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只是表面的假象,事实上官兵似乎已经暗地里做了点事了。
阵阵不协调的感觉几乎占据了整个天水城,在城内的军营内,这种感觉更是浓密,好像有种什麽似的,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和异样。
「有听说吗?」
「有,这事儿好像在天水城内传得很火热,我看八成是真的。」
「我认识一个人,他有去前些天那野外的战役,他说这事儿是千真万确的。」
「唉,这年头,谁不贪生怕死?」
「话可不是这麽说,虽说我们是卖命给主公的,可他也不能这样推我们去死吧?」
「人心难测,谁让我们跟错了主公?」
「嘘,小心隔墙有耳,这话让人听到了可不好......」
马超在城墙上巡视着,在黑甲将军的打点和督促下,基本的守城工作都做得很好,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只是当跟士兵接触过後,好像感觉到了什麽异样,这可以说是他跟黑甲将军最忌讳的。
应该说,在黑甲将军的坐镇下,马超跟他本人都不害怕任何正面的冲击,相反,一旦李靖跟白起玩起了计谋,想方设法从城池的内部找寻缺口,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不管怎麽说,上一役的失败对军心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主帅的威信一旦受到威胁,那整队军队的纪律便会受到破坏,顺理成章地战斗力也会大大地削弱-这也是两人最不想发生的状况。
而遗憾的是,看来他俩担心的事情似乎已经发生了。
「怎麽样?没什麽状况吧?」看到马超归来,黑甲将军问道,但当他看到马超的表情後,便立刻意识到已经发生了什麽了。
「我想那信的事,应该......」马超眉头轻皱,有点担忧的答道。
黑甲将军沉默了数秒,这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他实在没想到会来得这麽快,而坏事传千里,这事恐怕已经传遍整个天水的军营了,他在脑海翻了翻,好像不少奇怪的景象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怎麽办?要出面澄清还是怎样?」马超问道「还是......找两个,杀掉了好震一下他们?」
「不,这样做不妥,会动摇到军心,」黑甲将军摇了摇头,这个主意在他看来甚为不妥「我看最好还是依照我们之前打算的那样,在他们发起攻势後,让我们俩用行动来澄清比较实际,那时候谣言便自然不攻自破了。」
马超点了点头,他心里也希望事情的发展能如料想般理想。
天水城内这小小的骚动,让白起跟李靖的嘴角都扬了起来,这显然是他俩干的好事。
「这一着应该可以让他们意识到,人心才是攻破城墙的最佳武器吧。」李靖笑道。
「所以卫公你说得没错,城池再坚固,也抵不上人心的脆弱所带来的破坏呢。」白起笑道。
官兵的攻城器具似乎都准备就绪了,只要白起跟李靖一声令下,这些兵器就会跟这四千雄狮践踏眼前这座天水城;当然,天水城内那三千五名士兵,也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工夫,只等着官兵的全面进攻而已。
换句话说,这场战事的一个转折点就是李靖播下的星星之火究竟能烧到多少草,这火势一旦蔓延开去,直接确定战果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士气这种东西就如女人,是善变的事物。这一秒可以很高涨,下一秒可以转换成负面的高涨,如何拿捏,如何驾驭,这便是将领的技巧了。
对於军内传言的扩大,马超跟黑甲将军选择不采取行动,这是因为考虑到即使澄清了事情,也不一定能根治谣言继续存在的问题,如黑甲将军所言,用行动作为利刀证明一切,那谣言便如纸张一样容易捅破。
当然,事实会否如此理想地发展,那便是後话了。
像是意识到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五天以後,官兵有动静了。
「官兵有动静了!」天水城上的哨兵指着远处呼道。
只见远处的官兵缓缓地开始往城池靠近,四千名骑兵出现在眼前,在旁边排开的正是李靖从後方特意调来的大批攻城器具,看来官兵要发动第一波攻势了。
不论是野战还是攻城战,双方的第一次接触都有决定性的影响,黑甲将军深谙此理,自然不敢怠慢,赶到了城墙上部署大大小小的事情,马超也从军营点好兵,迅速赶到了城墙下方。
「看样子敌人会集中冲击西门,要把兵力都集中到这儿来吗?」副将问道。
「不,这或许是基本的战术,一旦被骗了,我们守方会损失很多时间,先把兵力分散到南西北三个方向,依我看,敌人不会将兵力分散到不安全的东门去,」黑甲将军道「敌人兵不比我们多很多,他们不可能浪费那仅余的少许优势。」
黑甲将军猜得没错,李靖跟白起不可能分散那不多的兵力,在兵力上的优势官兵仅仅比城内的守兵多五百人,还把兵力分散的话那只会大大拖慢进攻城池的进度而已。而实际上李靖所打算的,正是以西北两个方位进攻,用意再明显不过,他跟白起都清楚,要靠这一波攻势攻下天水城,未免有点勉强,这次袭击的用意,其实只为挑起城内的小风波,看看能否引起内讧造成混乱,趁机乘虚而入罢了。
众人都屏住气息,等待着李靖或是白起挥剑下令的那一刻,城上的守兵早已拉弓拈箭,剑拔弩张,只见李靖把剑一挥,那些攻城器具便在骑兵的掩护下往天水城推进。
「马超在哪个城头?」李靖问道。
「暂时还没看见,那个黑甲将军也是,细作暂时带不出情报来。」
好不容易,官兵突破了守军的射程范围,算是碰到了城墙,冲车二话不说猛力冲击城门,一道道云梯也搭在了城墙上,那些骑兵瞬间像是出笼的猛兽一般踏上了云梯,发起了一浪又一浪的攻势。
眼看骑兵把战线几乎推上了城墙,以为胜利在望,这时城墙上不知哪里来了许多大石,一颗一颗地从云梯滚下去,城下的冲车也难以幸免於难,官兵的这波攻势几乎被完全封杀。只听数声巨响,朝城外一看,原来是官兵的投石机亦发动了攻势,那大石极重,稳稳地打在城墙上,或是落在城楼上,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见得优势又回来了,城下的骑兵又鼓足了勇气,重新杀了上来,毕竟大石有限,不可能胡乱用来退敌,在这第二波的攻势下,守军再次陷入了小小的劣势。若不是黑甲将军在竭力地指挥着防守,数次致命的失误几乎就把天水双手奉上了。
这时候,马超也没在闲着。
在密集的投石下,西门战况告急,马超看准了时机,拔出了佩剑,一剑杀死了旁边那个退缩的士兵,踏上了马头墙,将冲上来的数个骑兵斩於马下。
一刹那,天地间的空气像是凝住了一般,似是战神降临世上一般,那种难以言喻的气势和狂傲,似是在挑战着白起在战场上的权威:看看是你的兵强,还是我的一夫当关厉害!
「大敌当前,从军者如何能退!?」
马超的吼声在那些退缩的守军耳边响起,这话像是千支箭一般插到了他们的心中,想起数天前甚至刚才还在耻笑和指责马超的贪生怕死,再看看此刻,到些是谁贪生怕死?
「有我马孟起站在你们前面,为你们挡敌,为你们开路,告诉我...」
「你们到底还要惧怕什麽!?」
不过一瞬间,只觉气氛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起眉头一皱,拍了拍李靖,两人似乎都感觉到发生了什麽不妥的事,二话不说,立刻鸣金收兵了。
「看来......敌人看穿了我们的意图,想办法解决掉了吧?」李靖盘着手,眉头轻皱,对於刚才攻城战的失利,他显然感到有点意外。
「刚才有人看到马超在西面的城楼防守,更曾站上了马头墙,」白起低声答道「我看这便是原因所在吧,敌人一直都在那等着我们呢......这次进攻的时间急了一点,我看敌军内的矛盾还没有我们所想的那般大。」
这次失算之後,官兵的损失远比敌军要大,不仅折了接近上千名骑兵,攻城器具少说也损失了三分之一,这下子要破城变得更加不乐观了。
而这时的城内,因为马超刚才的那番行动,让士兵的士气异常地高涨,那段插曲一传十,十传百,才到夜晚,马超在天水所惹来的传闻便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做得不错呢。」黑甲将军微笑道。
「差点便葬身在石海之下了呢,」马超苦笑道,表情却显得有点感慨「不过站在士兵的前头,一夫当关,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啊......」
「哈哈......」黑甲将军笑了数声「率领百万雄狮,一马当先在平原上驰骋,冲散敌人的阵形,蹂躏敌人的军队,那是每位将军都向往的事,包括我也是呀。」
「若不是情势所逼,我真想立刻就跳上马鞍,领倾城之兵直朝敌营杀去了,」马超笑道「当顾忌的事多了,想东想西,好像就找不到以前那种单纯在战场上忘掉一切,只顾杀敌的感觉了,想来我差一点就迷失了自己,被士兵所唾弃了。」
当一个将军被主公弃用,他的仕途只能说受到了重大的挫折,不能说他已经完全断送了往後戎马的生涯。
但是当一个将军被士兵所唾弃,那就意味着他在沙场上的光阴也该走到尽头了,那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境况......没有士兵的将军,就像是夜幕中的孤星,没有任何依靠,没有任何同伴......
当一个将军沦落到如此境况,那其人生还有何意义?
对於星散在神州各地的诸位名将名士而言,他们除了战斗,便剩不下什麽了,不是吗?
这是个只有战斗的人生啊。
襄平城下,大军压境,袁崇焕站在城楼上眺望了一会,紧皱的眉头迟迟不肯舒缓一点,旁边的多尔衮亦然。
为了把襄平城收下,本来势不可挡,连拔数城的乐毅在北平城停了下来,一停,便停了数年。这数年间乐毅一边竭力治理着北平城的内政,另一边他亦积极操练士兵,招兵买马,制造大量的攻城武器,对於进攻襄平这座城池,他似乎显得有点顾忌。
本来袁崇焕这三个字他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即使多尔衮跟鳌拜投靠了襄平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但照理说也去不到让他休战数年的地步,看来他顾忌的并不是那两个来自满清的名将,而是这个同样不知道什麽来历的人。
实际上,乐毅已曾起兵进攻过襄平一次,但当军队离开了城池不远处後,乐毅自觉目前力量似乎不足於攻下襄平,又折回了城内,重新部署,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但不管怎麽说,面对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还有大量且多元化的攻城器具,袁崇焕是完全放不下心来的,换作是他身处的那个明末年代,有什麽葡萄牙大炮,他还能放个一半心,在这完全由冷兵器组成的战事,袁崇焕对於自己实在拿不出太多信心来。
在这一点而言,多尔衮跟鳌拜也一样,他们也曾败在乐毅的手中,乐毅有什麽斤两他们自然清楚不过,凭着目前的条件要守好襄平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敌人有多少兵?」袁崇焕忧心忡忡地问道。
「四千五百,加上二十五辆冲车,五十道云梯,更有约为十架井阑车。」主簿答道。
「看来,乐毅这数年可没有空闲过,这襄平城他可是志在必得啊。」多尔衮眉头一皱,这些攻城器具的数字实在让人有点心寒。
「城内仍有三千余守兵,弓箭巨石什麽的一概齐全,要守下来也不是全不可能的事情。」主簿道。
「襄平城外的地势尚算简单,乐毅若要耍花样挖地道什麽的,应该是暪不了谁的,就这点而已算是比较有利,」袁崇焕捏着下巴,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守住襄平了「乐毅的攻城手法虽然霸道,但那是建基在庞大的攻城器具支援下,想个办法,来个釜底抽薪,那乐毅便没戏唱了。」
「这个方针不错,」多尔衮笑道「那我想个办法让人潜入乐毅大营,把他们的攻城器具给破坏掉如何?」
「不,这样太冒险,力量始终有限,乐毅不可能毫不提防,」袁崇焕摇了摇头「而且一旦失手了或是仅能得手少量,便会打草惊蛇,惹来更严密的把守,到那时候我们再想耍什麽计谋便会举步艰难了。」
「那主公你的意思是......?」多尔衮问道。
「冒一次险吧,我有个不错的法子。」袁崇焕的嘴角边挤出了一丝的笑意,像是对自己的计谋抱有很大的期望却又没有什麽自信似的,或许对上乐毅这个偌大的对手,他不多不少也感到一点压力吧。
但是,乐毅的直觉并没有错,站在襄平城上一再眺望自己军队的那个书生,在明末时曾被称为大明的最後一条防线,他以万余兵镇守宁远城,拒当时锐不可挡的数十万清兵於门外,领兵的努尔哈赤一再吃上苦头,更曾言:「自二十五岁起兵以来,征讨诸处,战无不捷,攻无不可,惟宁远一城不下。」
一场矛与盾的对战即将揭开序幕,放眼神州,裂缝处处,人们以战争撕开了完整的一片土地,又以战争将零碎的土地揉合......不少人认为战争是祸民之事,却亦有不少人打着救民的旗号去发起战争......
所以说,战争是一件多麽矛盾的一件事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