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
一个俊如神祗,却带有些妖异气息的男子隐身在丛林黑暗处,挑眉看见圃苗丛中的雅致小楼亮着昏黄的烛光,忽明忽现,削薄丽的唇角勾起一丝意味非凡的邪笑。纵身一跃,直直地朝灯火阑珊处翩然而去。
轻车熟路地撬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呆了一呆,下巴脱臼。
素来以冷面冷血冷心冷情著称的逍遥宗宗主,宇苍王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风云人物,陈氏家族核心人物当家族长的长子——陈紫宸,正弯腰屈身小心翼翼地抱起趴在八仙方桌上的朱衣小婢,转身把她放在室内唯一的一张可供休息的大上,扯过头折叠整齐的素锦被,覆在她身上,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掖好被角,方作罢。婢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
“哟,明日是要太阳打从西边出来还是我鸿运当头,有生之年居然有幸见着堂堂宗主大人服侍一个下人。”目光中闪过揶揄之,嗤笑道。也不等人应答,打过招呼,大摇大摆地跨步向前,径直坐在少刚离去的座位上。
陈紫宸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拢,旋身坐于桌案的另一侧首,不予置评。
妖异男人心情不错,直接忽略掉主人不善的脸。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取来案首的细颈玉瓶,自斟自饮。
时间仿佛静止,烛台上婴儿小臂粗的蜡已经燃去大半,昏黄的烛焰跳跃闪烁,融化的烛泪一滴一滴,嘀嗒在干涸的烛台上,不时发出嘶嘶的响声。两人再没有开口,空气中飘荡着微醺的桂酒。
待得一壶桂酒饮完,陈紫宸的眼中明显压抑着不悦的神。妖异男子见目的达成,“十分好心”地打算放过他,不与他干耗下去。
“榻上的人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八卦味十足,只是眼里的调侃和恶作剧藏都藏不住。
陈紫宸一个冷眼扫过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偏偏这位公子哥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视而不见自动屏蔽,再凶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只当是在捞痒痒。
“要找人水阁多得是,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低沉冷硬的声音如是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句话分量的轻重。
陈紫宸加重语气,可是就因为他这难得的对人的袒护,反而成功地勾起妖异男子的猎心理。
“真是稀奇吔!难道今日的人媲天仙,才得以让你破例带她住进这座阁楼?”放浪嬉笑,上挑的眼却是犀利,直勾勾地看进陈紫宸幽绿的双眸。
“宇文昊,你管太多了。天已晚,慢走不送。”陈紫宸的声音又冷上几分,直逼寒冬。强势狂暴的掌风扫过,妖异男子迅速向门边撤退,方得以堪堪逃过。待抬头,门扉紧闭,不留丝毫空隙。
“呵呵,恐怕是恼羞成怒了吧!”宇文昊随意弹了弹被掌风席卷的衣袍下摆,潇洒而去。
不就是个小婢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水阁里面的人,啧啧,还真是十足别有韵味!
天拂晓,雾朦胧。
陈紫宸低头凝视臂弯里躺着的人,她现在只有十四岁,也许她还不能称为人,只是个小孩。她的骨架很小,却是体格纤长。腰身很细不足一握,仿佛稍微一用力,这个瓷娃娃就要被捏碎。她的身上有很淡很淡的奶,夹杂着淡淡的兰,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清冷气。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由于睡了一的缘故,她的三千青丝与自己粗硬的黑发纠缠在一起。她有一双澄澈丽的眼,虽然她眼底总是习惯忽略自己。她的唇形很,每次见她小嘴一张一合,自己都忍不住想吻她。她的呼吸很浅,吐纳之间都好似点缀着。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她太瘦了,跟抱着个娃娃似的。看着看着,陈紫宸的唇角泛起了一抹温柔而宠溺的笑。等一下她醒来,会有什么反应呢?
破口大骂?不会,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只是喜欢冷嘲热讽。不过她要是骂我,我就可以对她负责了。
嚎啕大哭?照她的格,应该也不会,不过哭了也好,那样我就可以对她负责了。
要我负责?希望是这样,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陈紫宸这厢想入非非,全都是要对人家负责到底。一时没注意,胸腔抖动,竟然笑出声来。
身子像是被束缚住,动弹不得。半梦半醒之间,讨人厌的家伙老是动来动去,还有噪音扰人清梦。
忿忿地睁开眼,准备大发一通起气。
陈紫宸的一张大大的俊脸就这么停留在离我鼻尖两公分的距离,恍然,假装没睡醒一般闭眼,趁机扫视自己身上的穿戴,还是昨日的工作服,抬眸微笑。
“早安。”嘴唇微抿,勾起一抹笑。不着痕迹地从被窝里退出一臂,暂时脱离了他的势力范围。
陈紫宸见我醒来,满面的俊脸立时换成媲包黑炭的黑脸,其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哼。”冷哼一声,神阴郁,还不忘对我指手画脚,“自己整理下然后服侍我穿衣。”
眉毛上挑,斜睨她一眼。四肢健全而且不是绾发这种高难度的动作,用得着人伺候?
陈紫宸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盯的我心里发毛。
无语,无力,叹息。
有气无力地摆东弄西,顺带抓紧机会唠叨些事儿。
“谢谢你分半边给我睡,如果条件允许,请给我一间单独的卧房。”拿起一件折叠整齐的月牙白衣袍,套在他身上。不错不错,天生的衣架子就是不耐,怎么穿怎么好看。
“我没有碰到过四肢残废的人,没机会练习如何帮人穿衣,可能技术欠佳你要多多体谅,不要怪我。”踮起脚尖,手上用力猛地拽下他的头,给他系纽扣。成功听到他的吸气声,心里乐翻了。嘿嘿,头被拉痛了吧,看你还颐指气使。
“贴身奴婢具体要做些什么,请给我列个清单,我好认真准备。”免得你随时随事折磨。弯下腰,环上银丝线刺绣的腰带,用劲一扯。
“好了。”低眉顺目,盈盈浅笑。
陈紫宸的黑脸不仅没得到缓冲,好像还有加剧的趋势。良久,他才轻启薄唇,淡淡语。
“不用谢。不允许。不怪你。没有清单,没有具体。”一字一字慢慢吐出,偏偏每个字儿都略带怒意,一般人都会胆寒不已。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挠了挠头,半天才古怪道。
“别说,还挺押韵的,呵呵。”我干笑,假笑,得意的笑。
陈紫宸彻底暴走,摔门而出。
望着绝尘而去的大老板,喃喃细语,“你这是何苦难为自己?”
几番心伤为谁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