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回 明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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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局外人眼中看来,王翦跟白起投靠官兵这个消息一点也不会让他们感到意外,因为败者投降这定律在他们眼中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在历史之中,他们都是怕死之人,这消息便更显得正常了。

  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招降的过程中有过多少波折,李靖的发怒,王翦的不屈,白起的说词,陈庆之的沉默,四者之间却是花费了不知多少时间还有汗水,才能让王翦回复昔日那性格。要知道这不只是对官兵或是个别人士的好处,而是苍生。

  以前的王翦精明非常,与其说他深谙做人之道,不如说他老谋深算,在世上有多少人敢揣摩羸政的心思?王翦就是个这样的人,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怀着自信,以小小的计谋消去秦王对自己的怀疑,在外人看来他是怕死畏诛的人,但实际上能想出这种小计的他,毫无疑问是个足智多谋的老将。

  後来的王翦变得偏激,以自己的名声和尊严为先,不顾及他人感受,这是典型的奸角形象。安定之战的形成,他不能脱掉干系,原来不打算迎战的白起亦被他说服,为何?因为王翦只顾着尊严和一己的私欲,想亲手创造传奇,或是亲眼目睹白起缔造传奇,但他此举的赌注是什麽?三千条人命,还有白起那辉煌不朽的战绩。

  王翦的改变,毫无疑问会为官兵带来连串的胜利,因为一个人回复理性,看事情会较为客观,战场如此,人生如此,加上消除掉赌博还有自私自利的心态,对百姓还有士兵而言,他们的好处自然是显而易见了。

  鼎沸的人声,平和的气氛,正是目前濮阳的情况。正当世人为安定之战还有战後的事情大肆讨论,或是惧怕得足不出户,哨兵时刻警戒之际,濮阳仍一如以往,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每个人都表现得泰然自若。原因无他,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要他们的太守孙膑一日仍在,他们压根儿就不会有事。

  「曹操吗?」孙膑坐在小车之上,捧着史书查看曹操的资料,他之所以会这麽做,是因为探子日前探得曹操已从冀州出发,约五天後便会到达濮阳「是个什麽样的人?」

  「曹操这人老奸巨滑,人称之为『奸雄』。但同时他却具有匡世之才,汉名人许劭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孙膑身旁的史官答道。

  孙膑眉头稍动,脸上的疤痕也随之颤了颤。据闻其脸上的疤痕是当日马陵之战以伏兵杀死其师兄庞涓时所留下的,皆因当时箭如飞蝗,孙膑稍一不慎向前移了数步之距,身後的弓箭划过其左脸,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疤痕,但是马陵之战过後,齐国的势力渐大,无人冒犯,孙膑亦渐渐淡出,只留下了《孙膑兵法》一书,其疤痕之事似乎不为人所传,若不是来到唐朝,这一件事恐怕也是乏人得知。

  「事蹟呢?简短点。」孙膑低声道,其声线甚为平静,从其反应和说话不难看出他冷静的性格。

  「结束掉东汉时群雄割据的局面,称霸北方,即为後来三国其中之一的魏,」史官答道「本来於三国形成之前有力统一中国,但是南下时被後来另外两国的君主合力击败,数十万大军几乎一夜俱尽,此後曹操再无大举南下,留下了魏国的版图予其长子曹丕。」

  「後来呢,魏国统一天下了吗?」孙膑听得津津有味,边揭着史书,边问道。

  「不,後来魏国每况愈下,大将军司马懿,即目前河内的太守之一,下掉无能的昏君,夺去其权力,拖死蜀汉支柱诸葛亮後,自己亦归天,其子司马昭和孙司马炎凭着一众良将乘着另外两国皆无力之际,出兵一举统一天下,建立了後来的晋朝。」史官又答道。

  「好像扯远了,」孙膑皱了皱眉「实话说吧,曹操这人,是个明君吗?」

  「就史书记载,曹操居有明主的才能,但为人生性多疑,曾杀死麾下一众能臣,包括一个助其统一北方,但因阻止其晋魏王的谋士荀彧;又有因多次揣摩出曹操的心思,被曹操猜疑而杀死的谋士杨修。因此後人一谈起曹操,便会以奸雄称之。」

  孙膑又沉默了一会,他本意跟狄青所料一样,无心争霸天下,只欲安静的渡过余生,为苍生出一分力。曹操的条件实际上非常不错,就孙膑来讲,可谓完全符合一个明主的条件,但他多余的性格,却让孙膑感到犯愁了。

  「属下以为,明君难求,」史官看了看犯愁的孙膑,低声建议道「曹操虽然年事已高,但霸气仍存,他虽然不及李世民般果断和乐意纳谏,但放眼天下,曹操恐怕是最值得效力的其中一个君主了。」

  孙膑点了点头,史官的说话似乎说到他心里去了。

  正当天下乱成一团,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安定那处之时,一个早就露面的人却消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像是一只哺食的黄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点急不及待了。

  偌大的房间里,坐着一个武人打扮的将军,他看来三十多岁,脸上洋溢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霸气,眉宇间散发着傲人的气息,便是没见过他的人,单是观其外表,恐怕便能轻易地猜出他是项羽了。

  项羽手中捧着的不是兵书,而是史记,旁边的桌上还摆放着其他的史书,单是这本史记,他已反覆看了几遍,第一次看完时,怒目圆瞪,甚不服气;第二次看完时,表情沉重,心里大不是滋味儿;第三次看完时,表情已是比之前缓和了很多,反而看起来像是从书中学到不少东西的表情。

  这次已是第四次看了,恐怕他看得最深入的,莫过於楚汉之争了。

  古语有云:「人皆有错。」

  项羽在楚汉之争时犯下的错误,又何止一个?鸿门宴放走刘邦,火烧阿房宫,赶走韩信等等,他所犯的错误不仅仅是多而已,而且尽是举足轻重的错误。

  但孔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项羽放不下自己的历史,放不下自己的失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改过,这是一个英雄,一个乱世中的霸王的英明选择。

  吕布改了,他从一个不懂利义,到尝试改变自己的「兽性」,尝试遏止自己对权力的慾望,最後呢?他成功了,在李世民的麾下,跟霍去病和卫青组成了一支在沙场上无人敢交锋的组合,若他执迷不悟,决意反叛李世民,他还能像现在一样,在晋阳意气风发吗?

  王翦也改了,应该说这个老头已经把自己的性格改过一次了,这次是拨正过来,同样迷失於权力与利益的深渊之中,王翦所迷失的程度,要比吕布深得多,他所做的错事虽然只有一件,但毫无疑问,这等於在他的人生中加上了污点了。

  项羽跟吕布这两人,是後人经常用来比较的两人,两人都是中国历史上数一数二的战神,作战勇猛不在话下,带兵打仗更是所向披麾,同样不用谋略,同样一马当先,勇猛无比。这天赐的勇猛固然为他们带来了不少的胜仗,但是为他们带来的失败,却是比他们的成功沉重得多。

  人的性格跟法律是一样的-永不完美。再慎密的宰相,再英明的国君,他们所定出的法律就算改多少次,也没办法让天下间所有人都满意,人亦如是,一个人总有优点,总有缺点,但是一个成功的人,是不可能轻易地发现自己的缺点後,再轻松且若无其事地接受它,人要做的,是尽量改过自己的缺点,增强或是增加自己的优点,这便是人活在世上的其中一个义务。

  有勇无谋,绝对不是罪过,但却是一个缺陷。

  夜里,项羽跟往日一样,召来了樊哙,打开地图,还有史书,商讨着接下来的目标。虽然乐毅在北方扩张了不少势力,更招揽了李牧这样的名将,但是项羽怎麽说也是名震天下,人人皆知的西楚霸王,若只让乐毅拼死的去打江山,自己却安坐城中,也太不像话了。

  「附近的城池不多,只剩下寿春跟建业两城,北海已为空城,只让主簿管理,所以周瑜跟岳飞这两个敌人,主公要好好取舍了。」樊哙道。

  「周瑜的事蹟我看过,是个足智多谋的军师,以我的实力跟他交锋恐怕有点困难,」项羽皱了皱眉,说出了不像是狂妄的他会说的话「若是亚父在我身边的话,我倒不会怕他。」(注:楚汉相争时,项羽身边有一位谋士名范增,项羽尊称他为「亚父」。)

  「......」樊哙坐了下来,盘着双手,眉头紧锁「寿春的话,我看不比建业容易,这个岳飞实力实在不容小看,更有廉颇跟谢玄相助,廉颇如何不用多说,这个谢玄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攻破谈何容易?」

  「城内还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项羽脸上微带愁容,低声问道。

  「城内有五千多步兵,若要出征的话,我看只少要一千兵留守,不然随便一个敌人出兵攻来,徐州城可撑不下去。」樊哙似乎早有准备,项羽才问不久,他便轻易回答了。

  「建业,或是寿春......」项羽点了点头,看着地图喃喃自语,无奈地叹了口气。

  建业一战,除了让孙武的名字传遍天下之外,岳飞这人也受到众人的关注,还有建业的三位守将,都在当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其中以周瑜最为人注目。

  众多群雄之中,项羽是第三者中最接近这个战场的,当时建业之战爆发时,他所收到的消息是最快的,说到那时的情况有多震撼,相信除了身处战场的人之外,没并他人会比他更清楚了。不论是孙武的出现,反歼伏兵的创举,周瑜的水淹之计,岳飞的援兵,到最後以火攻合力击败孙武,每个消息都让人震惊,若谈到那些守将做过些什麽,项羽自然是清楚不过。

  「若真要作个比较的话,我倒认为攻建业较为容易,」项羽沉默了一阵子,缓缓的说道「先别说那个神秘的岳飞,光是廉颇这个守城能手便让人难以取胜了,秦兵强悍人人皆知,却败在廉颇的坚守之下,我看他的守城技术绝对是一流的。」

  「说到守城,那个史可法恐怕也是行家吧?建业之战时,他好像是担任守城的主将。」樊哙想了想,建业的史可法似乎也是个擅於守城的将军「当时对抗孙武之时,他的表现也挺不错的,不是有说孙武颇欣赏他的吗?」

  「史可法的能力属於未知的,倒不如廉颇给我们的印象深刻和熟悉,」项羽耸了耸背「廉颇好歹也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不论是野战还是城战,他的实力都是不容置疑的,反而那个史可法,我感觉只是一个略懂守城之法的平庸将军罢了。」

  「这麽说,难道主公你是决定攻建业了?」樊哙皱了皱眉「周瑜始终不是容易对付的对手,就算史可法跟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韩世忠再不济,凭着周瑜精妙的计谋,我们这种以蛮力取胜的战法,能取得胜利吗?」

  「让我担心的,不仅是周瑜的计策罢了,」项羽双目注视着地图上的淮南部份「别忘了周瑜跟岳飞,关系看来相当不错,在这世道之下居然还有人会选择同盟,而不是坐待渔人之利,我看若我们出兵攻任何一方,另外的一方也势必会出兵相助。」

  「有道理,」樊哙皱着眉头答道「若双方联手,我们要取胜的话便变得相当困难了。」

  「唯有等吧,我相信有能者,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等待时机吧?」项羽微笑道「若换作是刘邦,我相信他一定会这样做。」

  濮阳城内,平静依旧,但却带着些微的热闹,倒也不像是惊慌或是恐惧,反而像是喜悦的感觉。

  一个头发苍白,双鬓染霜,脸上洋溢着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的人站在濮阳城广场中心,跟迎面而来的孙膑点了点头。

  如狄青所言,孙膑归降了,这早就在曹操的意料之中,孙膑毕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而且曹操对於自己的能力也相当有信心,哪怕在史书怎麽讲,他不论在政治或是军事上的作为,均是非常卓越的。

  「孙某别无所求,只求能继续治理濮阳,」孙膑走到曹操跟前作揖道「濮阳百姓跟孙某相处数年,共度患难,实难相舍。」

  「孙大人爱民如子,难得呀,」曹操微笑说毕,拍了拍孙膑肩膀,双掌向上招了招,示意他不用多礼「既然孙大人对濮阳情有独锺,曹某也成你一番美意便是,但是半个月後我便要远征寿春,所以......」

  「太守为某,但势力为主公,主公若有大略,又何用顾虑?」孙膑微微一笑,早就猜到曹操的意愿「若有用到之时,孙某自当竭力。」

  「好!好!好!」曹操大喜,当下大排宴席,当作是为自己接风也好,是庆功也好,这一宴的意义甚为重大,孙膑不敢怠慢,令城内最好的厨子集合到政厅处,为曹操煮食。

  是夜灯火通明,跟平常虽然热闹,但律法甚严的濮阳城有点不同,因为换作平日,今天刚值每十天一次的宵禁日,但是曹操的大宴才刚开始不久,这个宵禁也自然的不生效了。

  「这个鸡不错!」曹操大笑数声,又喝了口酒。

  「主公勿喝太多杯中之物,以免失态於人前。」孙膑低声劝道,但看曹操的样子,似乎早已酒酣耳热了,连说了三次,曹操仍是没听到一样。

  这时狄青向孙膑扬了扬手,着他到别处去谈一下。

  「主公是个什麽样的人,相信你心里有数吧?」狄青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他不仅多疑,而且很记仇,不允许别人逆他的意思,他现在仍处於酒醉的状态,若你劝他时惹怒他了,很难说会做出什麽事来。」

  「阁下......是狄大人吧?」孙膑微微打量了狄青後,脸上带着有点惊异的表情道「狄大人看起来披头散发的,孙某还以为大人是那种有勇无谋的匹夫呢!」

  「这些美话自不必说了,」狄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不如想一下,如何让主公离开酒宴吧,我怕他酒醉後会发酒疯,要是说要杀人便麻烦了。」

  孙膑点了点头,但此刻他心里却是抱着疑问:曹操这个主公,真的选对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