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遗忘曾经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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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小女孩已经堆彻起来了一个如同艺术品的小型城堡,也有些为自己刚刚举动感到赧然的叶惊鸿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使身子和其保持水平视角的和蔼问道。

  虽然并不会因为和比自己要高的人对话就会感到低了身份,其实平日里唯一可以交流的墨童也的确比他要高出半个头来。但是叶惊鸿却深刻记得自己小时每每要仰起脸和大人说话的样子,而那个高大而威严的‘模糊’身影也总会不顾形象的蹲坐下来与自己双目平视。

  而就是如今这短暂的相视,却让叶惊鸿感觉到了时光的飞逝,以及一个幼小生命所经历的历史!

  被女孩默默的盯着双眼的叶惊鸿,同时也让他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小女孩的样子,那是一种稚气未脱却带着戒备神情的稚嫩脸庞,而似乎清澈的双目中闪烁的光芒却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但是,这张稚嫩的脸庞,却让叶惊鸿再也挪不开目光了。因为,换上了一张最真实样貌来面对她的叶惊鸿,同样也看到了稚嫩之下隐藏的刻骨悲伤!

  这种仿佛世间只剩下彼此两人的独特状况,就像当初巫妖王勒瑟的灵魂融合在自己身体里一样…你看不清其生命的具体经历,却可以触摸到她最真实的内心情感!

  而当初叶惊鸿从勒瑟那里感觉到的,却是亘古不变的冷傲与孤独。如今从小女孩那里发现的,则是野性的分割与人性的破碎!

  而这种近乎歇斯底里的记忆,却是强加在她生命中的痛苦烙印!因为叶惊鸿看见了无数混乱的记忆片段中,角落间还隐藏着一个抱着双腿的幼小身影!

  而这幼小的身影,才是她最真实的灵魂形态!女孩也想要摆脱另自己发疯的一切,却没有任何可以安歇时光,可以让她将这一切的喧嚣慢慢沉淀到内心深处,甚至于彻底遗忘任何片段都是一种奢求!

  叶惊鸿及时抽出了自己想要深入探索的思想,因为他知道,自己探索的过程,也是女孩重新行走了一番记忆隧道的荆棘历程!

  正如女孩在发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困乏与挣扎后,就没有让自己再前进一步,她同样也感到了眼前这少年,灵魂中承受着不亚于自己的沉重枷锁!

  就算是刚刚窥探到了对方内心的冰山一角,却也已经让两人深刻了解到,彼此,可以成为相互脆弱心灵的忠实依靠!

  思绪回到了现实的叶惊鸿,却觉得刚才的过程已经经历了十数载的岁月!而其实,只是一秒钟时间被他的思想无限扩大化,或者说是自己存在于这一秒钟,将自己给无限缩小化了!相对的,和他互相注视了一秒的女孩也是一样的感觉!

  “竟然是‘深度灵魂接触’!你竟然会遇到这种奇迹般的意外状况!天啊,我究竟看到了什么?除了你这个家伙,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一个如此复杂的灵魂?!无限空间,真的是在其中生活越长时间,越是能够让自己发现到自己曾经的渺小啊…”

  勒瑟在叶惊鸿与女孩探索到彼此的深层内心后,也是可以从中窥视到两人的无声交流!这让他在惊叹于此种状况发生的同时,更加震惊与两人灵魂中错综复杂的记忆了!

  不去理会脑海中疯癫了的老家伙,叶惊鸿仿佛没有经历过刚才那番景象一样,伸手捏了捏女孩胖乎乎的粉红脸蛋,表情上却已经放下了任何的伪善。

  同样平静如最初的女孩,虽然没有躲避这种善意的行为,但也从灵动的双眼中散发出了一丝不满的意味!

  “我叫圣依若澜,如果可以,请把你的手从我脸上拿开好吗?”

  听到这句清脆而认真的话后,叶惊鸿绽放出了一个让侧面看着他的墨童为之愣神的阳光微笑!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虽然并不低沉,但更加谈不上开朗的古怪家伙吗?虽然叶惊鸿生动的表情称得上是千变万化,但是深知其本质的墨童却并不会被这种改变所蛊惑的!

  可是,这一次按说只有在他彻底带上了面具时,才会散发出的以假乱真的,背逆了真实个性的笑容,为何,看起来却真的让人愿意放下一切戒备似得,如沐春风一般柔和?

  而叶惊鸿彻底敞开心扉的笑容,只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同类的认同!

  正如年老不一定有着值得敬畏的一生,年幼不一定没有让人钦佩的理想,一切只取决于彼此之间最直面的看法!墨童的遭遇虽然和叶惊鸿一样值得同情,但他们却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的!

  虽然我们都是人类,但是想要在这世上找到一个真正的同类却是蛮幸苦的。叶惊鸿的问话能够得到女孩的回答,其实也是让墨童惊愕的原因之一!

  因为,自从这个被他领进的小女孩醒过来后,就算不善言辞的墨童百般试探的想要和她说话,也是得不到一句的应答!甚至,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女孩,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给他!

  最后,来寻找叶惊鸿的墨童,只好将她交给清闲玩乐的汉密尔顿,并让汉密尔顿给他找一些有趣的事情来做了。当然,汉密尔顿虽然不会不把墨童这个资深者的话当一回事,可是对这个柴米油盐不进的小丫头也是十分无可奈何,也只有让她自己玩自己的了。

  可为什么,此时叶惊鸿简简单单的一句提问,却能让这个迷一般的女孩,彻底放下与陌生人之间冰川般的隔阂?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不会与人交流了吗?墨童看着如今宁愿被叶惊鸿抱在怀里,醒来后也不愿意被自己碰一下的女孩,甚至产生了要改变一下自己为人处事的惊人想法了!

  如果叶惊鸿知道了墨童此刻在思考些什么,一定会苦笑着和他说:“对于将所有仇恨与痛苦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你,暂时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同样痛苦心灵的认同的!我只是将自己被梦魇所困扰的生命中,最真实而脆弱的情感,暴露给了这个将自己层层武装起来的孩子罢了。你觉得,现在只知道如何去试着变得更加坚强的你,还会允许自己产生这种脆弱的依赖心理吗?”

  叶惊鸿轻轻抱起了面色沉静的圣依若澜,像是一个只比她大了几岁的大哥哥,理所应当的抱着自己走路走累的小妹妹一样!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如同在问着自己怀里的小女孩,歪着头带点不解道:“圣依若澜?这个名字有些长…你说我是叫你圣依好呢,还是叫你若澜好呢?”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如果你愿意,其实叫什么都无妨的。”

  圣依若澜似乎对自己这个美丽的名字并不在乎,虽然大部分人类都对自己父母起的名字很是重视。但是叶惊鸿却可以从直视着她的淡红色双瞳中,明显捕捉到一种孑然伶仃的孤寂。

  叶惊鸿轻轻的敲了敲她那微微卷曲的金黄色长发,毫无修饰的披散在背后的小脑袋,语气中显得有些怜惜和责怪道:“怎么能说叫什么都无妨呢?难道我叫你小红小白你也愿意吗?圣依若澜的名字是多么悦耳啊,以后我就叫你若澜好了!”

  “没有意义的名字,再怎么好听又能如何?其实这个名字,只是我当初在废墟间的一个倒塌的广告牌上无意找到的…”

  若澜那稚嫩的脸庞上隐现出一丝深入骨髓的痛楚,这让似乎刚刚找回了少许前所未有的纯洁童真的叶惊鸿,明朗的神情微微一顿,背对着墨童平静而不容置疑的说道:“我不知道当初在这个小女孩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总之一会儿请你将遇到她的过程完整详细的讲述给我。”

  墨童慎而重之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叶惊鸿并不会回头看到。正如他也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大体上以叶惊鸿为主导的定位了。

  怀中抱着有些困意的若澜,身后跟着保持沉默的墨童,叶惊鸿在三分钟的最后一秒走到了平台的中央,而那四周的白色光幕却也在这最后一刻分别出现了众人的身影。

  可是让他料想不到的是,无梦也十分巧合的与汉密尔顿和奥加特同时从自己的房间中走了出来!而那清丽典雅的神情,却是在向叶惊鸿看过来时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狡黠微笑。

  看着神色不一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汉密尔顿是有些垂头丧气,奥加特是规矩中带着点谨慎,无梦则完全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叶惊鸿也朝着他们微微一笑,却已经让人们感到了他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为何而出现的强大自信!就仿佛是一个准备建功立业的领袖名勋,在出征前检阅自己必定凯旋归来的士兵!

  但是相对于他的自信,每个人心中出现的反倒是一丝没来由的心惊…当然,要排除掉已经和叶惊鸿发生了较为‘深层次接触’的无梦小姐,因为叶惊鸿已经完全对他产生不了丝毫威胁了…

  “我不知你们这些天来在房间都干了些什么,也不了解你们现在对自己的定义究竟是什么,更不在乎你们接下来还准备做出点什么!”叶惊鸿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却在汉密尔顿身上有些严肃的微微一凝,而略带疑惑的眼神却是在奥加特看不出表情的脸上短暂停顿。

  “但是,这无限空间中却并不会给与你太多的时间来问为什么!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我如今在想些什么,那就是如何保证你们与自身,可以继续这样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存活!”

  叶惊鸿紧盯着两个比他大出多的成年男子的双眼,直到其中的不满,不解,与不甘被暂时的顺从所取代,这才继续进行自己的训话。这让从头到尾没有受到关注的无梦,比若澜更像是小女孩般的有些闷闷不乐的在一旁跺了跺脚。

  “是我将你们从那片末日的地狱中拯救了出来,但我却并不是为了接你们来到天堂享受神一般的优待!如果你们包括我自己可以一直在这无限空间中生存下来,那就会有更多机会发现这个地方是一个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的存在!”这一次,叶惊鸿的目光同样直视到了无梦,这让她原本有些赌气的表情也露出了一丝凝重。

  “我不管你们来到了这里时会如何的疯狂享乐,但是前提条件却要在我的允许下才可以释放内心的罪恶!如果你们在欲望沉迷中还保持着最基础的判断能力,那就请现在做出自己的选择,是听从我,还是反抗我。”

  叶惊鸿可没有功夫和他们上一堂持续一天的政治课,其实让几个从死亡中走出来的精明家伙,认清现状并做出选择,也是并不需要太大功夫的。

  无梦首先给了叶惊鸿一个妩媚的白眼,似乎在说他简直是浪费自己时间!这才语气不善的应道:“好好好,我的队长大人!小女子以后就任凭你的吩咐了!对了,你们这两个家伙以后别再叫我什么诺娃了,从现在开始,我要用‘无梦’这一个名字来与曾经的自己彻底断绝关系!”

  汉密尔顿和奥加特彼此之间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古怪的颜色,这才朝着叶惊鸿传递过来一个心悦诚服的眼神。可是…这种信服的意味似乎并不是代表着队长的权威,而是身为男人征服了某些强大女性后被同胞们羡慕与嫉妒的神态!

  叶惊鸿好不容易做出的威严神色也不禁有些崩溃瓦解,似乎觉得这件越描越黑的事情还是只能用沉默才能解释了…

  “叶惊鸿先生,哦不,是队长大人!虽然你可能从诺…从无梦小姐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我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但是,那也是局势所迫下逼不得已的举动!在死亡的压力下,人们不是变得不理智和疯狂,就是要让自己更加冷酷与坚强!我们既然生存了下来,起码就证明了我们的价值!如今这种局势虽然依旧不容乐观,但是已经尝试到更加悲观滋味的我们,更是完全没有理由选择忤逆只有你才能拥有的权威!”

  彬彬有礼的奥加特,也向叶惊鸿展示了他身为男人的血性一面!

  “无梦小姐的话让我也深有所感,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彻底遗忘掉曾经的自己了!奥加特这个差点迷失了人性的莽夫已经陪同那个世界一起死去了,我现在,就叫做‘凯’好了。”

  这个让叶惊鸿最为忌惮的男人似乎放下了自己最强大的一面,但是破而后立的举动却可以让他在认清现状下有了变得更强的空间!

  “还有我还有我!说实话‘汉密尔顿’这四个字,是我们那里叫的最多的名字了!现在曾经那个世界已经于我们彻底接不上轨了,我难道还要用曾经的通俗姓氏纪念那段令人做噩梦的时光吗?!恩…让我想想啊…一定要起一个比奥加特,不,是比‘凯’更酷的名字!呃…”

  同样心血来潮的汉密尔顿也加入到了集体换名字的行列,这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场训话会变成如今局面的叶惊鸿,也只能哭笑不得的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

  “看你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如就叫做‘笨’好了!”静静坐在叶惊鸿怀中的若澜,这时却第一次向大家开口说话。

  汉密尔顿在被小女孩戏弄了的同时,也只能郁闷的挠了挠有些秃顶的脑袋。可是没想到就因为他这一举动,让众人一致公认了若澜的看法!何况他的完整姓氏中,原本就带着一个‘笨’字呢?

  “好了好了,我们也别太欺负这家伙了,不如就叫你‘本’好了!这样刚好和‘凯’一样简单明了,呵呵,再不满意的话就按若澜说的好了!”叶惊鸿拍板定下了‘本’的名字,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原本有些抱怨的心理彻底消失…

  可是这场改换名字的风波却并未就此平息。

  “惊…惊鸿,我也是从那个世界中来的,你知道,自己也是最想要遗忘那里的人了,你…你帮我也取一个名字好吗?”

  若澜从他人口中听到了叶惊鸿的名字,但是被她真正叫出时,却让叶惊鸿比当初听到墨童这样叫自己还要感到心中发颤!

  叶惊鸿刚刚还故意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就是想要看看在若澜眼中是怎样把自己的身份定义!而原来自己的名字被简化成亲昵称呼的时候,竟是这样的让人头皮肉麻!

  虽然他觉得让这个小丫头叫自己哥哥,和让墨童开口称自己老大一样不现实…

  叶惊鸿轻轻的敲了一下若澜可爱的小脑袋,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对她说道:“什么惊鸿惊鸿的,这是墨童,也就是你身边这位大哥哥的白痴叫法!!以后叫我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尊称!恩,叫我时就叫惊鸿哥,叫他们时就分别叫做凯叔叔和笨叔叔,叫这家伙时…就随你的便了!”

  叶惊鸿环视了一圈,最后指向了墨童,然后直截了当的放弃了解释。这让一开始也并不在意别人叫法的墨童,第一次有了暴打眼前这家伙的冲动!虽然曾经他拿自己开涮的时候也为数不少,而自己也知道叶惊鸿只是不想要他被复仇的阴云整日笼罩…

  “那么…我就叫他童童哥好了!”

  若澜好奇的看了墨童一眼,这让墨童感到有些后背发凉的同时,最后终于明白了这个小丫头精明而狡猾的一面!

  “哈哈哈哈哈哈!童童哥,哈哈哈哈哈…对,以后就这样叫他啊!童童哥,童童哥好啊!~~~”

  在听到了若澜对墨童的搞笑称呼后,叶惊鸿实在有了抱着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亲一口的冲动!但是,他却深刻明白若澜如今开朗的一面,只是为了回报自己向她无声诉说了自己的经历,并且毫无保留的接纳了她而做出的乖巧示意!

  其实,只是发觉到了一部分,就已经为若澜的经历感到无法想象的叶惊鸿,也并不准备再揭开这个可怜女孩的伤疤了。但是,他却可以保证,一定会亲手根除掉女孩心中恐惧的根源的!

  “若澜,你不是让我为你起一个名字吗?那么,从今以后,你就叫做圣依若澜吧,怎么样,这个名字很美吧…”

  说出这句话的叶惊鸿,本应该双手拍在若澜的肩膀上,以一个很严肃的场合定下这个名字的。可是,如今他却是一手抱着若澜,一边在身后墨童放慢了速度的‘追杀’下,于再次变成了游乐园的无限空间中张慌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