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身心疲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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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秘密调查的步步深入,董杰身上的那些烂事破事,就像一只又脏又臭、半死不活的老鼠,爬进了高晓春的大脑内。

    高晓春毕竟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强烈责任感、正义感的人,要他对此事做到心如止水、麻木不仁、逃之避之,那不可能,那就是对他头脑中原来已经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价值观体系的严重摧毁与否定。他仿佛掉进了别人为他精心设计的,犹如时间隧道的陷阱里,每天心如刀绞,肺如水煮,感觉天旋地转,十分难受。

    他不是不知道,如今官场世界的险恶,他不是不知道,董杰能转干并调进市公安局来,不可能没有他的靠山。他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他坚定地站出来揭露这件事情,自己将要担当多大的风险!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要承担无法预料的后果的。因此,要不要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向上级反映出来,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头脑中打架,在他的思想上、心灵深处,真的十分矛盾。

    当良知占了上风的时候,他变得很兴奋、激动,准备去干一场轰轰烈烈的事业,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这种情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变得更为强烈,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特别地多了起来。独自一个人时,他常会捏紧拳头,嘴上无意识地骂着日你姥姥,日你的姥姥哇。把手当作锤子,高高举起,猛地砸下。把桌子、床坊敲得咚咚作响,把自己的手,震得火辣辣地发麻发痛。在这种刺激、发泄中,他找到了快感和勇气。每每这样,他就找到了履行责任的方式,一定要向上级反映这个情况,要把东源市的这个公安进人**案公之于众,让那些违法乱纪人员被绳之以党纪国法。那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视死如归,在所不辞。他兴奋地坐到了桌子边,铺开了信纸,操起了自来水笔。

    可是,写着写着,他的心里却发了虚。能够这样鲁莽吗?油水县从公安局到组织部,那么多人了解情况,为什么一年多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反映情况?难道世人皆醉我独醒吗?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正义的么?我这是不是标新立异、出风头?由我出面来揭露这个案件,合情合理又合法么?不会操心落个怀抱冰么?当下举报人有谁能有好日子过呢?这件事到底关自己多大的事呢?世界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吗?覆巢之下无完卵啊。若是两败俱伤,我成了为他陪葬的牺牲品,这样做值吗?

    他能那么顺利地转干,调进市局来,一年到头混日子、干坏事,败坏党和政府的形象,还能提科长,明摆着他的背后有人啦。他身后的几个大人物是自己能斗得赢的吗?斗争的僵局会不会是一个无底洞?我凭什么与他们去斗争,党纪国法?党纪国法不见得就在我的手中掌握着呀。他董杰的背后,没有一股具体存在又无可捉摸的神秘力量?那不可能啦。会不会与钱为民也有关联?就是无关,这一事件的败露,对东源市公安局的影响有多坏?不能不顾及到啊。他感到自己的背上一阵阵地发麻、发凉。

    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总算是为社会尽了一点职责吧。要相信邪不压正!中央那么多部级高官都查处了,还怕这么一个小案件,官官相护?他又继续写了下去。可是写着写着,他心里还是发了虚,他害怕突然有人闯进门来,害怕有人站在窗下,向房内窥视他的一举一动。是啊,别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更划不来了。

    为什么自己心中没底,自己不做亏心事,何以半夜还怕鬼敲门?可见,自己做这件事是不光彩的,是要担大风险的。与其一个人去担这个不必要的风险,还不如不做。他感到了一阵莫明其妙的恐惧,连忙把还未写好的举报信,顺手夹进了书桌上的那本《你为什么是穷人》的书中。

    他仍然还不放心,起身到门外去看了看。市公安局大院内已万籁俱静,门外什么也没有,自己显然是虚惊了一场。为什么我自己要做一件伸张正义的好事,还这么神经紧张,甚至感到恐惧?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了?自己是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危险事吗?现实恶浊,心存正义,真折磨人啦。

    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呢,不能不讲究策略。他告诫自己,不能急于求成,要看清事态与势态。他把没写完的举报信折叠好后,夹进了那本现代汉语词典里,他去解了一个小手,但心神仍然不宁。能不能举报这一个问题,他心中确实没有底呀,就算是我举报了上去,上级会来查吗?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自己要担多大的风险,都不知道哇。他感到身体发紧,出了一身冷汗。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准备安安静静地休息。看看时间已是深夜一点多了,他终于熄了灯,躺到了床上。然而脑袋中的那只半死不活的臭老鼠,并没有随他一起安静下来,反而折腾得更利害!它用那锯齿般携带着大量致病细菌的牙齿,在撕咬着高晓春的神经,使他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痛苦。那恶毒的病毒,随着血液流向了他的全身,他感觉全身发麻发紧,使他认为自己活得太难受太难受了。

    他恨自己怎么变得如此胆小,如此窝囊,如此没有与邪恶斗争的勇气。我还是一个真正的**人吗?我还是一个能担当天下道义的知识分子吗?为什么发现了危害社会健康肌体的病毒,了解到了这么多黑恶情况,却不敢把它暴露、揭发出来呢?自己总是患得患失,以个人利益为考虑问题的中心,这哪里是能干大事的个性?自己怎么也甘心做聋子、瞎子、哑巴了呢?

    高晓春恨自己没有勇气去尽那份维护正义的职责,恨自己是个可怜的胆小鬼。他想起了自己刚参加工作时,在文山县委的所作所为,真的佩服自己那时敢把良知和责任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指挥自己的行动,绝不向腐朽虚伪黑暗势力低头,使自己在人格上赢得了尊严。

    可是十年过去了,我正是因为当年盲目地横冲直撞,才被人家按在深水中一直出不了气息!我什么也没有了,大好年华流失了,人生目标遥远了。如果不是遇到钱书记要人为他写东西,我还能有出头之日吗?十一年之后的今天,我高晓春是变了,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了,可是这能怪我吗?我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啊。是不是仅仅因为自己有了个副主任的位置,就变得如此畏畏琐琐了呢?他再怎么想,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下不了是否要站出来举报董杰案的决心。

    人,毕竟是社会动物,不可能不考虑自身的处境,他对自己说,算了算了。瞌睡虫已爬上了眼角,他终于在深夜里,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上午,高晓春的头依然昏昏沉沉,为了赶起来上班,他强迫自己洗了个冷水脸。他赶到食堂,正好看见汪再生从食堂吃了早饭出来,汪主任看了他一眼说,小高,今天有些不舒服吗?是啊,人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他忙说,没有没有。他发现自己是有些不对劲。心想,如果哪天我把你搞下了台,关进去了,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平和无事地见面吗?还好,自己没那么鲁莽。人们不是说,万事留一线,下次好见面么。是啊,我为什么凭空要去得罪他们这些当权派、实力派呢?

    他一到办公室,钱为民打电话过来,叫他一起到市委那边去开个会。他去了钱书记的办公室,钱书记见他眼睛红肿,关切地问,小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能坚持吗?那边的会你不要去了,有什么新情况,我回来跟你议一议。

    一个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长,凭什么要向自己的秘书汇报工作?没有那份信任,能吗?可是自己差一点就要撒了他的台,惭愧惭愧!钱书记开会去了,他留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想着心事。

    白天的情况,人人都用关心的目光看他高晓春,可是他却看到了那目光背后的怀疑。如果以后事情闹公开了,与人们还怎么相处!他暗自嘲笑自己太蠢,这是庸人自扰啊。**、邓小平那么伟大的人死了,天照样塌不下来,我日他的娘,老子何必为这件事去瞎操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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