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说：“生和死，只是一念之差。当下，咱们三个人是共生共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抢过话头：“好我的蔡大先生哩，场面的话咱先放放。咱们不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们！”
老蔡说：“事关生死，那我先说说我的意见。”我和毛狗都说：“好我们的先生哩，有什么话您尽管讲呗。这两天教狗日的富员日弄在这不见人不见天的鬼地方，早就受够罪了！好我们的先生，您有学问，懂地道，也肯定知道逃出去的路。我哥俩唯你的话日从就是了。”
老蔡说：“那倒不必。第一点，咱先说时间。从富员给你俩留下的口粮，顶多也就支撑五天。这说明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俩无功而返，结果只有饿死，或被他们当野兽杀死。我算只侥幸逃脱的孤魂野鬼，自然不作数的。一旦他们发现我在这里，对咱们灭口的可能性更大。先前你们已浪费近两天的时间，再加上我的消耗。我们必须在两天内取得宝物，伺机脱逃！”
我俩听着直点头。老蔡又说：“第二条，关于文物。文物是属于国家的，绝对不能让富员一伙败类给掳掠了！”“对！”对这一点我和毛狗是高度赞同的，“不过，不给他们，咱们能出去吗？”老蔡说：“这可是个大局问题。就是死，也不能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情！”
我俩被老蔡严肃的神态惊讶了，随之老蔡缓和一下语气，幽幽地说：“成与不成，咱们不妨来个伺机而动，见机行事。一切尽在天意吧。”一会儿，老蔡又说：“对于你们，盗取文物，是死罪一条；将文物交到坏人手里，又是为虎作伥啊。就象毛主席所说的：‘为人民利益而死，比泰山还重；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比鸿毛还轻’。你们晓得了吗？”
我想了想，狠了狠心说：“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国家文物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老蔡你口口声声的古人和文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公孙杵臼！”
“公孙杵臼？！”“还有叫这名的？”
“咋没有？百家姓，百家姓嘛。那个死了男人的女主任不就姓‘公孙’？”
一提这茬，又勾起了我的伤心往事。老蔡却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继续说：“如果这个女子一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很有可能就是公孙的后人呀。”
“这公孙杵臼的故事，你们有兴趣听吗？”我说：“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过这么多的故事。平日里瞎捣拉，就以为天南地北的什么都知道了。弄了半天，求屁！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生死难料，临死前长点见识，到了那边就给小鬼讲故事去！”毛狗也撺掇，“你老讲讲，我们听着呢。”
“我用大半生的心血，研究公孙杵臼其人，一直以‘公孙门下走狗’自谓。”“我们村里骂人才叫‘狗’，想不到还真有人愿当狗的！”
“这狗的道理就高深了，不说也罢。且说这公孙杵臼是我国春秋时期的晋国人，距今天有两千多年了。你们村所在的位置，应当属于晋国的。当时的国王，叫做晋景公，朝中有一个武官，叫做屠岸贾；一个文官，便是赵朔了。这公孙杵臼是赵朔的门客。什么叫门客，就是有钱有势的人，白养的一群食客，在关键时候这些食客也就是门客要为自己的主子的利益，出谋画策。
“朝中文武不和，于是屠岸贾就污陷赵朔要造反。那个时代，造把是要满门抄斩、诛连九族的啊。胡涂国王于是下令：‘杀！’想那赵家三百余口，顿时成了刀下之鬼。那家伙，血流成河，可以漂杵啊。”
我问了一句：“你说的‘杵’就是公孙杵臼的‘杵’？这‘杵’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杵’字同，但意义大不相同。‘何为杵臼’？《易系辞》说‘断木为杵，掘地为臼’，杵臼可解释为贫贱之交，这个名字寓谓有志气的意思。说白了，‘杵’就是人们常说的一个词‘棒槌’！”见我俩听着津津有味，老蔡逐渐来了兴头，舔舔嘴唇继续讲道：“‘漂杵’的意思，是从棒槌引申开来的，我们知道棒槌是打架的工具，所以这里的‘杵’，是一种棒状的武器。
“再说屠岸贾耍阴谋灭了赵朔一家，当时只有赵朔的老婆幸免于难，因为她是晋国王的亲戚，在故而在宫中避祸。赵朔的老婆身怀六甲，如果生男，则是赵氏不灭。因此，屠岸贾就死死盯住了这个尚未出生的遗腹子。
“看到主人罹了大难，公孙杵臼心如刀绞，义气与尽忠思想占据了他全部的身心。这时，又出来一个人，是赵朔的保健医生，叫做程婴的，二人义胆忠天，一拍即合，决心以生命为代价，保住赵氏的血脉！
“果然不久，赵朔的老婆产下一个男孩。屠岸贾风闻后，带人到宫中搜索。公孙和程婴定下秘计，先由程婴把婴儿藏在裤子里面，又幸亏婴儿没有啼哭，才躲过了搜捕。为寻万全之策，二人绞尽脑汁。”
听到这一句，毛狗插了句：“带上小孩跑嘛！”老蔡说：“不是那么回事。当时，屠岸贾的爪牙遍布，按当时的条件，藏一个谈何容易？经过深思，公孙杵臼向程婴提出一个问题：个人一死难呢，还是扶持孤儿难？程婴回答，个人一死容易，扶持孤儿难。于是，公孙杵臼说出一番计划，请程婴看在赵朔对他的深情厚谊的份上，担当起扶持孤儿的艰难事业，杵臼自己则选择的是先去赴死。．．．．．．”
说到这里，老蔡竟满面流泪，哽咽起来，颤微微地站起来唱道：“．．．．．．．．我则见荡征尘飞过小溪桥，多管是损忠良贼徒来到。
齐臻臻摆着士卒，明晃晃列着枪刀。
眼见的我死在今朝，更避甚痛笞掠！
．．．．．．”
老蔡不纯熟的京剧唱腔，开始是浅吟低低唱的，继而不断高亢、激昂，到最后，老蔡沙哑的唱腔在整全黑漆漆的地道上回响。我俩听了，不禁荡气回肠。恐惧之心大减，革命的乐观主义、英雄主义和大无畏精神，逐渐充斥了我们年轻的心灵。
老蔡喘着虚气，歪扭扭地坐下来，静静呆了好一会儿，继续讲道：“那程婴便将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交给公孙杵臼，换回赵氏遗孤。自己却一头向屠岸贾告密，－－”“啊？！”我俩听着，都叫了一声。老蔡说：“这掉包计、苦肉计，果然瞒过了屠岸贾。公孙杵臼血溅当场，程婴则背负卖友求荣的罪名，苟活人世，直到这赵氏孤儿叫做赵武的，二十年后报仇雪恨，程婴则了却了多年夙愿，决心以死相报，便在公孙杵臼的墓前拔剑自刎了！”
听着这充满英雄气概的故事，我们为古人的义与忠，深深地感动了。许久，我们问老蔡：“公孙杵臼难道就埋在这旮达？那个程婴也是在这儿自杀的？”
老蔡缓缓道：“历史的真实性已不可考。但是有一点，赵武复仇后，曾为公孙立碑造墓，当为不假。以晋国的国力和厚葬的习俗，里面的陪葬品当价值连城。这也正是富员一伙不惜铤而走险的最大原因。”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自己偷偷动手，反而假手给我们呢？难道他们就确定我哥俩一定有能力将公孙墓的陪葬品弄出来？”
“其中的险恶用心就不是老朽能揣测到的了。”老蔡自言自语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