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以后,云飞便三不五时地来到雪莲山帮着雪一起种花,他会带来天河之水为花朵浇灌,会用自身的法力为花朵补充阳光,他看着那小花在他们二人的养护下慢慢长大,日子仿佛也有了一些希望似的。这希望是雪带给他的,是上苍赐予的恩惠,也是他自己寻求而来的。他知道,他浇灌的其实是他自己,这样每日一来一去,这雪莲山就成了他生长的土地,雪成了他的阳光,他的雨露,他赖以生存的动力。
他舒了口气,坐在地上,心下说不来的舒畅。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他怕是已经记不得了。雪放下了手中的水瓢,风一般飘来他的身旁,他望着她洋溢着春风的笑脸,那是这几百年来都不曾看到的真挚与坦荡,彰显出别样的珍贵。
“雪,你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雪微微一怔,答道:“很久了。”她默然地望着浮云,其实,是很久很久了。
“雪,你见过外面的世界吗?”
“没有。”从来没有。
“雪,你好可怜……”云飞垂下眼,一脸怅然。“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你不用见到世人的丑恶,起码你有一个属于自己清净的地方。”云飞抬起头,嘴角擒着抹谜样的微笑,他静静的看着前方,眼前不禁飘过了一些零星的片段。那些饱受旱灾之苦的凡间百姓,几经暴乱,日夜咒骂着苍天,却在他们为庙外枯井注入银河之水后,见到清澈的井水自地下源源不断的涌出,那原本因为扭曲而显得恶狠狠的嘴脸立刻被扯平了开来,顿时抛开一切,争相饮用,无不跪拜苍天,感谢庙宇中所供奉的神仙显灵。
“世人都长的很丑吗?”云飞慢慢回过神来,见眼前的雪一脸茫然,不禁笑了起来。他笑的有些夸张,有些不可思议,笑的全身都在颤,最后,连他的心都跟着颤了。他看着她,这是一个怎样的人?真真同她的名字一样,晶莹剔透,容不得半点渲染的。
“你笑什么?”被云飞笑的莫名其妙,雪不禁疑惑地问。云飞摇了摇头,之前的笑意慢慢淡化在他的唇角。他的厚掌抚上雪乌黑的发丝,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雪,今天我就带你去游览一翻尘世!”
“尘世?”下凡?
“对!”
“不行!”
“为什么?”
“私自下凡,罪不可赦!万一被发现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怕会连累了你。”雪低下头,轻声说道。
“我们一起去,有什么连不连累的!”云飞眨眨眼,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乘云而去。
驾于彩云之上,仙界的清风丝丝撩过雪的额头,层层迷雾冲过眼前,她兴奋地回过头看着云飞,忽然间想起初遇那会儿,他跌落在自己面前的情景,不觉有些后怕,下意识地紧紧挽上他的胳膊。云飞回过头来看她,脸上不着痕迹地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此刻四条交织在一起的手臂,心下一慌,赶忙放开手,却一个没踩稳,险些跌落。云飞轻笑,摊开掌心,将她紧紧环在怀中。
蟠桃园内,云幻漫步随在王母娘娘的身后,今日娘娘心情大好,一早就派了仙子前往龙宫喧他过来,他仔细地为王母娘娘提着盛桃子的篮子,心下明了娘娘此番请他前来定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他不似云飞那般讨人喜欢,会三不五时的跑来瑶池围前围后地惹娘娘开心,他是玉帝身边的人,是司职的天将,甚少会有机会与王母娘娘有所接触,想来今日是不会请他来品茗观景的。
王母娘娘玉手探出,从枝杈间轻轻摘下一颗粉嫩鲜泽的大仙桃,小心地放入篮子当中,回身笑道:“好些日子都没有见到你和云飞了,在忙些什么?”
云幻恭敬道:“都是一些凡间琐碎之事,不足挂齿,劳娘娘挂心了。”
王母娘娘道:“玉帝派你掌管天河,怕是有百年之久了,如今云飞与小龙女的婚事将近,倒是把你给疏忽了呢!”
云幻道:“微臣只愿为陛下与娘娘效力,别无他求。”
王母娘娘边笑边往瑶池走去,幽幽说道:“你和云飞都是一小挂在陛下嘴边的人,你们的事一桩一件都装在他的心里,少不了他的,自然也错不了你的。一切都当由陛下定夺,万不可自作主张,伤了陛下的心。”
云幻眉头微微一皱,又在瞬间舒展开来。他似乎听出了娘娘的弦外之音,不慌不忙道:“承蒙陛下与娘娘垂爱,微臣不胜感激。”
王母娘娘说道:“你作为云飞的兄长,对于他和小龙女的这一桩婚事,又是如何看待的?”
云幻道:“既然是陛下亲自定下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王母娘娘叹了口气道:“云飞若是有你这一番心思就好了。”说话间,二人一前一后已经入了瑶池的大殿。王母娘娘轻坐下来,问道:“本宫座下有一只看管雪莲花的小狼精,不知你可曾听闻?”
云幻被王母娘娘一番周旋,心下已是万事明了了。小龙女自幼倾心于云飞,这是众人周知的‘秘密’,如今玉帝有意撮合,也是众人所悦见的,而云飞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百个不愿意,双方正僵持不下,可偏偏这个时候又冒出来了娘娘口中的那只小狼精——雪,给云飞波乱的心绪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明显感觉到了这个‘雪’对于云飞的威胁性,他预感到了一些事情正要发生,这恐怕正是娘娘今日喧他过来的真正目的。他说道:“娘娘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王母娘娘见他如此坦然,也不再避讳什么,说道:“这本是云飞的一场劫数,我想要你来为他化解,与他与你,想必都是没有坏处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幻细细思量道:“微臣该如何化解,还望娘娘明示。”
王母娘娘轻笑,掀开天镜的遮布,示意道:“你看。”
云幻应声抬头,只见仙气层层散去,天镜中已然慢慢浮现出两抹模糊的身影,那是云飞与雪,此刻正手挽着手置于凡间,他的心下一惊,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拱手一揖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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