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邪刀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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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坤躺于龙椅上,闭目养神不语,只将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紫泰然三人也是默不出声,神情不露分毫。

  其实天坤的龙案上此刻却还有两份国书,一分来自迦蓝,莫卧儿王请求龙神勿要插手照歧之事,待照歧灭亡后愿意将所得利益让出三成给龙神。

  另一份来自西方亚瑟王朝,亚瑟国王爱德华七世重病将故,暂时由王子摄政,一则内忧未定,二则鞭长莫及之下难有所图,故而表示愿以龙神马首是瞻。

  这些众臣都已知晓,当然宫纯绯樱也能猜中几分。

  皇帝不出声,三王也不置言,诸位大臣们自是配合着也作出俱在思索的模样,只是概不出头。

  许久,生得奇胖的金银山终于首先站起身来,天坤似是早有所料,睁目道:“鹏王以为如何?”

  金银山的胖脸上笑意无害,分外温和,只是说出的话却是可谓险毒之至。

  “陛下,臣以为我帝国并无理由救援照歧,任其生灭却是可循之理甚多!”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俱是心知肚明。

  这三大王族虽然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原由一直忠诚于天氏皇室超过一千七百年,未曾一叛,然三大王族之间却是几乎从来不曾完全和谐过,要么互相倾轧,要么两两合联对抗另一家。

  总之,三族不到外扰加身,如他国入侵、内有叛逆灾祸之时是从未曾意见相合过的。是以,此刻纵然是这般大事,也是定然不会一致,并且各自拉拢文武群臣。其目的却无非是要在相互争议中力求达到利益的最大平衡化,以免谁家独大。

  这一点,自然也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故而,皇室敢于遵循祖制,不蓄积旁支皇裔也不惧三族会尾大不掉,更是任其争锋,只要不伤国之根本,反而乐观其斗,这却是帝王权谋之中极高明的驭下之道了。

  纵然是明白这些,然而以金银山的身份,他的话自然是影响莫大,虽然远远决定不了事情的最终结果,却也是龙神内部的一种声音。这令宫纯绯樱心头陡惊,随即又略生喜意,即然金鹏氏反对,那么紫龙氏定是……更何况众所周知近几代来紫龙氏一直与青蛟氏是姻盟,紫青两家定是意见一致的!

  念及此处,宫纯绯樱心下略定,暗忖紫龙氏果不愧是当世堪称首位的氏族,无论与照歧仇恨何等之深,然利益当前,一切让位!

  但听金银山继续申言道:“自有国以来,以照歧最为好战。又因与我帝国一水毗邻,故受其害最甚,尤以八百年前‘逆龙’一战,古金陵冤魂三十万,血光深埋于心,此恨永不可消!诸如此类,千余年来数不胜数,其恶罄竹难书!更有十七年前,我帝国新锐之才紫乾少龙王客死照歧!哼——!公主莫不是以为我帝国当真是盲目聋耳,不明其间隐秘?”

  金银山言辞间颇为慷慨激昂,更是刻意提及紫龙氏,那人人皆知的金陵血债也当算于紫龙氏头上。这样一来,宫纯绯樱也不禁心下疑虑,又见紫泰然祖孙二人果然神色凛然,其情甚酷,听到“紫乾”二字时更是唇角抽搐,显然心中怒海如涛,潮涌难止。

  宫纯绯樱不由心中犹疑难安,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这却如了金银山的意愿,宫纯绯樱愈是这般,帝国获益愈大,自然他这种言辞也更利于与紫老狐狸谈判瓜分收益!

  “仅此,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救照歧这等虎狼之徒!”

  宫纯绯樱犹有泪痕的脸上闪过惊惧忧虑之色,容不得她出言申辩及再抛诱饵,金银山犹不罢休,大显他“肥狐狸”的狠辣:“更何况照歧称臣又如何?即使照歧为迦蓝所得,既然已开战端,那便是自寻死道!只要我帝国愿意,迦蓝与照歧岂不如探囊取物?!”

  这肥狐狸毫不在意宫纯绯樱这位照歧公主正在一侧,竟发如此言论!

  宫纯绯樱死死咬住下唇,这种情形下,她已不知该如何继续准备许久的计划了。

  终究她也只是一名年不过双十的少女而已,虽然她优秀到她的天皇父亲愿意让她承担如此之重的出使重任,却依旧难是金银山这肥狐狸的对手,一番虚实之辞便叫她心绪大乱了。

  不得不说金银山所说的毫无漏处,勿论倾国而出的迦蓝战后还剩几分余力,即使是完盛的迦蓝远非是龙神的敌手。故而金银山的说法也不无无道理,只是昔年龙神确实曾将照歧完灭,同时兵临迦蓝王都释迦城下,却终究未曾斩尽杀绝,这数百年来也不乏有野心雄厚的皇帝在位,也不曾有所妄动,其中显然另有缘故。

  出兵照歧将给紫龙氏带来的收益是可以预见但不可预算的,所以金银山会反对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如此强硬之势却令下面一干纯属过场客的官员们大感畅快。

  金银山慢慢坐下,事实上发兵照歧已是七成在即,毕竟帝国没有理由放弃如此利益,还有那道义上的大陆裁判者的角色。然而他仍旧要持反对意见,不仅是为利益,更是在狠狠揭开他们那些伤疤,再更狠地戳痛对方!

  宫纯绯樱自然不会知晓这些,无论她作过如何充分的准备。

  公主轻拭颊上泪迹,一时凄楚婉美之态又令不少人愣神。

  宫纯绯樱要在下一个反对之声出现之前开始她的既定步骤,声音愈加凄然道:“鄙国君裕仁天皇陛下已于国书中申明称臣之意,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八百年前血难的歉意,绯樱离国之前,我宫纯皇室已将八百年前发动‘逆龙之战’的武德天皇除出皇室族谱!同时,鄙国复明之日,即亲奉我皇室象征——勾玉!”

  宫纯绯樱的话令所有人再哄然起来,勾玉为照歧皇室三大传世神物之一,每任照歧天皇须佩神剑“天之丛云”与玉璧“八极勾玉”,奉“八咫神镜”方能登基!传说这勾玉即是其所信奉的天照大神的妹妹月之神的佩物。

  大臣们议论难止,照歧此举竟是将君主加冕之权分一部分给龙神,不得不承认是诚意尽至。

  只有天坤与三王默然无语,天坤一挥手,众臣安静即下来。

  紫君冷然旁观,勾玉?待龙神大军一统照歧之时,只怕一切都将姓龙!哪里会有照歧皇室言语的机会。

  这些宫纯绯樱明白,她父亲裕仁天皇更加清楚,只是除却龙神,照歧无有他路可行。

  宫纯绯樱也明白这能令龙神的民意趋变,却远远打动不了眼前这些人。终于再次转向一名随从,那随从从衣下竟又取出一物来。

  宫纯绯樱双手接过,转过来时神情极其肃然,更似有几分虔诚之色。这是一只长匣,暗红色的长匣古朴而华贵,不知名的木质是篆刻密布的神秘图案,这木匣陡一出现,一股极其异样的气息瞬即弥漫整个御书房中。

  金银山,甚至是他身后的两兄弟俱皆心头突震!

  宫纯绯樱奉其奇长的木匣,缓步至紫泰然身前,深深一躬后,以极沉的音调说道:“如金鹏明王所言,千百年来,照歧所欠最多者当属紫龙氏一脉,古金陵冤魂三十万,当年少龙王的不幸,鄙皇室深感疚愧。鄙国恳请贵帝国发兵驰援,若有幸成,所获最最大惠益者必为与鄙国一水向隔的扬、徐二州,鄙皇室更愿将此物奉上,赠于紫龙氏,聊补罪过!”

  紫泰然良久才“喔”了一声,顿了顿问道:“何物?”

  宫纯绯樱肃然答道:“鄙国有三正一邪四神物,此即为那一邪——村正!”

  紫泰然、金银山、青冥甚至天坤全部“嚯”然站起,竟是邪刀……村正!

  昔年宫纯秀吉得天照大神及所谓八百万神灵之垂青,佩八极勾玉,凭一剑一刀两件神兵一统照歧。

  自照歧一统后,勾玉、天丛云剑与八咫神镜只在天皇登基时可见,余时却是供奉之物,这一点当世诸国诸世族大多如此,但凡所谓先族神物皆奉若神明,哪里敢随意请出?

  所以照歧天皇真正所佩的却是这神刀村正,照歧素来好战,村正不仅随多位天皇征战无数,更是被赐予过许多照歧史上名将,可谓饮血无数,杀气涛天。

  代代杀戮竟令此刀生出极重凶性,传说如此也不知究竟如何,然而自八百年前之战后再无人敢用此刀却是事实。

  传说村正乃天照座下八歧神兽獒牙所化,传闻数百年来凶性愈加狂盛,照歧皇室高人也已不知多少年未敢擅拔此刀,唯恐凶戾难驯,伤己伤辜。

  更听闻被称为照歧武道第一人的武神柳生志西也一直觊觎此刀。

  不料,今日这绝世邪物竟成了照歧向龙神求援的代价之物!

  金氏父子三人已然目露金光,金鹏氏祖传《大鹏功》及鹏翼刀法,只可惜传世的同样贵为神物的神刀“鹏翼神斩”却只能与照歧皇室的天丛云剑一样作为祭物供奉着,哪里及得上紫龙氏的“紫龙玉笛”那般,此刻即在紫泰然袖中!

  以金鹏氏之能,宝刀自是不难得,只是比起村正这样的神物就……即使它凶戾难控,无人敢用!

  紫泰然站着动也不动,脸上木无表情。

  天坤知道这是一个意外,情势有些复杂了,于是只好打破局面道:“天王又是何意?”

  青冥早有所备,一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出兵照歧有三个必要之因。其一,近年迦蓝连范我西南边境,屡警不效,臣以为给予莫卧儿这老色鬼一次教训甚有必要!”

  说到这里,青冥颇显为长不尊地扫了一眼照歧公主,正手捧木匣的宫纯绯樱脸色瞬即羞红。

  青冥接着道:“其二,东方扬、徐为我帝国最为富庶之地,漕、海运多集于此,虑及长远通商利益,照歧也不可就此灭亡。仅仅开战以来数月,我与外通商收益即锐减五成!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天下平静八百年,此时恰逢亚瑟王朝爱德华七世将故,叔侄争位必将再起,内祸不免。偏偏此刻迦蓝先动兵戈,是何据心?若不将其野心扑灭而任其壮大,只怕战火连绵,战国时代恐将再演!那时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岂不正应了先贤所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之语?我等恐将成那千古罪人!”

  青冥最后一点说的颇有些夸大其词却又不无道理,他却犹嫌不够唬人,当下又道:“八百年来,天下和谐,诸国商务通睦,世道日进。我帝国更是引领天下,哪里轮得到区区迦蓝决判天下?臣以为不但照歧要救,我荆、益之地兵甲百万,陛下但令……”

  青冥顿住瞥了金银山一眼,手中与他儿子青衫一般的银骨折扇忽然暴然合起,“锵”地一声如刀剑相鸣,“挥师南下,便将神武先帝未尝尽之业完尽,破了释迦城,掘了他雷音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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