己的生活从此进入另一个他不懂的世界里。他怕自己在很久以后,认不出自己的模样。凝姐姐,他是不是很固执,很幼稚?”
“可是,就算那样,他依旧是坚持着。直到后来,连那人都放弃了。他被抛弃了,在那个只有黑暗与寒冷的房间里。没有人给他送饭,也没有人来见他,在那几天内,他仿佛觉得自己生活在地狱之中。那么寒冷,那么孤独,那么可怕。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几乎已经麻木的时候,那个房间的门终于被打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