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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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跑过去,把她扶起来时,街道那头传来一个越来越近的苍老的呼声:“姑——娘——姑——娘——”那是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妪,她拄着一根拐杖蹒跚地往这边走来,一边还左顾右盼。她走到身边时,看见傻姑娘愣了一下,又伸衣袖擦擦眼睛一看,如释重负道:“哎哟!我的姑娘哎,你可真难找啊!以后可不许乱跑了,不然又要找不到了,走了,回家了。”

  老妪牵过傻姑娘的手,忽然指着她的额头摸了摸道:“哎呀,怎么又磕青了那么大一块,来,擦一擦!”抽出她腰带上的手绢正要给她擦一下,一展开,却见上面多了鲜红的一大块,诧异道:“咦,怎么像是血啊?”

  奇天云心中忐忑不安,支支吾吾地道:“呃,刚才,她刚才,那个……”他瞧了瞧远远站在那儿的李云山,犹豫着该怎么说这件事,照实说的话,好像残忍了一点,可是不说实话,那又该怎么说呢?

  “唉,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啊?你都知道了?”她怎会知道?她刚刚明明没有在一旁看到啊?

  “一定是几天前的伤口又磕破了。”哦,原来她经常会受伤啊,不过想想倒也合情合理。

  “几天前,她一个人乱跑,我在后面追也追不上,谁知道她跑到乱石堆上去了,爬上去时又摔下来,结果左边的膝盖被一块尖尖的石头划破了,她就躺在地上抱着流血的膝盖,不停地叫‘好痛!好痛!’——唉!别提了,姑娘,走了,回家了。”

  看着她们渐渐走远,奇天云满腹疑问,实在是想搞清楚,不过问题的答案也许会太让人难堪,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老人家请留步!”

  “公子有什么事?”老妪停住脚步看着他。

  “呃,请问这位姑娘是天生如此,还是……”

  “看公子也不像坏人,说说也无妨,去那边的亭子里说吧。”老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亭子?”奇天云四处打量一番,这才发现河中心真的有一个凉亭,于是跟着她们一起踏着通往凉亭的小桥走过去。来到凉亭坐下时,他发现李云山也不即不离地跟过来了,不过他背转身去站得很远,好像只是想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其它的一点都不在乎。

  “其实呢,我老太婆跟这姑娘也是非亲非故,我也是两年前才认识她的。

  “我记得那天啊,我跟老头子在山里打柴。我们推着一车柴禾正要回去,我走累了,刚要歇息一下,就听老头子说,老太婆,那边好像有人在地上睡觉。我说那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你还是过去看看吧。老头子就放下独轮车,走过去瞧了瞧,忽然一惊一乍地说有一个姑娘躺在那儿,肚子上还插了一把刀子,身上都被血染红了,地上还流了一滩呢!

  “我就说那你看看她还有气没有啊,他过了一会儿又说那姑娘还没断气,还在念叨着什么,好像是什么‘三个,三个’的。”

  一直默默不语的李云山忽然转过身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出乎意料的神情。

  “我就说先别管她说什么,快把她放到车上,带她去找山里的老郎中,看看还有没有救啊!所以呢,我们就把车上的柴禾卸下来,一起把她抬上车,拖着她急急忙忙地去找那个老郎中。

  “其实呢,我们老两口是常去深山里打柴的,不过一直不知道深山里还有人住。要不是几年前,有一次我腿摔伤了,在地上躺了老半天,后来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中年汉子,背起我跑到住在深山里的老郎中救治,我跟老头子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许这姑娘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气绝身亡了。”

  老妪说到这儿,好像又陷入到悲哀的回忆中去了,为免她忧思过度,奇天云打断她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姑娘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可是因为,因为流血太多了,脑袋里缺了太多血,可是身子里面却还有瘀血弄不出来,所以呢,心窍闭塞,心智不全,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们老两口没儿没女,就把她带回家,收了她作干孙女儿。刚开始呢,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一个人发呆,要么就是睡觉。我们老两口都以为她可能真的就一辈子都是这样,谁知道她发了两次高烧之后,一切都变了。

  “第一次呢,是这年的重阳节,她躺在床上烧得人都迷糊了,大白天的说梦话,好像又在说什么‘三个三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烧退了后,人也醒过来了,不过呢,还是呆呆的,什么也不懂。

  “第二次呢,是在第二年的重阳节,那一次就更奇怪了,她发着烧还不停地笑,一边还嚷着什么‘三个,老婆,娃娃’什么的,稀奇古怪的,我跟老头次想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呢,这次醒了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老是笑个不停,老是在我耳朵边说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搞得我都稀里糊涂的。好在她已经懂了点事,我教她阿婆,阿公,她也会跟着念了。其实……”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们老两口也不愁别的,只不过呢,我们两个早晚都有入土的一天,到那时候,这姑娘恐怕就要流落街头当乞丐,任人欺负了。唉!好好的一个人,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老天要这样惩罚她?”

  她沉默着,奇天云也沉默着,李云山也是,只有那个傻姑娘靠在凉亭的围栏上,冲着河里招手道:“鱼儿,小鱼儿,快游过来呀!”

  看着她那纯真的样子,怎都无法让人相信她是一个坏人,或者她曾经是一个坏人。也许把人身上多余的欲望都去掉的话,世上就不再有坏人了,可是要人没有多余的欲望,除非没有暴风骤雨、飞沙走石、旱涝之灾,没有一切可以扼杀生命的灾祸的发生,也没有任何让人希冀垂涎的事物存在。所以看起来这是不大可能的。

  奇天云见那老妪静默良久,不想打扰她,没告辞一声就走了。

  才踏上小桥,见李云山紧紧抓着桥栏杆,似乎一松手就会摔倒爬不起来。

  奇天云也不好询问是什么缘故,只好提醒他此行的目的。

  李云山终于松开手,带着奇天云去完成要做的事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