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哥兄弟三人,已经在那憋闷的洗衣房中静等三天了。三天中,尽管他们潜伏得很小心,但毕竟是三个大活人,毕竟在生话,而韩家那些荷枪实弹者们竟浑然不知。所以,这种不可思议的状态,是否也可理解为“恶人自有天谴”?
第四天上午,兰如送来了好消息:黄三省今天没有外出。
这是战机,这是战斗信号。
一听这消息,杨五哥兄弟三人像屁股下有弹簧似的,不约而同,哗一下腾身而起。相互间不用再吩咐和叮嘱什么了,大家只是攥紧拳头,做了一个必胜的动作,以示相互鼓励和祝福。然后便一齐出了洗衣房,一齐自觉地,两两分开地分别向前、后院子走去。
如果说这次分手,谁心中有些不安和留恋的话,自然是兰如了。临别,她深深、深情地望了杨五哥一眼,眼睛陡然有些湿润,心中无端涌出了一股生离死别的味道。不过她没有过分流露。
杨五哥由于曾经是韩家大院中的熟人,所以脸部稍稍化了一下装,原书生般的小白脸上,多了两撇浓黑的八字胡,头上也戴了一顶当地常见的旧毡帽。这装扮,即使兰如猛一见时,也会辩识老半天。王子响是生面孔,只把毡帽拉下一点就行了,无须再麻烦。但他此刻肩上多了一副挑酒的酒担子,看上去还挺沉的。
杨五哥与王子响一先一后,踏上韩家大院中轴线处的主大道。他们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往前院走。让人看去,一个像管事的小跟班,一个像挑酒的挑夫。挑夫肩上的扁担颤悠颤悠的,酒篓上的系绳还吱纽吱纽地叫,显得有点不堪重负似的。
这条大道起止前后院,中途虽绕过几座庭堂,但快接近前院这段路上却是笔直的,而且很有一段距离。
杨五哥此刻一眼望去的尽头,即是韩家院中有名的“香港门”,门两边各站有一位挂短枪的护院。这里所谓的“护院”,大抵和日后叫作的保安差不多。只是这护院的着装,跟日后的保安不同。保安大多是统一着装,人很精神;而护院则着装自由,长袍的马褂的,乱七八糟什么玩意儿都有,形象也歪三扭四,吊儿郎当,不甚雅观。
越走越近,前面的护院好像也开始注意了,却又似乎不太上心。度其原因,大概,他们对从内往外走的人,防范心理要小一些。二十米,十多米……
突然,前面一个瘦个子护院叫: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护院将带套的手枪,从腋下转到了肚皮前。
杨五哥站住说,“领犒赏的。挑酒的。”
“挑酒?不对吧,你们什么时候进去的?”
王子响放下了肩上的酒挑子。
杨五哥回答说:“三个小时前吧。是这样,酒篓出了点问题,补酒篓耽搁了。”
“哦。”瘦个子护院,又将手枪从肚皮前转到腋下去了。“你们是哪个场的,有黄大管家的批条吗?”
“有――”
杨五哥双手伸向腰间,缓缓地摸出了两枚飞镖;突然,他左右开弓,唰的一声,只见两条银灰色的流线型物体从他手中飞出,闪电般直扑两位护院的肉脖子。猝不及防,不偏不倚,一双护院在同一刹那间被击中了咽喉,切断了喉管。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这一切都被王子响看得清清楚楚。他一个箭步,几乎在护院倒地的同时,他已经缴获了第一支手枪,紧接是第二支。直到他取下两支枪后,他好像才有功夫地嘟哝了一句:
“真他妈的不孝顺,死的时候,连妈也不喊一声。”
至此,从杨五哥出手,到王子响缴获完毕,整个时间绝对没有超过十秒钟。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也就在那两个护院倒地的眨眼之间,这里的一切,仍被另一岗哨上的护院看到了。
那岗哨的位置,在通往紫竹轩那条路的左侧。其人是个戴瓜皮帽的矮个子,也就是那虚拟账房中的账房先生。账房先生的位置,与双岗门为斜对面,距离约五十步左右。
当账房先生发现双岗上人员倒地的那一瞬间,他似乎被闹懵懂了二三秒钟,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但他反应后的第一动作,居然不是掏枪,而是顺手抓起算盘,向一面悬在他眼前斜上方的铜锣击去――
王子响心中一惊:这下糟了,那挂着的铜锣,肯定是面报警锣,一旦击响,后果是不堪想象的。
不过有幸的是,账房先生还是稍稍晚了那么零点几秒钟。
其实,当账先生发蒙犯糊涂的那瞬间,杨五哥已经早早地盯住了他,并正高速地向他靠近。当他举起算盘向铜锣击去的那一刻,那一刹那,杨五哥的飞镖已经出手了。
飞镖这次的命中点不是账房先生的咽喉,而是那只抓起算盘的手腕儿,以致那算盘仅在空中晃了晃,到头落得与铜锣闹了个失之交臂,无功而返。账房先生还是顽强的,可惜的是他命运不济,当他换手再抓算盘的同时,第二支飞镖已稳稳地扎进了他的太阳穴。因此,他同样没功夫喊声“妈”的时候,就走了。
事后王子响分析,杨五哥那先打手腕儿的第一镖非常正确。如果他第一镖不是打手腕儿,而是直就取人性命的话,账房先生毙命之时势必侧身倾倒,锣也就响了;相反,账房先生因手腕儿中镖,人在护痛中胳膊本能地一缩,所以,敲击物与被敲击物也就错位了。
精明人做事,真是分毫尽在掌握之中。
从杨五哥那切人手腕儿的第一镖,到王子响缴获账房先生的武器止,这段时间,也没有超过二十秒钟。
按这种速度下去,估计五分钟内,夺命韩中儒已不是大问题。
可是,杨五哥此刻突然失去了下一个目标。他突感情不妙,一种规避危险的本能,促使他闪身进了账房,并同时一把拖进来了王子响。
这间所谓的账房,其实是一闲置的小屋,紧邻路边;面积约十余平米,一门一窗,窗是柜台式的,很像一大型的售报亭。杨五哥一进账房即顺手掩上了门,回身从门的缝隙中向外观察着。
按兰如的介绍,第三道岗哨应该在账房的斜对面,应该在前面那片园林处。可是此刻,斜对面不见人影,园林里毫无动静。人呢?
对面那被称作的园林中,竟然没有一棵风景树,有的只是修剪整齐的长青“短篱笆”,篱笆里有一座小巧别致的六角亭,亭外罗列有几座高矮不一的大假山。
杨五哥大脑像闪电一样思索着:既然是岗位就不可能缺人;对手极有可能是潜伏起来了。看来,对手是个狡猾的家伙,他一定藏身在假山后面,以期突然发难。
于是,杨五哥的注意力集中在假山上。
六角亭那地方,距账房大约又是五十步远近,方向虽是斜对面,但有三两座假山摆放的角度,却正好对在这个方向――看到了,杨五哥从一座假山孔中,看到了一双闪闪有神的眼睛。那人藏身的假山呈扇面形,高低和宽度大约都在五尺左右,只是那眼石孔很低,以致那人显然是蹲着的,一支黑管枪梢在假山一侧露出了小半寸。
显而易见,敌人是个狡猾而又自信的家伙,甚至是个很贪功的人。他此刻不哼不哈的用心,定是想谋求一个理想时机,一举枪杀两个来路不明,却又可以肯定为刺客的人。
杨五哥此时虽洞悉了敌人心理,又深感不好对付。太湖石假山厚重,对手不肯露头,而他手中的飞镖,只是一件凭力度直线射杀的冷兵器,不能像手榴弹那样凌空投掷、落地爆炸。现在的情况是,敌人绝对不肯急于暴露自己,而自己这边,不仅不敢暴露,最苦是熬不起时间。怎么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