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好景原在春,衰絮东风送故人。
不堪承。
又是一年花开景,扬花枯洒三月晴。
隔年懒燕也回峥,彼年双飞成旧梦。
誓随风。
――――――扬花词谱
舍了不甘心的情绪,汪筱沁努力的将前世早被自己遗忘许久的东西想起。那些曾经华美的为某个人开放的舞蹈,那些曾经只为某个人而画的绝美画卷――刻意被自己埋葬之后,怕是只有现在,才有了一个去心甘情愿回忆起来的理由。压下心里涌起对前世种种的痛楚与不愿,汪筱沁用柔美的步子接近着黑暗之中的画卷,凭着直觉决然的用手里的毫笔细细的勾起一条条优雅至极的线条。
黑暗之中,除了那惹人恼怒的奇怪箫声和台下看客若有若无的私语,便只剩下汪筱沁的笔尖在宣纸上细致涂抹的干净声色。不知何故,明明是细小的绝不可闻的触感与声音,台下的看客却已然被那微妙的声音迫的呼吸都是绵软而无力的。当初凝怡然曼舞,罗袖翻卷之间,众人早已失了先前那微恙与燥怒的心绪。这,难道就是沉醉的味道?女子柔弱而绝美的身影,纱卷云落的舞步,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艳歌曼舞。那新奇的有些不可琢磨的舞蹈,简直不似人间应有的清雅。不自觉的,所有人都慢慢忽视了那古怪生涩的箫声所带来的种种厌人滋味,只是一味的追逐着台上那灵动的一抹素色。也许,初凝的画,会是很美的。那些一开始怀疑着幕后会有暗箱的人们,也开始渐渐浮现出如斯想法。毕竟,那么美而从未见过的身影,应该不会有什么辱没了这一切的举动吧。
终于压下那讨厌的箫声,她心里却并不是放心的感觉。喉咙里的干涸感觉越来越浓烈,手脚的动作也只能靠着自己拼命压榨出来的气力来维持,汪筱沁心知怕是月夜思在加重的缘故。咬了银牙,已经换了数次画笔的她,此刻正提着一只小云笔进行最后的勾画描绘。真的能行吗?到了最后,她的心里反而有了一层层的不安不断的泛起涟漪。
那是多久的事情了。曾经为了某人而努力拼命来完成的画舞,如今,也只能给这些无聊而俗恶的男人看。那些陈年旧事,本不想再去提起,只是自己却依旧不得不一次次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她,还是有过属于自己的记忆。
胡思乱想着,手里却依旧没有停下动作。嘶拉一声熟悉的落感,汪筱沁长出了一口气。既而一个柔美的转身,裙摆如同怒放的素色牡丹一般开落。当牡丹败谢的刹那,如同一只落木而栖的白凤一般,她轻盈而优雅,丹眸轻挑,台下之人,有谁能躲开这混然天成的勾魂。嗖然,暗灭了许久的宫灯瞬间燃亮,呼应着女子绝美而华然的唯美收台。在突如其来的光明将看客们的眼睛给晃去神采的时刻,那箫声竟也停了。看客们却没得心思去质问这箫声的含义,此刻,他们所有的感官只能呆呆的被台上的一人一画所控制,毫无出路。
如果说那女子,在光线的纠结点之间,素素的清澈不时的流淌,才使得看客们为这美丽而惊艳,怕是所有人都不会同意。因为,在她背后,那幅几似破画而出的百鸟朝凤,已然让他们没得一丝言语。这,真的是初凝画的吗?在一边跳舞一边和箫的时候画的?不,肯定是有暗箱吧!所有人都如此想着。毕竟,那画的完美让他们其中有些自负的才子都有些自愧不如。
画,并不是很复杂。近看只是一张淡彩写意,百鸟朝凤。颜色过淡,连鲜艳的凤凰,都被汪筱沁用了钛白和着清墨染了一层的淡白。只是那双眼睛,微挑了一抹妃色与银朱,奇异的色泽搭配不但没有怪异的感觉反而是多了不可侵犯的神圣味道。白凤的羽翼之间,依稀用泥银与花青中和了一层薄弱的色调,宛如在晨时初明的阳光下反射的光彩一般。百鸟却是简单的线条与大块的色调铺盖而成,并无如工笔一般细致的琢磨与体味。但是,从台下的看客那里看去,淡若的画卷,如同鲜活的百鸟朝凤,神圣,高贵,优雅。甚至,让人觉得,那百鸟朝凤的声音,都要破画而出一般。
一时间,台下安静异常。而后台,却也是呆了半饷。容妈妈捂了嘴巴,不敢相信的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喃喃道:“凝丫头是什么时候学的这手艺?”而小蝶也是有些微呆,没想到只是在黑暗之中凭着感觉而画的画,都可以如此美丽。她没有理会容妈妈,眼里的崇拜已经埋没了她所有的语言。而一直生气的弱水,愣了半天,才突地想起什么一般,捂了嘴得意的笑了起来。
厌恶的看了弱水一眼,小蝶说道:“有什么好笑的?不是被我家小姐的才情给吓的失了心智了吧?”
出人意料的,一向刁钻的弱水似乎并不在意小蝶一个小小丫头的挑衅,反而心情大好的说道:“哎呀呀,我的确是被吓到了哦。我都不知道,初凝大小姐原来并不只是胭脂湖的头牌哦~怕她,才是胭脂湖的主,人吧!”一字一句的将后面的轻薄话语吐出,弱水得意万分。
容妈妈回过神来,皱了眉头,挑高了声音说:“水丫头,平白地你说什么胡话?”
弱水一起身,学着初凝的样子柔媚的一个转身,凑到容妈妈跟前说道:“我地好妈妈呀,您说说看,咱出唱的规矩难道不是只有胭脂湖主人才能定下的吗?咱家大小姐,不是就将这出唱规矩改成一边做舞一边做画了吗?难道,弱水说错了?”
小蝶一听,当即怒从心起,掐了腰就要骂向弱水。容妈妈却是拉住小蝶,难得的用很平稳的口气对弱水说道:“水丫头,今个你给妈妈惹的事情也不小,你还是自个回去好好掂量掂量。妈妈带你这么大,也教了你许多该怎么说话。你也该自个省事了。绿苹,带水丫头下去。”
弱水一呆,心思没来得及转悠,就见得容妈妈已然唤了小厮自己的绣牌给收了回去。心下顿慌,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绿苹就已经带了几个丫头将她给架了出去。小蝶有些迷茫,这容妈妈难道是在帮小姐不成?怎么将弱水的绣牌给收了?收了绣牌不就等于弱水这个月就见不得客人了,那容妈妈岂不是亏大了。
正在小蝶猜疑着容妈妈怎么如此好心不爱财的时候,容妈妈笑着拉起小蝶的手说:“小蝶啊,你可真是个伶俐的好丫头。”
小蝶顿时傻掉。
容妈妈却不管得小蝶的愣怔,自顾自看着台下的看客们一改刚才傻愣的情绪变成疯狂的大喊大叫,喜上眉梢的说道:“小蝶啊,走,快去上台接凝丫头下来。”一把拉着痴傻的小蝶走上台,欢喜的看着台下的看客们有些疯狂的争抢着初凝的绣牌。走到初凝旁边,细细的捏了嗓子,用自认为甜美的嗓音说道:“各位大爷公子们,今个儿,是咱初凝丫头出唱三年正的大好日子。为了让大爷公子们尽兴,咱家特地安排了这与平地出唱不一样的画舞。您可真地有福气,只有咱胭脂湖,咱家初凝,才有这画舞一说呀!”一席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浑然不似刚才那恼人的老鸨模样。小蝶看了看台下那些满意至极的看客们,心下不由的佩服起容妈妈的脸皮。本是初凝自己的主意,反到被她一席话揽去了全部的功劳。
汪筱沁心下却没得想法与容妈妈分解,台下看客们的反应她也没得心思去管,半掩在纱巾后面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瞟向对面二楼的阁间。刚才黑暗之中,她无法看清对面阁间里到底是谁在捣乱,此刻光线正好,她自然是在意到底是谁与自己为难。正想仔细看个清楚,却被容妈妈一把拉住手,只一转身,就见得容妈妈那厌人的猪肝一般的脸色正笑的比花还要灿烂。
“今个可不只是定绣牌的好日子,更有一件东西要予得各位大爷公子们所得。正是初凝的此幅。。。。。。白鸟图。”容妈妈看了看画,中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琢磨到底是什么图合适,而后便说了什么白鸟图。汪筱沁顿觉无力,容妈妈呀容妈妈,难道就因为中间那只鸟是白的,所以你才来了句白鸟图?也没得心思去解释,就兀自扯了一个不甘不愿的牵强笑容,对着台下的看客们点了点头。
顿时,台下的看客们再次骚动起来。一个身着华服的浮气书生起身摇扇道:“非也非也,初凝小姐妙笔生花,此非白鸟图,而乃百鸟朝凤是也。”听到书生故意装弄的语气,台下的看客们顿时嗤声一片,“穷书生凑什么热闹,你能出多少钱。大爷我出一万两银子买了这画。”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堆在椅子中说道。
那书生摇了摇扇子说道:“那小生就出得五万两~”随即挑了一双惹人烦厌的猥亵目光看向初凝。
容妈妈顿时欢喜的一颗心都要蹦出来,果然她没看错,这初凝绝对是自己的摇钱树啊。
那书生刚想得意的一笑,就听得有其他人加了更高的价码。被迫抬到十万两之后,书生只得泄气的坐了下去。没想到初凝小姐的绣牌没争到就算了,连画也没争到。然而泄气的不只他一个,当画的加码被抬到三十万两的时候,一个神秘的黑衣人走到台上给容妈妈低言几句,容妈妈脸色立刻大变。最终,那画,被那个上台来的神秘黑衣人用三十万两的价钱买走。
下台后,小蝶搀着有些虚弱的汪筱沁,有些好奇的探头想要看看那黑衣人到底是谁的时候,汪筱沁拉住她摇了摇头。小蝶一愣,懂事的点点头,就要搀着汪筱沁回舫。跟欢喜的容妈妈道了声礼,小蝶就扶了汪筱沁走了下去。走到一个四周无人的廊内,汪筱沁突地拉住了小蝶,用手指了指嘴巴。小蝶立刻伶俐的会意,跑了回去拿了一张纸一只笔出来。汪筱沁写了句:“小蝶,你知道那箫声怎么回事么?怎地不是我安排的那箫。”
小蝶似乎也是很迷茫,抬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只不过听容妈妈说你安排的那个乐师突然病了,情急之下她只能临时找了个。”
是因为临时找的,所以不太娴熟吗?不应该吧,那箫声,分明就是故意来与自己为难。想到这里,汪筱沁又写道:“带我去台对面二楼阁间。”
小蝶一愣,虽似有些担心汪筱沁的身体,但看得她坚持的模样,也只得遂了小姐的意思,带着她去了二楼。
刚到门口,二人就听得半掩着木帘的阁间内有些异样的声音。一愣神,小蝶就已经冲上去掀开帘子,大声叫道:“你的箫吹的真。。。。。”一个烂字硬是被噎了进去,小蝶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不敢置信的一幕。
汪筱沁疑惑的看着挡住自己视线的小蝶,将傻掉的她拉开,一入眼,便也立刻有些痴愣。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将一个手里拿着箫不停反抗的女子压在身下。
而房间内纠缠不清的二人,也同时抬起了头,看向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煜白?”汪筱沁喃喃道,到了喉咙里的声音,俨然又变成了嘶哑不清的气息。而下一秒,那熟悉的面具,就随着周围光线的愈渐黑暗而消失不见。
在昏过去的那一刹那,汪筱沁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激这月下思。最起码,她不用再忍受,这让人无法言语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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