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奇怪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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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黑水河继续向上,绕过一道湾流,在一片树林边,这时听到哗哗的水声。众人越走越近,水声也越来越大。最后穿过树林,只见一道瀑布如白练般遥挂前方,瀑布下面是一处幽黑黛绿的深潭,那潭水绕过树林汇进了黑水河。

  慕天成道:“这应该就是黑龙潭了吧。”

  “肯定是啦,你们看。”紫云兴奋地指着草丛中的一个石碑,那石碑上果然写着黑龙潭三字。

  阿水不敢往黑龙潭一步,他老是疑心里面有黑龙。

  “前面有屋子。”草珠指着前方。

  在瀑布旁边一个山脚下果然有几间木房和草屋,房屋虽然有些陈旧,但收拾的很是干净。慕天成几人朝屋子走去,拉开栅栏,进了院子。

  “请问青阳子师傅在吗?”慕天成高声叫道。

  这时“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探出身子来,惊奇地道:“你们是谁?”

  慕天成道:“阿婶,我们是野河庄的,我们村子被半兽人毁了,我们是从半兽人手里逃出来的,你看,我们脖子上还套着半兽人的铁链呢,我们想请青阳子师傅替我们解开这铁链。”

  那妇人显然没想到这群半大的孩子遭受了这么大的磨难,既是怜惜又是遗憾地道:“可惜他不在家,上山冶剑去了。”

  慕天成他们顿时大感失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一个小孩扶着门框爬了出来,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们。

  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身体壮实,皮肤略黑,嘴唇肥厚,头发粗黑卷曲,一双大眼睛尤其引人注目,仿佛牛眼一般黑亮透彻,大而有神,左边的脸颊上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青纹。从他的身形和稳健有力的步伐来看,应该快有三岁了,只是咿咿呀呀不会说话。

  慕天成他们都被这孩子吸引住了,那小孩虽然憨头憨恼,却特别能引人注意,虽然是一脸稚气,行为举止又是那般老练成熟,更主要的是,他长得与人族的小孩很不一样。

  “阿婶,这是你孩子?他看起来很有力,这么高门槛,他一下子爬过来了。”慕天成笑道。那妇人点点头,算是默认。

  “他应该快有三岁了吧。”慕天成道。

  妇人摇摇头,道:“才一岁多,属牛的。”

  慕天成几人大感惊讶,一岁多的孩子长得如此健硕,倒也是第一次见到。水木华笑道:“我妈说我两岁才会走路,三岁才会说话,没想到他这么小,走路就这样快了。”

  “可他根本不像我们人类!”阿木突然道。

  妇人一听这话,脸刷地一下白了,愤然不语。

  “这小孩长得很像半兽人,又很像野蛮人!”阿木继续阐述他的发现。

  “不要胡说。”慕天成忙止住阿木,因为说人族的孩子长得像异族,这是一种莫大的羞辱,看得出阿木的话让那妇人很不高兴。

  这时候小莫崖哭了起来,大概是饿了的缘故。那妇人很惊异地道:“这是你的弟弟么?这么小你们怎么带啊?”

  水木华一边安慰小莫崖,一边道:“他不是我们的弟弟,也不是我们村的,是我们在来的路上,在河里捡的。”

  “河里捡的?”妇人大感疑惑,“抱给我看看。”水木华把婴儿递过去。妇人抱着婴儿看了看,道:“他是饿了,我给他弄点吃的。”

  妇人抱着莫崖进屋去给他找吃的,慕天成便过去逗那小孩:“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咿咿呀呀地说了几个字,没人能听懂一个字,但他那认真的表情倒把大家逗笑了。

  妇人拿着一些乳酪出来了,淡淡地回应道:“他叫阿坦”。

  慕天成拉着那小孩的手道:“你叫阿坦,是不是?”

  “阿坦,阿坦……”那小孩一边重复着自己的名字,一边走向了母亲。虽然他吐音不准,声音倒是浑亮。

  见妇人用木勺喂莫崖乳酪,阿坦也去抢木勺。妇人以为他也要吃,于是喂他,结果他不吃,非要那木勺。妇人无奈,给他木勺,他自行弄起一满勺乳酪,大家都以为他要自己吃,没想到却径自递向小莫崖的嘴边。只可惜小莫崖一偏头,乳酪全洒在了他脸上,于是哭了起来。妇人夺过木勺,对阿坦斥责了几声,阿坦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闷头木立。妇人用木勺刮起莫崖脸上的乳酪,塞到阿坦嘴里,阿坦这回却舔着舌头吃得津津有味,众人看到这场面不禁又笑了。

  水木华道:“没想到他这么小年纪,就会照顾小弟弟了。”

  妇人叹息一声:“有什么用呢,就算他对所有人好,以后也没有人会对他好的。”

  “这是为什么呀?”大家奇怪地问。

  妇人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幽幽道:“因为他不是人族。”

  阿木得意地道:“我果然猜中了,那他是半兽人?”

  妇人白了他一眼,道:“或许是野蛮人,总之……他的……父亲……不是人族。”

  众人大吃一惊,慕天成吃吃问道:“这么说,那青阳子先生是半兽人,或者是野蛮人了?”

  这未免让大紫云阿木他们都担忧起来,如果青阳子是半兽人或者是野蛮人,那他多半不会帮他们解除身上的铁链的,说不定还会把他们交给半兽人暴徒。

  妇人脸上掠过一道愠色,有些愤然地道:“当然不是,他是人类的铸剑师,对兽人和蛮人恨之入骨。”

  慕天成他们算是松了一口气,又疑惑地问道:“那敢问青阳子先生是阿婶什么人?”

  妇人给莫崖又喂了一口乳酪,没好气地回道:“他自然是我的夫君。”

  这让慕天成他们大惑不解了,妇人与青阳子是夫妻,但妇人的儿子阿坦的父亲却不是青阳子,而是半兽人或者野蛮人。慕天成他们虽然已懂人事,但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家人的关系。

  “……这么说青阳子先生并不是阿坦的父亲了,那他父亲在哪里呢?”慕天成知道如此追问实在有失礼数,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父亲是一群恶贼,说不定早就死了……不,不……他没有父亲,他没有父亲……”妇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语无伦次,手足颤动。怀中的莫崖受惊哭了起来,妇人将他紧紧抱住,颤声道:“别哭,阿坦别哭……阿妈在你身边,谁也不能抢走你……别怕,阿坦以后会是大英雄,去杀光半兽人、野蛮人那群恶贼,杀,杀,杀!”说着挥舞着右手,眼中满是仇恨和惊栗。

  阿坦在一旁也被吓哭了,豆大的泪珠让他的双眸更加澈亮,他拉着妇人的衣襟,音词不清地念叨:“阿妈,阿妈……”

  慕天成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妇人突然变得这般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起来,看来妇人心中暗藏的绝不只是一段难言之隐,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经历。

  慕天成忙向前劝慰妇人:“阿婶,你怎么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一看慕天成手中的剑,神色惊恐万分,一手拦住慕天成,一手紧抱小莫崖,凄厉地哀求道:“青阳子,我求你……求你别杀他,阿坦是我的骨肉……求你放过他……”

  “我……”慕天成惊诧莫名,欲上前辩解,却被妇人一把推开。那妇人疯一般地跑进屋子,将木门哐当关上。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草珠颤声道:“阿婶她疯了……”

  水木华道:“她一定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这时阿坦趴在门槛上,小拳头锤着木门,大哭了起来,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喊着:“阿妈,阿妈……”。

  水木华他们去安抚阿坦,小阿坦却不理睬他们,照样在哭着、锤着,一直到声嘶力竭。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妇人心疼地将阿坦抱在怀里:“阿坦乖,不哭了。”

  慕天成他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妇人转变如此之快,方才还是歇斯底里,现在就成了慈母。

  妇人看看他们,面带歉意地笑道:“刚才没吓着你们吧?”慕天成他们都摇摇头。

  妇人朝里屋努努嘴,道:“小娃已经睡着了。”慕天成他们点点头,看看那里屋,果然见小莫崖一脸甜蜜地睡着。

  妇人抬头望了望天,道:“快天黑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家互相望了望,一脸无奈。草珠道:“我们要等青阳子师傅回来。”

  妇人笑了笑:“他一般很少回来,我也不知道他明天是否回来。”

  “那怎么办啊?”草珠用力地扯着脖子上的铁链,都快哭起来了。

  “阿婶,青阳子师傅在什么地方?我们去找他。”水木华道。

  妇人摇摇头,道:“那是他铸剑的地方,外人是不能进去的,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里,或许他明天就回来了。”

  慕天成他们点头致谢。当晚他们便借宿在妇人家中,大家一起做饭,然后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地吃饭说笑。阿坦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高兴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慕天成他们也特别喜欢逗他玩。

  妇人道:“你们来了真好,他啊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呢。”

  阿木一直很想知道阿坦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于是忍不住问道:“他阿爸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慕天成瞪了他一眼。不过这次妇人似乎没有生气,只是言语十分犹豫,但最后还是对这群陌生的孩子说出了难以启齿的真相。

  妇人名叫安娅,与丈夫青阳子婚后住在村边的小舍。安娅在家纺织种菜,青阳子常常在黑龙潭附近铸剑,两人的日子倒也过得安定美满,只是两人结婚数年一直没有小孩,这成了夫妻俩心中最大的缺憾。然而一场意外突然降临,那天青阳子恰好上山冶剑,两个半兽人和三个野蛮人流民来到家中。青阳子家偏居村庄的一隅,离最近的人家也有半里远。那五个暴徒见安娅独自在家,顿时起了淫心,强暴了安娅。可怜安娅一个弱智女流,面对五个如狼似虎的暴徒,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待青阳子回到家中,妻子已经昏倒在地上,家中也被洗劫一空,那五个暴徒早已不知去向。青阳子提起剑四路狂追了几十里,但哪里找得到暴徒的行迹。青阳子一把火烧了住宅,带着妻子离开了伤心地,从此住在了黑水河畔的黑龙潭边。如果事情就此结束倒也算了,但偏偏不久安娅怀孕了。十月怀胎之后,生下来一个黑胖小子,那模样和身形别说一点不像青阳子,就是与一般的人族孩子也大不相同。那孩子便是眼下已经一岁多的小阿坦。显然,阿坦的父亲绝不是青阳子,而是那帮暴徒中的一个。青阳子和妻子迁居他方,原本是想将那段屈辱永远忘掉,但现在妻子生下一个异族的野种,那孩子的每一声啼哭,每一个笑容,都像是在有意勾起他痛苦的回忆。他几次愤然地想将那孩子摔死,但妻子死死地拦住苦苦地哀求。妻子的求情让他更加愤怒,他看得出妻子很爱这个孩子,但对这个“野种”的爱,意味着是对他青阳子的背叛。从那后,青阳子性情大变,开始只是恶言相加,后来是冷言冷语,再后来连话都懒得和妻子说了,对小阿坦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青阳子一个人整日潜心于铸剑,常常十天半月都住在山上,安娅给他送去衣物,他也毫不理睬。安娅有苦难言,与小阿坦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十分凄惶。

  听完安娅的简单叙说,慕天成他们总算明白了她方才为何那般歇斯底里,实在是因为她心中承受的痛楚和压力太大了,一方面她觉得对不起青阳子,一方面她觉得孩子是无辜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