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凌河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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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树成在医院头缠绷带,醒后才知道自己被砍了两刀,缝了十多针,气得暴跳如雷,他长这么大竟打别人来着,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姓仇的下手够狠!我一定要他断子绝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要让他这为两刀付出代价!”周氏和淑文娘俩一听都吓坏了,都怕树成一时冲动做出伤害仇孟的事情来。于是母女商量决定把仇孟送到县城附近的爷爷家去,暂时躲一躲。于是仇孟转学走了。

  仇孟来到大凌河畔的爷爷家,奶奶、小叔小姑都很高兴他的到来。

  刚到的第二天,天竟反常的下了一场很大的秋雨,大凌河水猛涨,漫过护岸林,涌进庄稼地来,随着河水而来的还得数不清的河鱼。当河水渐去,于是鱼儿们就被留了下来,在垄沟里在树坑里在草洼里蹦着跳着,农人们纷纷放下手里农活儿,跑着说着笑着争先恐后地出了家门,拿着网拿着铁钩拿着镰刀去河边捡鱼。

  小叔仇石玉和仇孟放学回来,把书包一丢,一个拿着铁锹,一个抱着洗脸盆也跟着人群往河滩地跑。

  其实河滩地与大凌河还隔着很宽的林带,仇孟本想看一看涨水的大凌河是多么壮观,但到了河滩地他才知道,隔着林带根本看不见大凌河。仇孟吃惊地发现,大水冲击过的树林令人触目惊心:几乎每棵大树的树根都被冲涮得露出了根须,裸露的根须就像人的手指被烫去了皮肉,只剩下了伸张开的手指骨。几乎每棵树的树杈上都朝一个方向或挂庄稼叶或挂绳头或挂破布条,整个树林就像一群站在风中破衣蓝缕的女人。

  这就是大凌河的力量!

  河滩地的垄沟在河水漫过之后已经没有了原来清晰的模样,一层细软的淤泥覆盖在了原来的土地之上,河滩地又增加了一层肥沃的泥质。

  这就是大凌河对辽西大地的馈赠!

  仇孟和小叔不时看见村里人拎着大小不一的河鱼笑着往回走,但他俩的确来晚了,近处的大鱼早就让人捡光了。

  在水坑中慌忙游动着的、在泥地上翻背蹦跳着的,都是些猫尾巴长的小鱼。

  他们又沿着河滩地走出很远,但仍没有什么大的收获。这时,天渐渐地暗下来,于是他们决定往回走,明天再来。

  仇孟正走着,忽然感到自己的右脚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他心里一喜:莫非一条大鱼让自己碰上了不成!

  他挪开右脚,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略显棕色的东西陷进了淤泥里。

  “小叔!快来!这里可能有一条大红鳞!”

  小叔仇石玉听见喊声赶紧跑了走过来。

  “在哪呢?”

  “在这儿,让我踩进泥里去了。”

  “闪开!让我来!”

  石玉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棕色的东西挖出来。

  俩人一看,都傻了:那根本不是鱼,而是一个没有头没有尾、疙疙瘩瘩像蟾蜍,有顶有底儿像小盆一样大小的软乎乎的肉体。

  “小叔,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也没见过啊,像是一块烂死猪肉。”

  仇孟一听,低头闻了闻。

  “一点儿臭味儿也没有。”

  “等我用水冲一下。”仇石玉拿起水盆,跑到附近的水坑妥来一盆水,把那东西身上的淤泥冲掉。

  那东西还是一动不动。

  石玉壮着胆子摸了摸那东西,只感到软软的,凉凉的。

  “小叔,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我真的从来见过,这可能是大凌河里面的动物,说不定可能是个值钱的东西,咱们把它带回家去,让大人们认一认。”

  于是叔侄二人把那东西搬进水盆里,端着往家走,一路上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边走边看都感到新奇。

  那天晚上,仇殿林家满屋子都是人,左邻右舍都来看看仇石玉捡的怪物。大家绕着屋子中间水盆中的棕色肉块,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这回人仇家可能要发大财了,有的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说得仇孟一家人越来越心慌,于是请来了村里一百零二岁的老人邓老太爷。

  这邓老太爷围着怪物转了两圈,然后直起身,两眼直盯着仇殿林,久久没有吱声。

  “邓大爷,有话您就不妨直说吧,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活了一百多岁了,我这是第二次见到它。”邓老太爷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它是就――太――岁”。

  “啊!?”屋里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阵惊嘘。

  仇殿林心里也是一惊,问道:“这就是咱们常说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太岁?”

  “正是!”邓老太爷点头说。“这么着吧,您找块肉皮来,与这东西一块放在水盆中,如果到明天这个时候,那块肉皮没有变味儿的话,那就肯定是太岁了。”

  仇殿林回过头,对着守在水盆边的石玉和仇孟狠狠地说:“你们俩个可给我惹祸了!”

  “好好地对待它吧!”说着话,邓老太爷一捋白胡子,转身向外走去。

  仇殿林忙扶着老人家慢走,到了僻静之处,仇殿林忽然一下子跪在老人面前:“邓大爷,您给我们一家人指点条明路吧!”老人一惊,忙把他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就说么。”“两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不仅在太岁头上动了土,还把它弄到了家里来,你看这可怎么办好啊!您老人家在村里德高望众,识多见广,就给我们指点指点吧?”

  邓老太爷看了看仇殿林,说:“据我知道的,其实也没什么,一是选个黄道吉日,赶紧把它送回到发现它的地方;再有就是这期间要像敬神一样地对待它,这两点要是做到了我想就不会有什么事啦。”

  那天晚上,仇殿林送走了街坊邻居后,先锁上大门,把一家人赶进屋里,插上房门,叫仇孟奶拉上窗帘,又吩咐石玉和仇孟抬过八仙桌,自己必恭必敬的把太岁水盆供到桌子上,又吩咐女儿艳华找来几柱香,亲自点燃,屋内的空气特别紧张,没人敢出大气,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仇殿林转进身,又找来三个小垫儿,放在八仙桌前,然后自已先跪下来,回头低沉着声音说:“石玉,仇孟,你们也过来跪下,跟我一起给太岁磕头。”

  叔侄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乖乖地走过来跪下。

  “太岁――大――人――在上,”仇殿林直跪着边想边说:“您大慈大悲原谅俩个小孩子年幼无知,冒犯了您老人家,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子能撑船,这里我们祖孙三代人给您老人家磕头认错了!”说罢就一连磕了三个头,石玉和仇孟也跟着鸡拾米似的撅着屁股连磕三头。

  那太岁大人静静地浮在水盆中,对于仇家人的供奉根本不予理睬,它只关心仇家对自己如何安排,只听仇殿林继续说道:“您人家暂且在我家住上两天,等我选个黄道吉日就送您老人家回到大凌河老家。”

  敬供完毕,仇殿林夫妇俩这心才安稳些,夜已经很深了,孩子们上炕脑袋一粘枕头就睡着。仇孟奶找一块肉片,轻轻地放进装着那怪物的水盆中。

  躺在炕上,殿林夫妇睡不着,于是俩人悄声商量哪天把太岁大人这个活祖宗送走。他们找来黄历翻开后找日子。看看明天,只见黄历上有一行小字:“太岁在此不宜动土。”夫妻俩吓得连往后翻,看看后天,只见上面写着:“不宜出行。”又往后看,只见上面写着:“黄道吉日宜嫁取。”于是俩人决定在大后天把太岁大人送走。

  第二天早上,仇殿林早早就把石玉和仇孟叫了起来,要像昨晚一样再拜太岁大人。仇孟奶也在一旁催着他们早起。

  “还磕呀!昨晚不是都磕完三个头了吗?”仇孟说。

  “昨晚是昨晚,今儿是今儿。”仇孟奶说,“只要没给它送走之前,一天就得早中晚三遍磕!”

  “过年时我给爷爷才磕一个头,昨晚给它一次就得磕三!真是的!”

  “它比你爷爷可厉害多了。”仇孟奶笑着说。

  “我看也是,都快成我祖宗了啦!”仇孟一句话把全家都给逗乐了。

  傍晚时分,仇殿林从部队下班回到家,一进门,就直奔那水盆,从水中拎出那块肉皮来,竟一点儿异味也没有,于是心里暗下更加坚信邓老太爷的话:这就是凌河太岁。当天夜里,祖孙三人的头磕得更加虔诚。

  三天后的傍晚,石玉和仇孟端着水盆,在夕阳下又往大凌河岸走去,一直走到发现太岁的地方,把太岁大人放回原处,又最后磕了三个头告别了太岁大人。

  一家人终于如释重负。

  两天后的上午,只在仇孟奶一个人在家中的园子中收拾白菜,忽然一个高个子中年人来从大门口走进院子来。

  “大妈,这是老仇家吗?”

  仇孟奶放下手中的活儿:“是啊,你是――?”

  “大妈,我是县医院的医生,听说你们家里人发现了太岁……”

  “别提那太岁,我们早就把那活祖宗送走了!”仇孟奶打断了他的话。

  “大妈,您别急!”中年笑着说,“我不是来看热闹的,我仅仅是想看一看你们捡到的是不是真的太岁!”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如果真是太岁,我愿出高价购买?”

  “您买它做什么?”

  “大妈,这太岁其实不像你们老百姓传的那样,真正的太岁是一种介于原生物和菌类之间的生命体,简单地说,它是一种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生物,在医学上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只有水和土壤没有受污染的地方会有这种东西,因此很少见,很珍贵的。”

  “噢!我说怎么我这么大岁数却从来没见呢!”仇孟奶小声说道。

  “大妈。你就卖给我吧,要多少钱您开个价儿。”

  “孩子,你听说过有卖爹吗?”

  “没听说过。”中年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你说连爹都不能卖,那祖宗就更不能卖了吧?”仇孟奶笑着说。“我们再也想惹那太岁大人了。”

  中年人也笑了起来。“大妈,那您让我看一眼总行吧,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啊!”

  “说实话吧,孩子,两天前我们就把太岁就回去了,要看的话,你就自己去大凌河边上去找吧。”

  “那地方离这儿远吗?”

  “太岁是我们家孩子送回去的。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离这儿不远。”

  “大妈,您能带我去一趟吗?”

  “不能,”仇孟奶斩钉截铁地说,“我再也不想见到它了!”

  “那我自己去一趟,闯闯运气吧。”说着中年人转身出了大门,向大凌河的方向走去。

  中年人来到大凌河边,沿着河岸仔细寻找,最终也没有找到。

  秋风吹过,林中传来了落叶的细碎声,他抬起头来,一幅美丽的风景让他呆住了:只见秋风过处无边落木萧萧下,抬眼西望不尽凌河滚滚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