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阴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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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室,即染房,是宫中工房之一。宫中生病宫女和犯错妃嫔劳役之所。

  暴室中多是惨死暴亡之人,里面一径的灰色脏污衣物,看不清面貌身样,都是模糊的麻木样子,分不清谁是谁。左绮念不禁感叹,若是日子久了,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再记得。

  她们已在暴室中待了三日,这三日还算好的,当然,是与那些已经被折磨的分不清头脸的人比。她们好歹三餐不缺,虽是剩食,也比没有强的太多。

  衣物上也渐渐染了灰色,再看不清上面花纹样式。脸面也全是乌黑一片,哪里能看出原本的白皙肌肤。

  每日清晨天未亮,就要起来工作,到了夜里,才得休息。每人一倒下,就像是不再能醒来的样子。清一色的女人,全是这样劳作,却没人敢抱怨一声。在左绮念和阿环第一天来时,就看见一个生病的女工被嬷嬷鞭笞,衣服全破了开来,身上本黑的看不出红印,却因出了血留在地上染成鲜红一片,那嬷嬷还冷笑着说:“这血算是浪费了,拿了去染布,还有些用处。”

  旁边的人像看也没看见自做自的事情。最后左绮念才知道,原是这样的事每天都有很多。几乎是一天的工作都在嬷嬷的怒骂声和女工求饶声中度过,听得长了,她便也有些麻木了。否则,自己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像第一天一样白白让那人挨的更狠。

  她冷不防打了个激灵,那女子看她的眼神太过狠毒,虽说她出言声援,却让那人遭到更痛的对待。她微微叹气,不怪那眼神,可是,却让她有些害怕。

  “小姐,累了歇会,我帮你。”脚下冰冷的井水津着的都是染好了第一次要洗的布料。

  左绮念低头,苦笑:“阿环,你也还有许多呢!”

  帮忙?在暴室是不可能的事情,每个人都有做不完的活,哪能帮忙?她用力的踏着脚下布料,心思又转到慕容司青身上。

  也不知他是否好了些,或是全好了?林沐风的医术高超,旁人自不能比,皇后要用他,他也无事。

  慕容司青啊!

  她看了看阿环,像是随意问:“你是皇后的人吧?”

  声音低沉,旁人根本无暇自顾,自然也无人理会。

  阿环却是身子一震,将头抬起看向她,失声道:“小姐?!”

  “是吗?”左绮念低着头,只看自己脚底。

  阿环咬着唇,幅度甚小的点了头。左绮念没有抬头看,却似看见一般,喃喃道:“真的是啊?”

  “可是我没有要害小姐…”

  “没有?”左绮念打断她的话,冷笑着看她:“你自然不必害我,你只需说句话我就下了这样的地狱,你哪里需要害我?”

  “小姐!”阿环急急解释。“我未曾想到会是这样,我也不愿。”

  “阿环,是你未曾想到,还是不愿想?”左绮念不停脚下动作,快速地说:“莫要把我当作傻子,即使铺织再精细的网,也会有眼,供人钻出。”

  阿环不语,算是默认。

  “你不愿,所以才陪我来吗?想着和我一起受罪是否能减轻些罪恶感。”她抬头看了眼阿环,眼中有些悲悯。

  “你错就错在,你有感情。你本来应该只是一个棋子,或者一个工具。你不该有自己的感情,但是你有。你感激我,感激我给予你的尊重和信任。这使你放不下自己未泯的良知。所以你做事开始有了破绽。”

  “阿环,我不怪你!真的!我只是同情你,不能活着面对自己。你太过矛盾。也许你曾经有摆脱自己做工具的机会,你却没有选择。所以你更加矛盾。阿环,你…”

  “哧”一道鞭子破空的声音,嬷嬷站在阿环面前骂道:“你还偷懒?这可是几位娘娘急着要的料子,你慢了时间,担待的起吗?”

  她又对着阿环身体抽了一鞭,正要再打,却见左绮念伸出手臂将她护在身后。

  左绮念看了眼身后阿环,吸了口气。是自己说的太早,将她逼急了。本来平日里她都会技巧性躲过的,今日却是动也不动的挨打,让她不得不出来护着。

  她的心里倒是真的不想站出来,不仅是毫无用处,而且还知道就算阿环挨两下打也是无碍的。阿环被训练的时候吃的苦必定比这些药狠的多。

  可是自己,还是站了出来呢!从小受的教育让她无法看到熟悉的人被打而无动于衷,即使在这个会草菅人命的古代。

  嬷嬷看她伸手护着,却并没有收起鞭子,而是更加用力地打了下去,左绮念立刻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阵火辣辣地疼,而被劲风扫过的脸颊也又疼了起来。她苦笑,本来就未能完全消肿,这下可又肿起来了。

  “你个小贱蹄子,上次没打你你就以为老娘是不舍得吗?这次还敢出来,就是找打!”嬷嬷一边骂着还一边将鞭子往她身上挥去。

  慕容司青和林沐风一走进来就看见这样一番景象,左绮念一身褴褛的衣衫,伸臂挡在阿环身前,已看不清脸的模样,但是那双直视嬷嬷的亮晶晶眼睛却是遮掩不住的倔强神采,那是旁人所没有的,也是所有人都忽视不了的。

  两人都是同时疾呼一声:“绮念!”

  却都停住,慕容司青未有沉吟就向前疾奔,而林沐风却抬起头看了看他,顿住脚步,才慢慢跟了上去。

  很多年后,林沐风站在那处不胜寒的高处,想着,若是,若是自己这一步没有迟,结局,会不一样吗?他摇头,也许不会,因为就算他这一步不迟,还有下一步,再下一步。他,终归是迟了。

  嬷嬷听见声音,回头看,却见来人一身绣金的长袍,即使未见过,也明白身份如何,忙跪下行礼:“太子金安!”

  慕容司青却一脚将她踢开,恶狠狠道:“狗奴才!”

  又奔到左绮念身前,却不知说些什么,于是又淡了神色,缓缓道:“跟我,回去吧!”

  眼泪,突如其来的落下,掉在水盆里,溅出几滴水花。她突然哽咽,手掩着脸,却还是止不住那奔腾的滚热泪水。索性蹲下,双手抱膝,痛痛快快地大声哭了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