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少年阿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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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山四兽自从有了阿琅之后,生活也从此变了样,以前他们常常无所事事,总想着游走各个王国去成就一番名声,但每次都是想法多行动少,现在彻底打消这个念头,每天都陪着阿琅玩耍,四个人都在千方百计以取悦阿琅为乐,还经常为了阿琅更喜欢谁多一点而争吵。

  阿琅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琅山四兽就是他最亲的人,也是他最好的伙伴,当然还有三个不一样的伙伴,那就是雪狼都雷和玛雅,以及它们唯一幸存的孩子——雪灵。

  阿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慢慢长大,他有着和他父亲一样强健的身体,不到一岁时便能小跑攀爬了,三岁时已经健步如飞,都能弯弓射鼠了。不过他也和他父亲一样不爱说话,别人说什么,他都是点头或者摇头回应。琅山四兽喜欢叨唠没完、争论不休,他总是在一旁傻笑地看着,从不说谁好,也从不说谁不好。

  但他也和他的母亲阿夏公主一样,也有着一颗善良而敏感的心,对于琅山四兽他总是一视同仁地尊重和敬爱,比如每一次为他们分肉,他都做到恰如其分的公平,绝不会因为谁今天打骂了他而心存怨恨。这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相当难能可贵了。

  他是敏感的,因为有其他半兽人的小孩嘲笑他是狼人和人类的杂种,玩弄他脚底下和掌心的毫毛,取笑他蓝色的“狼眼”,还有尖尖的耳朵,并污蔑他会咬人喝人血……他说不过别人,便用武力来捍卫自己的尊严。但他年少力弱,哪里是那些半兽人大孩子的对手,何况对方还是一群孩子,结果是自己被打的头破血流。从那后,他很少与其他人相处了,而喜欢独自带着三只雪狼,在山野丛林中自由地玩耍。

  转眼小阿琅已经五岁了,看起来像一个七八岁的大孩子,骨骼清奇,体格健壮,发如劲草,目若寒星,既得其父之雄武,又兼备其母的俊逸。就连自诩为史上最完美的半兽人琅山四兽见了小阿琅也是自惭形秽。

  最近琅山四兽去了一趟城里,回来后痴病又犯了,因为在城里看到了风光的半兽人将领招摇过市,这让他们很受刺激,那人如此不堪,有何德何能享受如此礼遇呢?

  回来后他们一直喋喋不休,时而激烈地讨论应该去哪里建功立业;时而又长吁短叹辜负了太多韶光,以致至今一事无成;时而又说到小阿琅年纪尚幼,不能舍他而去。说着说着不免抱怨起来,有的说,要是不救阿夏公主,他们早就功成名就了;有的说要不是每日守着小阿琅,他们如今应该军功赫赫,今日坐在战马上接受万人景仰的,应该是他们琅山四兽才对。总之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半宿也没拿定好一个主意。

  各位看官或许有些疑惑不解,半兽人们每日追求的不过是饱腹终日而已,能有什么理想抱负?其实那是一种偏见,不要以为只有人类才有伟大的理想,其实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理想与价值观,甚至一只卑微的蚂蚁,一生都是充满使命感地活着。

  没错,就是使命感,每一个种族能够得以千秋万代地延续,就是源于无数个个体的使命感。

  半兽人的使命感尤其强烈,半兽人爱护他们的家族,他们的部落,胜过自己的生命。他们最感到荣耀的事情,莫过于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和部落去征战。和野蛮族人一样,他们都是些不安分的家伙,他们厌恶平静地生活,厌恶平庸地死去,那些在战场上英勇牺牲的人是他们心中的英雄,以至于半兽人还有个特别的喜好,那就是喜欢伤疤——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疤,那是荣誉的象征。甚至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年轻兽人,也会在身上刻下疤痕,逢人便炫耀那是与剑齿虎或猛犸象搏斗留下的。但有一种疤痕,对半兽人来说,却是莫大的屈辱——那就是被人类留下的奴隶标记。每一个生活在人类王国的半兽人奴隶的左臂上都会被烙上主人家族的标志,以表明他们是哪个家族的奴隶,那是他们屈辱的身份象征。而如果犯下罪行的奴隶,还要根据其罪行的不同,而在额头上烙下不同的疤痕。

  琅山四兽追求的理想,便是在战场上去为半兽人赢得荣耀,成为万人景仰的英雄。但是中土大地上血雨腥风的战争要追溯到一百年前了,自从那次惨烈的混战之后,没有哪一个种族有能力再发起大规模的战争:精灵族离开了中土,人类四分五裂,矮人族嗜钱如命不愿战争,半兽人困于大山丛林中,狼人族根本没有实力与任何种族交战,强大的野蛮人自从远避南方之后,似乎早就没了横征中土的壮志雄心了。

  没有了战争,对半兽人来说,生活比没有肉吃还难受。所以尽管琅山四兽每日都想着要去闯荡一方,成为万人心中的英雄,但乱世出英雄,如今太平盛世,要做英雄也难。

  琅山四兽的争吵把阿琅惊醒了,阿琅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争吵。

  琅山四兽看他傻坐那里,赤云便道:“你个傻子,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阿琅摇摇头,虽然他隐约地听出来琅山四兽要离开。

  “真是个傻子。”青雷摇摇头,“我们要是离开你了,你该怎么办啊?”

  “你们难道不回家吗?”在阿琅看来,琅山四兽常常是早上出去晚上归来,这没有什么稀奇的。

  “不回来了。”黑风道,“而且有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你就要一个人。”

  “哦,”阿琅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转而又抱着睡在一旁的雪狼雪灵,道:“我不是一个人,有雪灵,还有玛雅和都雷在我身边啊。”

  琅山四兽哭笑不得。白霹雳来到阿琅身边,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不是你的阿爸……”

  “我知道,我阿爸是狼人,叫乌狄。”阿琅连忙回道。

  “也不是你的阿妈……”

  “我妈是人族公主,叫阿夏!这些你们都跟我说过很多次了。”

  “你别打岔……”白霹雳一激动就容易结巴,“你这孩子,平时……说……说什么你……都不理,一说到你……阿……爸阿妈就……就话这么多,我的意思是……不是说你阿爸阿妈……是谁,我是说……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老四?”赤云黑风青雷三人也被白霹雳弄糊涂了。

  “你们闭……闭嘴!”白霹雳急了,转而又拉着阿琅说:“我是说啊,我们不是你什么人……你也……也不是我们什么人……我们只是碰巧救了你……你阿妈,现在你长大了,你可以自己去……去生活了,我们也要到外面去……去生活了……你明白吗?”

  “谁说阿琅不是我们什么人?全琅山都知道阿琅是我们的人!”赤云急道。青雷和黑风也连忙指责白霹雳。

  “我的意思是……是我们没有……照顾他……他的职责……”白霹雳辩解道。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呢?”黑风道,“他是我们的人,我们不管他谁管他?”

  “可他,他不是我们半兽人,是狼人,不,他……他也不是……是狼人,也不是人类……”

  “难道你不喜欢阿琅吗?”

  “我没有说……说不喜欢阿琅啊?”

  “你要赶他走,就是不喜欢他!”

  “这不都是你们说的嘛,说什么我们要去干……干大事,说阿琅是个累赘,那只有让……让阿琅走了……”

  “我们没有要赶他走!”

  ……

  四个半兽人又没完没了地争吵了起来。阿琅捂着耳朵躲进被窝里,两只眼睛睁着,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起来,琅山四兽发现了满座的东西,有烤肉,野果,菽粟饭,还有他们爱吃的果酒。

  这些自然都是小阿琅准备的,每日做饭已经是他必做的功课。但奇怪的是,并没见到阿琅,找了他的房间,里面干净整齐,只是少了几件衣物,并不见他人。

  小阿琅不见了!三只雪狼也不在!

  琅山四兽急了,慌忙四下寻找打听,走遍了小阿琅常去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

  从日出一直找到日落,琅山四兽颓然地回到家中,依然不见小阿琅,看来小阿琅真的离他们而去了。

  他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要离开?这些成了琅山四兽新的争论话题,这次争得尤其不可开交,甚至还歇斯底里地打作了一团。

  接下来的十数天,依然没有阿琅的音讯。

  琅山四兽知道,阿琅是不可能回来了,也许他已经迷失在丛林里,也许已经葬身于猛兽的腹中。

  琅山四兽也心灰意冷地离开了琅山。

  刚好兽人国大招兵马,他们想也没想便去应征了。多年来外出闯荡一直是他们追寻的理想,但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让他们始料未及。

  小阿琅的确带着三只雪狼离开了,离开了生活了五年的琅山地区,离开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不愿给琅山四兽添麻烦。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五岁多的小孩能有这般想法?但当时小阿琅就是这么想的,小孩的心思远比成人所想的敏感,琅山四兽昨晚的话,他全听在耳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看着琅山四兽牢骚满腹,他隐约地意识到,是自己拖累了他们,他应该离开。

  小阿琅天不亮便做好了早饭,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往哪里去,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丛林,越过山岭,跨过溪流,进入了茫茫四野,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没人知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