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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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田坝,陈礼门团部。
“团才,门外有一个天保村的百姓,长跪不起,哭着要见你,劝都劝不走。”卫兵报告说。
“喊他进来!”陈礼门起得很早,正在练日本的武士拳。
“长官,你要给我作主啊!”进来的人四十多岁,满脸愁苦,一个劲地在地上磕头。
“什么事,起来说,我护国军是保国安民的。”陈礼门趋前几步扶起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情?”
陈礼门的声音,仍然带着一股子军人的腔调。那人又产生了恐惧,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陈礼门知道个中情由,是军人式的声音使他有些恐惧,赶忙把话放慢了些说:“不要怕,老乡,有说好好说。”
“我叫孙腾德,住在本县的天保村,我们欢迎护国军。看到护国军张贴的布告,与民秋毫无犯。可是,昨晚一个络腮胡子官长,冲进我的家中,说是老父亲病重,要向我借十块大洋。
长官,我是一个栽田人家,有点积蓄,也早被你们到来之前的袁军洗劫一空了。我家还有的两块大洋都给他了。他走时说我不耿直,叫我再好好地给他准备一下。这样的事,我见过袁军的事多了,如果准备不出来,今后说不定那天脑袋就要搬家了。我万般无奈,只好求救于长官,救小民一下,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孙腾德说完又要跪下去。
陈礼门又扶住了他,说:“这个人你假如还认得在我部队里,我一定帮你教育他,保证他不再来给你借大洋了。假如不是,你就是污辱护国军的名声了。”
“只要见面,我就认得。”
陈礼门命令部队集合。
“你认一认,认出来,本团长自会替你作主。”陈礼门大声说。
孙腾德见陈礼门的话威严有力,只好战战兢兢地走到队列前,一排排的辨认,走在了那个络缌胡子前一下就怔住了。
“是不是他?”陈礼门问。
“......"孙腾德没敢回话。
“搜!”陈礼门向卫兵吼道。
卫兵从络腮胡子身上顿时搜出了两块大洋。
“怎么来的?”陈礼门问。
“团长......"。
“军人说话爽快些。”陈礼门大声说。
“因是我父亲病重,急需要钱医治,家里来信叫我寄十块大洋回去给老父治病,而我的那点军晌推马鼓又输光了,不得也,去向这位哥子借一点......"络腮胡子满脸愁容。
“你叫什么名字?任什么职务?家住哪点,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陈礼门随口一连串的问道。
“我叫潘大发,原来是在纳溪驻防部队任排长职务,刘总司令起义后,收编分发在您团,还是任三排排长职务。老家住在赫章九顶村,父亲叫潘银和。”
“10块大洋,本团长从家私中送给你父亲治病。”陈礼门回头大声说:“勤务兵,马上把10块大洋亲送给赫章九顶村潘银和,本团座要潘银和的亲笔签收回单。”
“团长,要不得的,要不得的。”潘大发感动得泪流满面。
陈礼门叫卫兵刚才搜的两块大洋还给了孙腾德。
“各位兄弟,如今我们是护国军了,我军讨袁告示明确规定:与民秋毫无犯,人民各安生业,若或军士霸占,骚扰不守规则,均按军法从事,决不宽贷片刻。潘排长,你记得吗?”
“记得。”潘大发回答说。
“现在,我宣布,把不守军纪的潘大发拉出去枪毙了!”陈礼门的威严的声音,好似晴空中一声炸雷,震得队伍一下子肃静极了,静得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孙腾德没想到护国军治军这么严,这么认真,要是往常,兵士们在百姓家打劫点财物,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赶忙跪下去,语无伦次地说:“长官,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枪毙他,眼下正是护国讨袁的关键时刻,你就放了他,放了他吧!我不该多嘴呀!”孙腾德也泪流满面。
“只有铁的纪律,才能造就一支铁军,只有与民秋毫无犯,才能得到人民的真诚拥护。执行命令吧!”陈礼门又是一声怒吼。
全场死一般地寂静,这时两个士兵出列,缓缓走到潘大发面前,押着潘大发向江边走去。
陈礼门的心情其实已异常沉重,潘大发这种情况,在旧军队中实在是家常便饭,抢到了有后台的所谓“硬火”,大不了也就是退款或加倍赔款了事。可是,我们是护国军——革命军啊,谁叫你是护国军的排长呢?
“站住!”陈礼门喊住了行刑的兵士。
兵士们都期望着团长在这一瞬间能收回对潘大发执行死刑的命令。
“潘大发,你还有什么话要转告你父亲的吗?”陈礼门声音突然放得很低。
“请团长转告我父亲,说10块大洋是陈礼门团长送给他老人家治病的,他的儿子抢劫百姓财物被团长枪毙了,是罪有应得,九泉之下作鬼也当讨袁......。”
还未说完,刚烈的汉子潘大发已泪如雨下。
一声清脆的枪声,同时惊得长江边上的野鸭呱呱直叫,长江浪涛,卷着漩涡,滚滚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