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孟树成成了女人们巴结的对象:馋嘴的娘儿们都想尝尝新花生:当组长的树成就有这个权,想吃花生吗?让你们家男人看一宿青,也就是值班看花生地,那么在收工的时候,自己偷偷弄几斤花生角,还不成问题。
一天,仇孟实在馋得“忍无可忍”,放学后,就直奔姥姥家,周氏正扎着围裙坐在灶坑前烧火做饭,仇孟一进门就钻进姥姥的怀里,央求道:“姥,你就让我大舅让我爸看一宿青呗,就一宿!”周氏马上明白了仇孟的小心思,逗他说,“那你就自个儿跟你舅说呗。”“那大舅又该说我馋了,说我‘外甥是狗,吃完就走’了。”
仇孟在姥姥家玩了一会儿。便要回家。
姥姥说:“今晚上您大舅他们打平儿。你也跟着在这吃吧。”
仇孟知道,“打平”就是几个人都掏钱,共同买酒买肉一块吃喝儿,不过他现在不想吃肉,就想吃花生,就说:“我爷来啦,晚上我家有带鱼,我回家去吃饭,姥,你别忘了从大舅给我要花生!”
周氏笑着说:”放心吧,大外甥孙子,今晚上我就跟你大舅说,明儿就让你解馋好啦!”
原来那天中午,仇孟的爷爷仇殿林真的从城里来了,给仇孟带来了纸糖和饼干,还给石义带来军用雨衣,买了两条带鱼。
石义又是杀鸡,又是打酒。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桌子饭菜热气腾腾,仇石义给父亲倒了酒,自己也高兴喝了不少。
老爷子说,粮食要是不够吃,就吱声,千万别饿着孩子。
老人家左一筷子,又一筷子,给他大孙子夹鱼,仇孟小嘴没停闲,碗里的鱼肉堆得跟小山似的。
石义一边夹菜往嘴里送,一边说,咱家粮食还够吃。就是欠合作社的“三角债”太多,年年扣工分,挣不回几个儿钱。
仇石义今儿有点喝多了,酒后吐真言,否则,凭他的性格,他是不愿当老父亲说这些的,因为这“三角债”多数是他父亲还没搬走时拉下的。
“城里的日子也挺紧巴,你二兄弟又要娶媳妇,等条件好点的时候,我和你妈会帮你还三角债的。仇殿林安慰儿子说,“听说过年生产队要‘黄’了,要时兴分田到户单干,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也听说了,要单干更挺好,要不这一锅搅马勺的,成天的,锄草不铲根儿,松土不掰丫儿,净糊弄干,庄稼要是能长好才怪呢,那些耍嘴皮的不干活儿的也照样挣工分,不变没个好儿……”
“看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以粮为纲、包产到户的法子对路啊……”
“听说安微、四川等几个省都实行了包产到户,不知咱这儿什么时候能放手单干。”
……
老爷子特喜欢仇孟,问仇孟要什么,下回来爷爷给买。
仇孟不加思索,张口便说“花生”。
老爷子刚想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吵骂声。
仇石义挥了一下手,示意大家别说话,便侧耳细听。
“……”
“他想看青,门都没有。”
“这是大舅的声音。”仇孟小声说。
接着是一串串“咚咚”的跑步声,向这边传过来。后面好象还有不少人也跟了过来。
“是树成,淑文,您出去看看。”仇石义说。淑文没有动,筷子停有半空中,脸色苍白。
“他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动不动就打我姐,这些年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孟家以前穷,你想怎地就怎地;从今以后,我告拆你,姓仇的,想欺负老孟人不好使!别人怕你,我不怕!。”仍是孟树成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石义的眉头皱起来,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孟淑文说:“石义,可能是树成喝酒了,要是上咱家来说点什么酒话,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石义仍在侧耳细听,没理淑文的央求。
“小文,树成可能到大门口了,你去把他叫进来,咱爷几个一块喝点儿。”老爷子说。
仇孟,吓坏了,放进嘴里的鱼竟忘了嚼。他豫感大事不好。
“仇石义,你算什么犊子,你给我出来,你不是想吃花生吗?你牙长齐了吗?”树成这句骂,屋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仇石义“嗖”地一声,从炕上一跃而起,一闪身飞了出去,在黑暗中从菜板上拿起菜刀,拽进腰里,一开门抄起一把铁锹,直奔大门跑去。
此时淑文也追了出来,但已经追不了。
吓得她大喊“快拉他!石义出去啦!”
石义一出大门,正与树成打个照面:“小Ⅹ崽子,当个破组长,把你牛Ⅹ的,黄了生产队我看你还牛Ⅹ不牛Ⅹ!”边骂边举起铁锹,就向树成劈去,树成一闪,一把夺过铁锹,随后一个绊子,便把石义摔在身下,骑在石义身上,举手就要打。
仇孟把脸压在玻璃窗上,在长长的电灯光里,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一块儿打平的于凤来、陆志本等人已经赶了上来,把树成从石义身上拉了下来。
石义得了空当儿,从腰间抽出菜刀照树成的头就是一刀,这是众人谁也没有料到的。
仇孟吓呆了,只见一股红流从大舅头顶猛的淌下来,大舅的眼睛不见,鼻子不见了,只有血红的下巴在动,血口一张一合的还在大骂,脸上都是血,手上都是血,白衬衫上都是血,灯光下,二舅就象一个血魔,狂呼着,疯跃着,众人拉着他,他全身闪着血光……
“快找赤脚大夫!快找大夫……”
“要出人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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