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窟中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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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家大院请了一位花匠,湖北兰溪人,名叫杨五哥。

  杨五哥身材中等偏高,人显得精干“榜飒”;他面目清秀,两眼有神,为人却很随和,给人一种精明而又和善的感觉。他来时十八岁,说是擅长养兰花,可是一养五年,兰花并未养出大气色;不过本地各类花卉还是侍弄的不错。因此,韩中儒对杨五哥还算比较满意。令他更喜欢的是,杨五哥不仅有副一表人材的好模样,而且为人处事诚朴、稳重,够他韩府用人的标准。

  最喜欢杨五哥的是兰如小姐。

  兰如小姐是三年前,韩中儒的大公子韩复信从上海“谋”回来的。说是领回来为老父收作干女儿,实际是想做好媳妇工作后,再收兰如作二夫人。

  韩中儒明白儿子的意思,也不反对。儿子毕竟是师长了嘛,娶个两房三房的也不多。收来不久,韩中儒便发觉兰如很有画画天赋,虽只是擅画人物、花乌类,但功底很不错。问起来才知道,兰如是在一场战乱中与家人走失后,被韩师长收留的;战前她曾是美院学生,又师从名家学过两年绘画。

  这使一生爱好收藏的韩中儒很高兴:从兰如现在水平看,再发展下去,没准儿能为他韩家后世留下不朽杰作呢。由此,他倒真有几分把兰如当作女儿看了。尽一切可能满足她画画方面的条件,期待她画艺上更有精进。

  兰如小姐人年青漂亮,富有活力,出生大城市,还随老师出国呆过一年,加之她生性大方,体态标致,收拾起来还真有点洋派摩登味儿。不过她性格开朗随和,不摆“洋妞架子”,韩府人上下都比较喜欢她。

  但也有人为她头疼――这就是杨五哥。

  为满足兰如小姐画画,经她要求,韩中儒特意批准准杨五哥和一位叫素云的姑娘,作为兰如的绘画模特儿。

  也许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缘故吧,面对两模特儿,兰如特爱为杨五哥画像。两年来,她为他画出了近百幅姿态各异的画像,有美有丑,有静有动,幅幅栩栩如生,美不胜收,常招得合府上下指点围观。

  当然,这些画都是端庄大方、上得台面的文明画。至于,只有兰如小姐和杨五哥两个人、关着门画出的裸体画,她是从不示人的。因为就她的话说,这方人士男女老少都是小家子气者的后裔,没见过大市面,不知真文明,只会打情使坏、乱嚼舌头。这话或许是正确的。因为私底下,有关兰如小姐和杨五哥的,风言风语的闲话的确不少。但说起他们之间关系是仅限于画画,还是超越了画画,齐说不一,也没有人能真正说得清楚。

  不过有一点是一致的:即有关兰如小姐为杨五哥画裸体的事,大家共同守口如瓶,誓死瞒着韩中儒,誓死瞒着夫人们,以及夫人们身边的老妈子。因为这不是开玩笑,稍不小心,会闹出人命,会作陪葬的。韩府讲究“家丑不可外扬”之古训,谁扬谁死。

  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已有许多先例。

  这天大清早,杨五哥又收到兰如小姐的通知,通知他马上去第一画室画像。他知道,去第一画室,而不是去后花园之类的什么地方,十有八九又是画裸体。往常,他每接到种通知时,常是无可奈何地皱着眉就去。而今天,他却既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犹豫地迟疑着。当然,去是必须去的。他现在犹豫的是,已经想好要求兰如小姐的事,说,还是不说呢?

  其实,杨五哥两年前已经结婚。妻子是本地人,他算是上门女婿。他的妻子叫小秀,人不是很漂亮,但十分善良贤慧,夫妻间相敬如宾,关系很好。但自从他陪兰如小姐画画以来,他面临妻子时,总有一种潜在的负疚感,惭愧感,却又无奈。他想过辞掉做模特儿的这分差事,更想过离开韩家大院别谋生计,但他不敢出口。

  因为他早已感受到了,凡进了韩家大院的人,就是韩家大院的奴才;特别已经被这里“惦记”上的人,“顺从”是第一要务,也是唯一选择。否则,结果一般只有两种:要么是“暴病身亡”,要么是“失踪”。

  自从做上模特儿后,他最怕的是进那个所谓的第一画室。在那里,他的职业和存在的价值,永远都是赤裸裸的奉献,没有选择,没有自由,惟一能作的是悉听尊便地任人摆弄。

  兰如小姐是出过国的人,带有洋妞味道,思想开放;开放到了一个姑娘家家的,面对赤裸裸的青年男子竟然毫无羞怯。她常是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摆弄人,一会儿要个侧式王子,一会儿要个罗汉仰卧,一会儿弄,一会儿画,一会儿撕,一会儿笑。

  他感觉她,每走进这间画室即变得病态十足。她病态地工作,也病态地捉弄人,病态中还不忘叫嚷她捕捉到了伟大的人体艺术,以及她自己的发明创造性;更多叫嚷的是她已经画出了不朽的作品,百年后她必将成为毕加索第二,她的画作势必成为收藏界的神品。而且眉飞色舞,乐此不疲。

  每这时,兰如小姐简直没了中国式的姑娘味儿。不过杨五哥发现,每当她那所谓的艺术激情冲动过后,她还是很美很温柔的。她正直、和善,心胸坦荡,像尊水晶人似的。而且每这时,他都会感觉到她光彩照人,也隐隐感觉到她有几分别样地关注自己;他和她心的深处好像都在撞击着什么。这是危险的信号。不过大家都很理智,从没让那魔障式的东西撞出什么“火花”来。如此这般竟也平安的渡过了两年多。

  但他深感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现在,杨五哥终于犹犹豫豫地走进这间画室,静等着兰如小姐的出现。

  这间画室,位于环境幽静的后院,左边即是很少开启的韩中儒的密室,右侧是一间装满各类古瓷的收藏室。这画室窗户偌大,室内墙壁雪白,空间宽敞明亮。画室中,画案、画板、画架等必需品一应俱全,满目油彩。

  等人中,杨五哥环顾着这间画室。算是故地重游吧,他想起上一次――

  也是一个气温适宜的上午。在他的等待中,兰如小姐像阵旋风似地出现了。她进门的第一件事,照例是很洋派地同杨五哥握握手;第二件事是打开所有的灯,再拉上所有的窗帘。厚厚的窗帘拉上后,室内依然雪亮。

  “脱吧,五哥。”

  “是,兰如小姐。”

  “不,叫――兰如。”

  “对,叫――兰如。”

  杨五哥木纳地应声着。随后,他脱去了全部衣服,一丝不挂地,转身向一张被她称作“画榻”的床走去。

  “不,五哥,”她的声音很柔,很甜,而且富有磁性,“我们今天画立体的。你就站着吧。”

  杨五哥站住了。但他不知道如何摆放姿式,只能静静地等待兰如小姐的吩咐。这“吩咐”,兰如小姐向来不是单一靠嘴,而是侧重用手把教,用手调教――换一句形象的话说,她就像一位泥塑家摆弄泥人造型一样,摆弄着她的模特儿,摆弄着杨五哥。更有甚者,她一位窈窕女郎,每画裸体前,帮人摆好造型后,竟然要用她纤纤细手去摸模特儿;她摸得非常认真,非常缓慢、仔细,而且必须摸遍全身,不放过每一寸“土地”。

  她对此举的解释是:比如画家画苹果,如果他是位有责任的、追求完美的画家,他不仅要从多角度地去观察那只苹果,而且完全应该拿起那只苹果,上手感受那只苹果,感受它的凸凹部分,感受它阴阳面之间的区别性。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画好那只苹果,才能真正体现和表达出他笔下的艺术。

  杨五哥不笨,他从对方的态度上感觉到她是认真的,对其解释表示认同,也能理解,但对兰如小姐在他身上的“上手、感受”却深感是受罪。人非草木,自有感觉。每当兰如小姐那细腻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细细抚摩荡动到特殊区间时,他的心跳便会加剧,血流会在瞬间沸腾……尽管他用了十二分定力,仍难免时常失态。每这时,兰如小姐不仅毫不介意,反而分外高兴,常是急步奔向画板,挥笔“抢拍”下杨五哥表情异常的那一瞬间。

  每出这类事件后,她都不忘给杨五哥以安慰:

  “没什么,正常的。那会儿不光你激动,我也一样。懂吗?”

  “……可以想象。你也是人嘛。”

  杨五哥于尴尬和感动中,更感觉到兰如是位胸怀坦诚的人。也就因有了这些认识,他才开始考虑相求如兰小姐应允他一件事。

  正想着,如兰小姐身着一套漂亮的连衣白裙,像仙女临凡那般飘然而至。她还是那样,先打开所有的灯,再关上所有的窗帘,然后转向杨五哥说:

  “脱吧,五哥。”

  “如兰,”杨五哥鼓足勇气地叫了一声,“今天,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让我说了,再画,好吗?”

  “什么事?不能画了再说吗?”

  “不,我想说了――再画。”

  如兰见一向顺从的杨五哥今天忽然固执起来,不由担心地问:

  “事情很重要吗?”

  “是的,关系到我的性命。”

  “天哪!这么严重?”如兰芙蓉般的脸忽然变得煞白:“快说,怎么回事,我能帮你什么?”

  杨五哥靠近如兰小姐坐下,他从走进韩府五年以来所见所闻说起,到他这两年陪兰如画画的诸多担心为止,最后侧重阐明韩中儒的家风,及其处理人时的残忍程度。比如:同二姨太有奸情的人,是挖掉双眼让狗活活咬死的;说三姨太风流话的丫环,是割去舌头、砍断双手之后沉塘的,等等。一件件血淋淋的往事,兰如小姐闻所未闻,直听得她浑身颤抖。

  “这太可怕了……”

  “所以,我请求你放过我,不再用我画裸体吧,兰如!”杨五哥动情地说:“你想想,你现在是老爷的干女儿,将来是师长、军长太太。而我已是好多次陪你画裸体了;每次关在这里孤男寡女、根纱不挂的,一旦哪次被老爷知道了,说不清道不明时,他是挖我双眼,还是砍我双腿?”

  “你不要说了,五哥!”兰如一抱搂住了杨五哥的脖子,“我本想,画家画裸体是正常的事;瞒着他们,是为少费些口舌去解释而已。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隐患,让你承受这么大的风险,实在是对不起你了,五哥。”

  “好了,不哭。”杨五哥摇着兰如的胳膊:“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能。打死我也不再画裸体了!”

  杨五哥高兴地站了起来:“太感谢你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还有一件事,我也应该告诉你:现在八月,年底我领到了工钱后就离开韩家。到时如果不方便辞行的话,请你原谅。但请相信我,我会于心感谢你一辈子的。”

  兰如一愣,问:“你是说,我答应不画裸体了,你也要走?”

  “是的。”杨五哥说,“原来犹豫不决,是怕你不肯放过我这个模特儿。如果那样,在你不知厉害的情况下,稍一说漏什么,我就会遭到追杀。我不怕,可我还有媳妇哩。现在我相信你会理解和原谅我的。走吧,我先离开这里?”

  “不,这一次还是要画,最后一次吧!”

  “何必呢……”

  “不!我要了一个心愿。”兰如小姐突然显得很坚定,“请脱衣服吧!”

  “你要了……什么心愿?”

  “别问,请脱吧!”

  杨五哥无奈,只好转身脱衣服。

  可是,当他转过身来时,他突然看到的,竟是一个同他一样一丝不挂的兰如小姐。他愣了,傻了;他梦一般地傻看着那尊玉雕般的裸体女神。天哪,难怪兰如曾说,人体是尊很美妙的“天工造物”,可他从没想到人体原来是如此之美!

  “你傻看着干啥?”兰如款款地走近杨五哥,说:“你不是问我要了什么心愿吗?我现在告诉你:今天,我给你画一张像,你给我画一张像,然后互换作纪念。留待日后看看,但愿那时候,我们都会记起今天,留住我们曾经相识这种缘分――不好吗?”

  “好。可,可是我不会画呀……”

  “那没什么,只要你是在画我,画成小猫、小狗也行。”兰如满脸含笑地拉起扬五哥的手,语气却转为认真地说:“知道吗,这个心愿我早都有了。因为,画院请模特儿是要付报酬的,而我在这里没有钱。再说也为公平呐,我要你,在我面前脱衣服,画你;我为什么不能在你面前脱衣服,也让你画我呢?当然,还有更重的是感情――我很爱你。”

  一个“爱”字,让杨五哥满脸彤红,心也噗噗地跳。他两眼不敢再看她身上的其它部分了,只盯着兰如的眼睛说:“我谢谢你能这么想。说真的,兰如,我也很……很喜欢你。不过这,让我给你画像的事,就免了吧……”

  “不,过了此船无好渡,今天非画不可!”兰如嘟起了小嘴。“来,你先画我!”

  兰如说罢即自动地摆好了姿式。

  杨五哥见兰如这样坚决,只好珊珊地拿起画板。但当他正眼再看那亭亭玉立、美如雕塑似的模特儿时,不禁心跳手颤,捉笔难落。

  “哎,你干什么呀?”兰如笑道,“你还少道工序哪!”

  杨五哥问:“啥工序?”

  “来摸我呀。你偷工减料,真想把我画成小猫小狗呀?”

  “这,这合适吗?”

  兰如又笑:“真呆,我摸你的时候,咋就合适呢?来,我咋摸过你的,你就咋摸我!”

  兰如最后一句话,几近是命令。扬五哥深吁一口气后,终于横下心了。他放下手中画板,走近兰如,伸出双手,凭记忆模仿兰如曾经摸他的方式,准备从双肩往下摸去。可是,当他双手刚刚触及到那光滑如脂的肌肤时,突然像触电似的,顿感自己周身有种发颤、发麻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心想,原来摸人的人也有这种“受罪”的感觉、感受啊。他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同时胡乱地往下摸去、摸去……

  可惜,浑身颤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兰如小姐,终究没有杨五哥当初那份定力,没有五哥的坚强;尚未等五哥摸到很下面的时候,她突然在“呻吟”声中,失控地张开双臂,不顾死活地搂住了他,他也搂住了她……

  他们醉了。

  …………

  平静后,一切都恢复平静后,兰如突然说:

  “五哥,你带我走吧,啊?”

  杨五哥一惊:“你,那怎么行呢?”

  兰如仰着脸:“都这样了,这里这么可怕,你忍心扔下我吗?”

  五哥为她擦去眼泪,说:“别怕,只要不出事,他们对你还是很好的。”

  “但我如果不走,迟早都会落于魔掌,早晚都是他们的牺牲品啊,那位满口脏话的糟师长,都快五十岁啦!”

  杨五哥叹了一声,带有酸意地说:“是啊,相差三十岁,他们也太……”

  “你带我走吧,五哥。我愿意跟你过一辈子。”

  “不不,我有媳妇。我不能……”

  “那我们就作亲戚、作朋友吧。只要能在一块,我啥都愿意。”

  杨五哥很为难道:“再说,也走不出去呀。他们的势力很大,你知道吗?”

  兰如点头:“只要五哥你肯收留我,办法,我们可以慢慢地想啊。”

  正这时,画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紧接是兰如的丫环素云低沉急切地呼叫声:

  “小姐、小姐,老爷来啦,老爷到后院来啦!”

  兰如一惊,但她毫未犹豫地对门外说:“知道了。素云,你不要站在门口,赶快离开这里,快!”

  但是已经晚了。室外不远处传来来了韩中儒的声音:

  “那是兰如屋里的丫头吗,怎么是你一个人,小姐呢?”

  “……老爷,我也正找小姐呐,画室里没有人……她该吃药了。”素云的声音。

  “是吗?那就去找吧。”韩中儒吩咐,“到前面顺便告诉外边一声,就说我在后院有事,闲人不要进来。”

  “是,老爷。”素云的脚步声去远了。

  “怎么办?兰如。”杨五哥急忙地为兰如递上衣服。“那老东西来得突然,是不是就为冲我们来的?”

  “别慌,五哥。”兰如迅速地穿着衣服,同时两眼四处观察了一下,转而朝阁楼望了望,然后转向五哥,说:“韩中儒很少独自一人来后院,事有蹊跷……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没办法,只好上阁楼了。”

  杨五哥也穿好了衣服:“一块上?”

  “不,你藏起来就行了。见不着你,我没事的。”

  兰如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即沉着地同杨五哥一道,将画画用的画梯抬至阁楼口下。然后,她两眼深情地看着杨五哥地说:“五哥,万一被发现,万一真出事了,你一定记住,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推。记住啊!”

  “什么话呀!再说,那起作用吗?”杨五哥已没有了刚才突来的一丝紧张,他十分镇静地说,“兰如,自你第一次要我陪你画裸体,我就预感到可能有那么一天。何况现在我们都已经……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死吧。有事,你应该往我身上推!”

  兰如眼圈一红,道:“五哥,过去的事――不知者无罪,你原谅我吧。现在,也许仅是意外。你上去后别弄出响动,会没事的。”

  “但愿吧。你也别太担心,啊?”

  “知道了。快上!”她沉重地吻了他一下,并顺势把他托上画梯。“小心。没事的时候,我再来接你出去。”

  待杨五哥上楼后,兰如小姐立刻移开梯子。然后抖抖衣服上的灰尘,便去开门。没想到门一打开,即迎面正碰上韩中儒。她心一惊,但立刻强自镇静了一下,迎着韩中儒疑惑的目光,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干爹!”

  “嗯。怎么,刚才那丫头不是说,你没有在画室吗?”

  “我逗她玩呐!她成天就会叫人吃药,我才懒得给她开门呢。”

  “噢,是这样。”韩中儒似乎是笑了笑,“看来你身边那丫头,也是个傻丫头,门闩着,就说明我们的小姐在里面嘛,是不?”

  “她就那么笨嘛,啥法儿?”兰如也笑笑。她见韩中儒有进画室的意思,便主动道:

  “干爹,您进来看看吗?”

  “嗯,看看。有新作吗?”

  韩中儒走进画室,两眼像鹰一样扫遍全室后,忽然转向兰如说:“你的头发很乱。”

  兰如一愣:“是吗?也许是整理东西时弄的吧。”

  韩中儒又四处看了看,转身问:“你大白天开灯拉帘子的,不伤眼睛吗?”

  兰如回答:“我调颜料时都这样,怕自然强光伤害颜色。”

  “噢,好。干啥都要摸索经验。”韩中儒似是赞赏地说了一句,然后踱出画室,“很好嘛,画案上那幅画也很有新意。好了,我闲来无事,随便转转;你关好门,回去吃药。要注意身体,啊?”

  “谢谢干爹的关照。”

  兰如轻吁了一口气。锁好门后,她便佯装很轻松地朝东院走去,但刚转过拐儿,她便绕道折回后花园,远远地盯着画室,盯着那不肯离去、还在后院转悠的韩中儒,以及那站在老远的两位保镖(韩中儒一般是不让保镖走近后院的)。她觉得,韩中儒今天的举动和眼神都很特别。他要干什么?他发现了什么?她刚才看到了,韩中儒在说她“头发很乱”,和白天拉窗帘那两件事时,那双阴阴的眼睛是孤疑的,可怕的。

  兰如一直在努力地强自镇静,但那颗不听话的心,依然七上八下,依然咚咚地跳着。

  她为困在画室中的情人揪着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