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的李自然寻声看去,一个须发洁白,面相肥胖庄重,肤色红润如初生婴儿般的老人正半闭着眼睛斜瞟着自己。那眼缝中射出的眼神冷飕飕的在摇曳烛火的隐射下若隐若现,非常具有穿透力……
李自然的心不由得在这样的眼神中又紧缩了一下。
这时周凸寅朝着老人恭身打拱道:“这就是我在你面前提起过的西门庆公子。”
老人的眼神在半闭的眼缝中转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依旧现出不动声色的傲慢,他朝李自然和周凸寅不紧不慢地说道:“坐吧。”
声音浑厚但却冷气十足。
周凸寅和李自然各寻了一个石墩坐下,石墩冷冰冰的泛着凉意,坐上去感觉屁股很不舒服。
老人没有再理会周凸寅和李自然,把半闭着的眼睛彻底闭上了。这时李自然才发现老人是盘腿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毯子上的。
他在吐纳气息……
难道这人就是周凸寅说的老淫物?
但是从面相上看,这个老人除了眼神显得有点凌厉而外,神情和长相却更接近于修为和涵养都是极其深厚的饱学之人。这和老淫物怎么也是搭不上界的。
李自然迷糊了。
周凸寅这时也不做声,用很专注的神情看着老人吐纳着气息。
周围极其安静,高台上点着的蜡烛发出吱吱的轻响,李自然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老人做了个提气收势的动作,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周凸寅和李自然,说道:
“周凸寅,王道友给我说的这个修炼的方子还真是不错啊!天地万物阴阳相合,相生相克方可绵延不绝繁衍不息。这周天之气,更需要阴阳的调剂啊!现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内充盈着生生不息的活力,所有的骨节都好像茁壮的庄稼一般在拔节生长,这种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啊!等你到了我的这个年龄,也照着这个方子修炼,对身体是极其有益的,呵呵……”
周凸寅诚惶诚恐地说道:“恩师这样的境界和修为学生是万万想都不敢想的。”
这个时候的老人似乎很有谈兴,和刚才那个沉声打坐的老人判若两人。他说道:
“你周凸寅就别在我的面前装了。你的城府有多深我还是略知一二的。阳气过剩终究需要阴气来调剂。象你现在这样的身子骨,你暗地里就是没有三宫六院也是妻妾成群。这你是蒙不了我的,呵呵……”
李自然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庄重的老人说起话来居然是这么的随和。他愣了……
周凸寅一脸讪笑地说道:“恩师说哪儿的话去了。我一直忙着在清河县的境内给恩师误色调剂的灵验方子,哪儿还有闲工夫过问自己的事情。”
老人又呵呵地笑道:“你个周猴子,在我面前也装圣贤之人。不累吗?说吧,今天又给我送了几副方子过来?”
周凸寅说道:“只给恩师送了一副方子过来。现在这样的方子在清河县已经越来越稀罕了。我一个堂堂的父母官,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出面去采购这样的方子,只有靠暗箱操作,所以还真是越来越难弄了。”
老人说道:“你的难处我也理解。但是我现在对这个方子已经是越来越依赖了。前天王道友还过来给我把了脉,说我现在的脉象已经初具了返老还童的迹象,需要加大方子的用量。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给我说不好采购方子了。你该不会让我前功尽弃吧!”
老人说着话,眼神又变得冷飕飕的寒气逼人了。
周凸寅被老人的眼光压得抬不起头,坐在石墩上低头耷脑噤若寒蝉。他说道:“所以我才特意把西门庆公子带到你这儿来,让他来接替我给你办这个事情。”
老人又把冷冰冰的目光转向了李自然,说道:“哦!这个西门公子在清河县的神通难道比你还大?”
周凸寅瞟了一眼李自然,怯声说道:“在某些方面,他的神通的确比我的还大。要不我也不会把他带到你这儿来了。你这儿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带来的吗?”
老人又是呵呵笑道:“这么说来,这个西门公子还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性情中人了?”
周凸寅说道:“别的大话不敢说。你的这个方子托付给这个西门公子来办,你是应该尽管放心的。”
老人听了周凸寅的话,又看着李自然说道:“西门公子,你说呢?”
老人的眼神变得闪烁不定起来。里面隐隐约约燃起两团渴望的火苗。
李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不表态也不行了。和这种一半是人一半是魔鬼的人打交道,还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这个周凸寅也真会甩包袱的。
虽然心里知道自己被周凸寅落井下石了,但是还是只有硬着头皮朝老人说道:“老先生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我试着去办!”
李自然的回答令老人非常满意,又是呵呵笑道:“好好好!周猴子的话我一向是相信的。以后这个事情就交给你西门公子来办了。办好了,我可以保管你飞黄腾达前途无量……呵呵……”
李自然连忙说:“以后还请老先生多多栽培。”
老人说道:“别叫我老先生,听着别扭刺耳。以后你也管我叫恩师吧!从此以后你也就是我的门生了!呵呵……”
这个老人的随和反而使李自然的脊背一阵阵地泛凉……拜在这样的人的门下,就是不下十八层地狱也是不行了。李自然的心里暗暗叫苦。心里说:“老子怎么一来就摊上这么倒霉的事啊!干这样的事比拉皮条还罪孽深重啊!和这样的上流人物交往还这真是一半是火焰一般是海水啊!我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李自然只有一脸的苦笑。
这时,老人从袖筒里摸出一个冷冰冰的玉牌递到李自然的面前说道:“这个你拿好。以后你在外间遇到什么难事,只要亮出我的这个玉牌,普天之下,也就没有谁敢不把你当一回事了。”
李自然接过玉牌,也不敢仔细看,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就装进了袖筒里。心里却想起了躲在绣娘的床底下顺手偷来的武松武二郎拉下的那个腰牌。
老人又说:“如果没有什么事,你们就该出去了吧!”
周凸寅这时却说:“恩师,还有一件事我得问个明白。就是朝廷派出的暗访的钦差大员听说明天就会下榻到你的府上?”
老人瞟了一眼周凸寅,笑道:“你个周猴子,消息还真是灵通。”
周凸寅陪了笑脸涎笑道:“我这也不是怕宋天子给我动真格的吗?”
老人笑道:“你放心,有我在清河县罩着你,宋天子对你就动不了真格的。不过你的屁股也得稍微擦干净点,做事也别太肆无忌惮地招摇了。”
周凸寅说道:“这个学生是一直牢牢地记住恩师的教诲的。一向做得是很节俭的。”
老人说:“既然你都做得很节俭了,你还担心什么?”
周凸寅说道:“我也不是怕百密会有一疏吗?”
老人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的担心是没有的事。这回朝廷派来的钦差也是我的一个门生。他来是出不了什么纰漏的。到时候我是会安排他和你见上一面的。”
周凸寅立刻起身喜出望外地说道:“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恩师考虑问题果然是比学生的周全上百倍!”
老人说道:“你个周猴子就不要给我戴什么高帽子了。你的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会拉什么屎。好了,我马上还要验你送来的方子。你们先去吧!”
周凸寅冲李自然使了个眼色,起身就朝高台下走去。李自然也急忙起身跟上……
此时的李自然是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这样的空间里,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罪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