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林雪靠着奇天云,在树下睡熟了,少女则侧卧在一段树枝上,而向松却站在夜空下,遥望星辰,思绪万千。
今天的事情真是很稀奇,自诩为正道的人成了无赖一流,而被冠以“女魔头”的邪魔外道却成了见义勇为的正直之士,好像刚好调了个个,让他觉得有点晕头转向,将来这类事情难道也要颠倒过来想不成?
哎,算了,先不管这些,探究一下它的源头再说吧。
这是他十七岁时开始养成的习惯,每当遇到什么弄不清楚的事情,他就会不再理会那些是是非非,而是静下心来,慢慢思考这件事的本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将时间倒回去,当它第一次发生时应该是怎样的,那时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变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结果,或者将它那许多的外衣都剥离掉之后还剩下什么东西。
不过这次的事可不像以前所想的那样简单,因为这次所想的恐怕是古往今来的所有智者都苦恼的问题,虽然有许多现成的答案可以参考,然而却从没有一种答案能给所有人一个满意信服的解答。
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正邪真的像世人眼中所见,和口中所说的那样泾渭分明吗?
还是仅仅是造字的先人,为了加以区别人的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行径,而特意造出来的一对词,除此之外的涵义,全是世人一代又一代穿凿附会加上去的,因而导致这个问题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搞清楚?
当然大多数人只会想前两个问题,至于后面那个问题,由于过于荒唐而不会去过问,若有哪个无知孩童问起,被问之人必会讥笑这孩子太爱钻牛角尖了,旁边有人听见了很可能也会加入嘲笑的阵营。
向松初次想起此等深奥的问题,一时间也是理不出头绪,越是往它的本原去想,由于可想的东西越来越少,所以越是会觉得困惑,找不到根在哪里。
他闭起眼睛,陷入冥思之中,安静的夜似乎也在尽力给他帮助,将白天那些鸟叫、虫鸣之类的杂音都给他驱除得干干净净了。
向松抱胸而立冥想了很久很久,脑海里渐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他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方,也不清楚过了多少时间。
朦朦胧胧中,隐隐约约听到奇天云的声音:“咦,向兄还没睡啊?”
向松心里一动,睁开了眼睛,只见晨光熹微,原来已是清晨了。
奇天云轻轻将林雪靠在树上,走了过来,朝他打招呼,“向兄早啊!怎么在这里站了一晚啊,睡不着吗?”
向松点点头道:“我有时候晚上会想一些,需要静下心来才能想清楚的事情。”
奇天云恍然道:“原来如此,不知向兄想清楚了没有?”
向松又摇头:“没有,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我倒想问问奇兄,或许奇兄比我知道得多些。”
奇天云有点讶异地问道:“不知向兄所想的是什么呢?”
向松眺望着曙光初现的东方,缓缓道:“奇兄是怎么看待正与邪的区别?”
奇天云沉默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了。
过了良久,他才回道:“战士拿起武器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到别国去发动战争,本国的人就算知道这样会死很多人,也会说那是正义的,假若他们打胜回来后,反过来用这些武器来欺压本国的百姓,本国人一定说那是邪恶。”
向松眼睛一亮,他怎么没有这样想过呢?
奇天云继续说:“其实正与邪,它们最早的意思应该是捍卫与掠夺,这两种行径乃是任何一个民族立足于世的根本,只不过捍卫能使自己的民族更长久地存活,而遭受其他民族的掠夺,却可能使自己的民族陷于灭亡的境地之中,正因为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不管哪个民族,一定会造出这两个词来,并且将本民族的正邪与善恶之类的想法,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去,以保证本民族能有更为长久的香火。”
向松由衷叹道:“奇兄的见解确实很发人深省!”
奇天云不以为然道:“只要你在森林里呆的时间一长就知道,那里的各种生灵无不是凭这两种做法,将其它生灵变成自己的腹中之食,或是成为比它更强大的生灵的食物。”
“所以呢,”他总结道,“其实正邪只是攻守对立之势,善恶则是在这种形式下的人心所向,不过这种说法往往是靠不住的。”
“靠不住?”向松不解道,“怎么会靠不住呢,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奇天云很肯定地道:“的确有靠不住的时候,你想啊,如果祖辈是维护正道的,那他的子孙后代,如果还继续在他们祖辈开辟的世界里活着,只要他们自己不肯背离,那么他们不管自己够不够格,也定会将自己算作正道的一分子,他们还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维护正义,他们要杀的人一定是该死的,而杀他们的人一定是残害正道中人,他们做了错事,总能找到很好的借口搪塞过去,可别人却只要做了一件错事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时恐怕只有一错再错了,不能回头了。”
向松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明白这种事情并不是绝无可能的。
奇天云摆摆手道:“算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们去准备早餐吧。”说着,不管向松同不同意,拉着他就走了。
不一会儿,俩人兜着满衣襟的野果回来了。
林雪伸着懒腰才起来,少女则矗立在树枝末端,一动不动,好像在思索什么。
奇天云抓起一把野果子递给林雪,又对树上的少女喊道:“姑娘,要不要一起来吃啊!”虽然能不能安顿下来还是未知之数,但还是应该略表一点心意的。
少女翩然跃下,走到他面前,抄起两把,也不道谢就转过身去吃。
过了片刻,她顾自往前走着,只抛下一句:“自己跟过来吧。”
再走一会儿,一行四人走出了山林,眼前是波涛汹涌的大河,震耳欲聋的浪涛拍击声,夹杂着水鸟在水面上空与大风搏击的胜利的鸣叫。
不过再往上看过去,还有一些更大的白鹤自在地翱翔着,其中有一只颇为古怪,身形虽然也是白色的,可脑袋却是黑色的,而且比其它白鹤的脑袋似乎要大上许多,真不知是何“怪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