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来信登记一下,不用立案,转到东源市公安局纪委,让他们先核实一下情况,要他们注意防止越级信访的问题,以免工作造成被动,然后给我们汇个报。千万不能走漏消息,你去办吧。
吴志林便把这封十分重要的信件做了登记后,按蒙书记的意见,把它转给了东源市公安局纪委。于是推磨绕圈子,这封信不久就打回到了它的原发地。
最先收到省厅纪委转来的这封举报信的是,东源市公安局纪委监察科的许一新科长。他拆开一看,发现是反映东源市公安局政治部,违规调进劳改犯董杰的举报信,吓了一大跳。他拿着举报信马上找到了市公安局纪委书记白万里,做了汇报。他认真地说,白书记,看样子,我们局里要出一件麻烦事了。
白书记看了举报信,觉得有些像天荒夜谭,也十分震惊。当即出言不逊、不雅至极。他娘的,不可能吧?会是这样么,政治部的考察咬卵去了!许科,此事先不能声张,等我们查一查情况再说。于是在举报信上写了“请督察大队先调查核实举报情况,再报局纪委研究处理”的意见,然后把此信又交给了许一新,叫他带督察队先秘密核实情况。
许一新是一位党性原则、组织纪律都很不错的中层骨干,他并没有事先声张,也没有到汪主任、董杰那里去讨好卖乖,而是抱着对党对同志负责任的纯朴观念,带上监察室的小张,弓上弦,刀出鞘,围绕举报信反映的问题,马上认真扎实地展开了对董杰真实身份及历史问题的核查工作。
许科长和小张先驱车来到了油水县公安局,给油水县公安局的陈局长、储政委两人传达了市局白书记的指示,得到了他们的全力配合。在局档案室查看了油水县公安局自一九九二年以来的民警花名册,结果证实,油水县公安局根本没有董杰这么一位公安民警存在过。--强烈推荐 www.laiyo 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
他们又到油水县组织部调看了董杰的干部档案,档案上却明文记载董杰是油水县公安局的干部。他们发现其中确实有些猫腻,他们想找陈档仁谈谈,但他们询问油水县组织部,却发现该部根本没有一个名叫陈档仁的干部。这一封举报信的来路看来是成问题了。
许一新想了想陈档仁,是不是“存档人”?就是管干部档案的人员。向组织部存管档案的人询问董杰的情况,他们都反映不知道,不认识。因为不能公开调查意图,许一新只好又去了油水县法院,查看了董杰被判刑的案卷。再到县户政科调取了董杰父母的户口档案材料,终于查清了董杰,确系违规调进市公安局的劳改犯这一铁定事实。
许一新按照举报材料上的内容,又到市警官培训中心查清了董杰因伪造证件,冒充公安民警到校外非法拘禁,伤害他人而被勒令退学的情况。董杰补办了毕业证的情况。把这些情况落实后,他当既向局纪委实事求是地写出了,关于董杰真实情况的调查书面汇报材料。
世上没有不漏雨的房,也没有不漏风的墙,尽管许一新做得还算谨慎,可家贼难防。市公安局纪委另一位秘书汪小文,他是汪再生的本家侄儿。这天下午下班之前,他在纪委办送给白书记的材料夹里见到了许一新的调查汇报材料后,悄悄地复印了一份,连忙交到了他叔叔汪再生的手中。于是,对董杰事件的处理,出现了这个意料不到的变数。
此时汪主任正在外面豪华,他一看到许一新的调查材料,也吓了一跳,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竟然有人敢在老子背后搞我的调子。他娘的,自己差点成了人家攻击的靶子,小文,你做得对,帮了叔的大忙了。情况不妙,事不宜迟,要想办法把这件事给他翻转来!他得知材料还没有送给局党委其他领导,马上打电话给许一新,许科么,我是汪再生呢,你在做什么呢,有空么?我请你哟,此时你无论如何要到唐帝国大厦贵妃包厢来,陪老兄喝一杯。
许一新知道情况外泄了,他推脱说,汪主任,我不会喝酒,出来就算了吧,我已在家中吃过饭了。
汪再生说,出来玩玩,我马上开车来接你。
不一会儿,汪再生开的车就来到了他家楼下的门口。汪再生亲自来请,许一新碍于情面,只得跟汪再生出门下楼上了车。
汪再生对已上了他的车的许一新说,小许,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请你帮个大忙。你知道董杰是我的女婿,过去他是有些问题,现在,是我把他调到市局来了,这个情况我过去向钱书记、市委杨书记、唐市长早就打过招呼汇过报的,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个情况。现在你们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我希望你们不要将这个情况公开,也不要上报省厅。它不仅会影响我们全局的形象,也会给杨书记、钱书记和我造成极不好的影响。我想请你把报告改一下,或者汇报的事,交给我来办也行。
许一新见他说话如此公开,要求如此无理,但毕竟他是局党委领导,自己一时不好开口说什么。从组织原则来说,自己已经向纪委汇了报,案件处不处理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从个人感情来说,自己也没有必要和汪再生、董杰他们这些人彻底闹翻;但就人性而言,他是不想看到他们如此操纵社会公权,如此逍遥法外,认为这是天下最不公正,最不公平的事。他也不是那么驯服的人,你有你的关门计,他有他的跳墙法。他便对汪主任说,是领导安排我调查的,我已向纪委领导汇了报,上面想怎么处理,我管不了,你找白书记吧。
汪再生说,可以可以,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请你到帝国大厦去放松放松。
许一新想下车,他拉开了车门对汪主任说,汪主任,那就不必要了,我从来不喜欢玩这些。
汪再生说,今天是我出面来请你,一定要去,否则你就是不给我面子,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明明白白天堂路,话说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许一新再怎么也不好违抗了。这是站在什么立场的问题,下车就是站到了汪再生的对立面,去就是和汪再生站在了同一条线上。许一新认为,现在站到他对立面去还为时太早,人的斗争和生活应该讲点策略,我不站到你那一边,但车也不能下,去玩玩我陪你去就是了。我也不必现在就去进地狱之门,他于是老老实实地坐了汪再生的车,来到了唐帝国大厦贵妃包厢门外。
可是小姐告诉他们,贵妃包厢已经被别人租了。汪再生当即给大厦的老板打了电话,说话的口气带有不可商量余地。命令他道,唐老弟啊,今天情况有点特殊,你要他们,必须马上把贵妃包厢赶快给我让出来,否则不好办。
唐老板知道是汪主任来了,看他这口气,今天他一定是有要事要办,于是马上出面,把贵妃包厢真的给他换了出来。
汪再生又打了几个电话,把东源市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叫来了,又把参加调查的几个民警叫来了。许一新这才知道,汪再生在东源市的面子和势力有多大。
然后喝酒、洗浴、按摩,舒舒服服耍了几个小时,汪再生什么也没有说,参加调查的民警见许一新科长已在此,大家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也没有什么**。
纪委处理案子,历来是由领导定,大家保守秘密的能力,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狐狸叫九声,不如老虎吼一声。想搞老子的调子,你们还嫩了一点。汪再生认为,自己轻轻松松就摆平了差点给他捅出漏子来的这班调查人员。
汪小文按照汪再生的指示,把许一新的调查材料连夜调了包,写了一份查无实据,查无实人的虚假材料报到了省厅纪委,堵上了这个决口。
第二天,白万里一上班就来找许一新,问董杰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许一新认为汪再生已做通了白万里的工作,现在是来探他口实的。于是说,我已将调查情况汇了报,组织上讲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
白万里认为董杰是有问题的,可是今天早晨一上班,又发现档袋里的汇报换了一份材料,说董杰没有问题,他也有些怀疑,听许一新说得模棱两可,他也就不再做声。白万里当然不希望自己局里出这样的问题,因为董杰问题一旦被查实败露,自己当副局长的事不仅要泡汤,还有可能被追究领导责任,他是不愿担这个风险的。没有事更好,汪再生的事不去惹,自己才安全。如今人人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呢。
一个天大的案子,在东源市公安局内部,便有惊无险安全地度过了第一个危险期。如今查问题的人谁敢和领导对着干,除非他不想干了。东源市公安局还没有诞生这样的人,或者是这个人还没有涌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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