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大门，仇孟看见姥爷孟景忠正在往园子里挑水浇黄瓜秧，那扁担两头水桶里的水一涌一涌的，不断有淘气的小水珠跃出桶来；姥姥扎着围裙，站在大酱缸前，旁边的春凳上放着六七块酱块子，姥姥右手里也拿着一块，左手正往下一小块儿一小块地往下掰，掰下一块就往缸里扔一块儿。
“姥，你干啥呢？”
“下大酱呗，吃完啦？”
“嗯，刚吃完。”仇孟发现春凳上的酱块子特别脏，裂开的缝隙里长着绿毛，一向干净利落的姥姥这回也不太认真，把掰下来的小块儿只是简单的用水冲一下，就放进了酱缸里。
“姥，你咋这么懒呢？”
周氏听了一惊，抬起头：“我咋懒了？大外孙子？”
“那酱块上还有绿毛呢，你没洗净就往大酱里放，多埋汰呀！将来大酱可怎么吃啊？”
“外孙子，这你就不懂了，少带点绿毛发出的大酱好吃，要是洗得特别干净发出的酱反倒没味不好吃了。”
“这是为啥？”
“唷！这你可把姥给问住了，姥只知道这么做，要说为啥，我这睁眼瞎，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真是说不明白，等你明儿上学啦，去问教你读书的老师，老师学问大，会给你讲明白的。”
“那老师怎么知道那么多？”仇孟问。
“老师都上过大学堂，他们也是学来的。”
“噢!”仇孟好象明白了：看来上学也许真的挺好。
晚上睡觉前，树春在被窝里搂着仇孟，就像搂着一条泥鳅。
“小舅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你讲啥？”
“就讲个放牛娃王二小吧。”随着树春绘声绘声的讲述，仇孟好像看见了山沟里正在吃草的牛羊，看见了王二小把敌人带进了八路军的埋伏圈，看见了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把二小摔死在大青石上……仇孟听得如醉如痴。“小舅，真有王二小这个小孩吗？”
“有啊，真的，他死后，人民群众为纪念他还为他写了一首歌儿来赞扬他。”说着树春就轻声地唱起了那首《歌唱二小放牛郎》。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去――了……”
仇孟伤心极了，竟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那王二小要是活着该多好哇！”仇孟自言自语地说。“我把好东西都给他玩！”
“小傻瓜，他要是活着，早已经是大人啦。”
“那他有多大？”
“至少也有四十多岁啦。”
“小舅，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故事？”
“上学啊，”树春说，“只要你上学，不仅书本上有好多故事，而且老师也经常给讲故事。”
“那孟军他们都说老师打人，可狠啦！”
“那是他们淘气，犯错误才打他们，老师都喜欢听话的好学生，也从不打好学生的……”
“那好学生能念多少年书？”
“只要你好好读书，就能念完小学，升入中学，进城里念高中，最后说不定就像咱们屯李中伟一样，一下子考上大学，那就永远离开了咱这个穷山沟，进了大城市再也不回来啦。”
“那是不是就离开家啦？”
“那还用说。”
仇孟兴奋不已，心想：“上学还真不错，还能听故事，还能离开‘男女战士’，离开那战场一样的家，这太好啦！正好能实现我的愿望。”
仇孟的眼睛闪着光彩。
“小舅，我也要上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