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莞草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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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走过球场我看到有好多男孩子在打球,像是印刷部的,不知道他们今天怎么没去上班。我看到那个叫张非的也在其中,走到蓝板旁边的时候他看到了我,还向我招手走了过来,我吓得赶紧溜掉。

  到部门我问高飞有没有看到今天的异常,他说看到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不去上班。我和他去印刷部拿样品盒的时候看到他们车间里机器都停了,只有几个人还在车间忙,几个部长和印刷部经理正在会议室开会,办公室只有一个文员,我问她今天怎么印刷部的人都不上班,她说印刷部的人要罢工,我问她那些人为什么要罢工,她说员工们要求经理加工资,结果到现在有些来了一年多都还没有加,然后机长纠集起副手一起罢工。

  看到那么多人罢工,我真羡慕他们,我也想罢工了,只是我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对高飞说我们罢工吧,也让经理来加我们的工资,他说你以为那工是好罢的,那些人都是一群傻瓜,吃饱了没事干,我说你真的满足那点富不起来饿不死的工资吗,每天这么12小时的做,你就不觉得累吗,我是绝对不满足那点工资的,他说在这个拥挤的城市,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找不到工作而流落街头,有的被伦为强盗,有的被迫反乡归故,我们能有这一份不算很累的工作就是很幸运的了。

  高飞训起人来比我老爸还凶,我都被他说的脸红了,我是不怕他的,只是他这话听起来似乎还有点理,于是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后来我听同事们说印刷部走了好多人,留下来的大多是机长和一些副手,他们都是在这里做了七八年的老员工。开会结果是:工资没有加,以前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愿做的留下来,不愿做的走人。

  我想,这就是打工吧,每个人都是为了钱来到这个富裕的城市,同样的理想,同样的选择让他们走在了一起,他们用辛勤的汗水去换取那点微薄的工资,每天把自己变成一个机器,与时间赛跑,与机器共舞。人往高处走,有一他们开始不满足现状,还有比这更让他们满意的生活,于是他们去做出一个选择,要么增加报酬,要么离开这里,去到别处寻找更好的生活。

  对一些个打工仔来说,浪漫堂皇的爱情不是他们能够奢求的,他们能做的只有埋头不停的做,在这里过程中,也许他们会看到爱情的希望,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朝那个希望的方向追去,许多年后,当把每一滴汗水洒尽,一无所有全身疲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爱情的希望已经变成了失望,永远也追不上,因为没有资本。爱过他们的人最终离去,他们永远都不是女孩选择的对象;他们爱过的人永远只是他们忙碌人生中的一个点缀,过客而已。

  对很多打工妹来说,爱情恐怕是唯一能够改变她们人生命运的东西了,那是上帝赐予她们的最大资本,有了这一资本,她们总是在选择,在眺望,去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男人,这个人必须是富有的,是自己喜欢的,更是喜欢自己的。这是她们最简单的愿望,也是最大的愿望,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她们去认识更多的男人,与男人纠缠,有时甚至在几个男人间走钢丝,如果掉了下来,爱情就可以成为她们去沉沦的理由;就算掉了下来,爱情还可以成为她们通向富贵人生的捷径。

  我是个平凡的打工妹,我也有很多打工妹都有的愿望,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我也在寻找那个适合自己的男人,希望献出自己的爱情能够换来那个男人给我的一生幸福。走了这么久,如今,我想我是找到那个男人的了,但他却并非完全“适合”,我深切的爱着他,而他却不富有,如果他也同样深切地爱着我,那么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富有,未来,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我们的财富。

  今天中午和高飞去厂外买水的时候,我看到厂门口停有三辆白色大巴车,第一辆上面有个“瑜”字,第二辆是个“川”字,第三辆是个“黔”字,三辆车来自三个不同的地方,车下有很多男男女女,都是一群年轻的面孔,有的站着,有的坐起,地上是大堆小堆的行李和包裹。

  高飞说厂里又要大量招人了,印刷部那次罢工引起了其他一些部门也罢工,结果走了一百多人。

  我不关心别人罢不罢工,只要我还在这个厂,只要我还和高飞一起工作就是好的。当我看到那些女孩年轻的面孔时,我似乎从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不正是当年的那个我吗?

  那年高考落榜后,我怀着一颗疲惫落寞的心踏上了南方的旅程,那时,我也像她们这样有一张年轻单纯的面孔,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希望能够在那个城市寻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梦想是美好的,然而生活却是残酷的。我以为我能在那个城市有个自己的位置,半年后才发现,原来一切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冰冷残酷的现实让我在那个地方感到无处容身,半年的艰难旅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唯有知识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后来我回去了,再一次走进了学校,踏入了大学的校门。然而,大学也不是我的天堂。

  我不知道那些男孩女孩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也许有的会很幸运,在不久的将来,她们很快熔入这个纷繁的社会,找到自己的归宿,也许有的会像我一样重反校园,也许有的会从此伦为社会渣质,人民的蛀虫。那将是一个追求和改变的过程。

  下午回宿舍的时候,我一开门就发现了一个事情:张姐的床上铺起了蚊帐和被子。难道张姐又回来了?我这样想,刘兰在床上,我问她是不是张姐回来了,她说她不知道,没看到人,我问李话,她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她手上正提着一堆生活用品,小姑娘看到我们都在便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说三个姐姐你们好,我是新来的。我这才想起今天中午看到的那三车新来人员,她一定是其中一个。

  我们开始和小姑娘交谈起来,通过问话我们得知,小姑娘来自重庆,叫柳兰,18岁,家有双亲,还有正上初中的一弟一妹。她被安排在印刷部QC组。

  当我们问她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出来,怎么不去上学的时候她不说话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好象我们问到了她的痛处。李花是个大呆子,看到人家难过起来,我和刘兰都不说话了,她却对人家打破沙锅问到底,她说你快说呀,一点都不爽快。小姑娘被她这么一吓,哭了起来,赶紧跑到自己的床上去。

  我们看到她哭了也慌了起来,刘兰走过去用极尽温柔慈母般的声音安慰她,我在这边用严父般的声音责怪李话,我说你真是个死人,不仅胖,还胖的犯傻,人家都难过得不说话了,你还追问不舍,真是没有见到过像你这样的。李花说我也没有见到过像她那样的,连问过话都会哭,那眼泪也太不值钱了。

  不知道刘兰和小姑娘说了什么,我看到她不哭了,还笑了起来,刘兰把她拉到自己的床前,对我和李花用豪气干云的口气说,从今天起,这个新来的柳兰就是我干妹妹了,以后你们要是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到时候别怪本小姐不客气,我会给你们好看。李花说你认了一个干妹妹我还是你干姐姐,到时候人家还不是得叫我一声干姐姐?刘兰说我和你认的那个不算,我和这个小妹妹认的才是真的,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兰”字,说明我们有缘,和你李花就无“缘”说起了,看你那样胖,我真觉得你那个“花”字应该改成“胖”字,叫李胖。

  李花说我胖怎么了,也不见得你瘦就能找得到8个男朋友,我是有点胖,那是我心宽体胖。

  终于听到李花说了这么一个妙绝的词,我们都笑开了。柳兰听她那样一说也笑开了。我说柳兰小妹我和你家干姐姐是同龄的,以后你也得叫我一声干姐姐哦。她说你们都比我大,你们都是我的干姐姐。

  刘兰的手机响起,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我看到她对着电话边说边笑,那个甜!好象捡到了500块钱似的。我听到她在窗户边很小的说话声:我刚才认了一个干妹妹,是你们重庆的……..金沙湾…….好的,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她说她今晚要出去,我说刘兰你要去哪里,她说秘密,说不得。我说你要和谁去金沙湾,她说那更是秘密,更说不得。我被她气死!

  李花对柳兰说刚才我没有吓到你吧,柳兰说没有,真的没有,只是掉了两滴眼泪,没有多少,没有关系的。

  刘兰边换衣服边问李花今晚要不要出去,李花说当然要去,你和你家高飞约会,我去网吧和我的电脑约会。我赶紧拉着李花说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她说我们走了还有这个干妹妹陪你啊。

  她们都走了,今晚,她们的“节目”一定很精彩,宿舍里又只有我一个人,不!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独守空房”,还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干妹妹。

  今晚的宿舍不再安静,我和柳兰说起了话。这一次她说了很多,最后她告诉了我她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外出打工的原因,说完她又哭了。她不哭还好,她一哭起来还把我惹得难过,也和她哭了起来。我安慰她:好妹妹不哭,我们都是一群被上帝遗弃的可怜孩子。

  柳兰睡了,我在床上看书,可看不进,想睡,但也睡不着,我的大脑又开始飞跃起来,想起了刚才刘兰在电话里说的“金沙湾”“不见不散”,还有李花说的“约会”,我想我是明白刘兰是和谁去金沙湾约会的。一想起那个可怕又无赖的结果我就火往心里烧,烧到心口发痛,呼吸急促,我突然狠狠一拳打在床上,“砰”的一声。

  柳兰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响吓得惊醒过来,她瑟瑟的说姐姐你别吓我,我好怕。我赶紧说妹妹别怕,我是刚才看到一只老鼠在门边,现在把它吓跑了,她说真是这样吗,我说是啊。

  十点的时候刘兰回来了,我被她“砰”的T门声惊醒过来,我看她很激动的样子,手上提有几盒新买的衣服,她一到床边就开始换了起来,是几件颜色淡雅的裙子,很好看,啊衣莲的,她把裙子换上去后走到柳兰的床前问她:我穿这件裙子漂不漂亮?柳兰说漂亮,就像个公主。刘兰说等你以后有了男朋友,他也会给你买的,柳兰说这么漂亮的衣服应该很贵吧,刘兰说不贵,才几百快而已。

  我分明看到柳兰突然睁大的双眼和惊呼的表情。好象是说:打死我也不相信几百块还不贵。

  刘兰又过来问我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像个公主,她笑的更甜了。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是羡慕?是嫉妒?如果我也穿上她的裙子,我想我也会很漂亮的,只是那件裙子不是为我买的。我感到有点窝火,她好象是在向我炫耀什么,我突然想去找把剪刀来把她的裙子全部摧毁,然后狠狠向她的脸砸去,对她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一个男朋友嘛。但是我没有爆发,什么也没有说,还拼命装出柳兰那样的表情,因为我们是朋友,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11点的时候,李花还没有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