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忽然就弥漫起一种肃穆的庄严的氛围,少年也不由稍稍收敛了一下放松的心情,仰头望着明月般美丽的仙子问道:“什么问题呢?”心中却泛起一种仿佛身在老夫子的课堂的奇怪感觉:每次上课,老夫子总是搜刮一些稀奇古怪的难题来责问他,但他却总是能凭着那一点小小的聪明蒙混过关。只是这次,在这个仿佛能看透人心的仙子面前,他的那一套又是否奏效呢?
“少年啊,让我告诉你,所谓天道,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强大力量,拥有它,天上地下,任你驰骋……你将超越众生。如果有一天你继承了这种力量,告诉我,你将怎么使用这力量?”仙子的声音很温柔.
少年一愣,接着叹道:“大概我会替天行道,拯救苍生吧!”
仙子的眼神清澈如镜,轻轻叹息道:“这真的是你的真实想法么,少年?”
看样子他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少年叹了口气,回望着那双闪烁着美丽与智慧的双眼,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想回家,如果那力量真能早点让我回家的话。”
“回家?”仙子一时怔住了,五千年来第一个开启天道之门的人居然打算将那力量用到回家这种渺小的情感?
少年却接着道:“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生是死,但至少,能让我的灵魂能够回到我娘亲的身边。”
仙子的脸上显出一丝狡猾的微笑,道:“那么,让我告诉你这里也就是你们凡人所说的十八层地狱了,恐怕你的灵魂永远都不得入轮回,你将永远待在这里,再也回不到你的娘亲身边了……唉,真是可怜的少年!”末了, 仙子更是长长叹息一声。
“这里便是地狱?” 少年心道,看了看四周的情景,似乎地狱里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但听说他的灵魂将永远禁锢在这个地方,而不能回家的时候,仿佛感到一瓢冷水当头泼下,尽管他的潜意识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除非……”仙子故意打住话头,
“除非什么?”少年迫不及待地追问。
仙子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起白云缎般的袖子,指了指在少年面前一直变幻不停的众门,道:“少年,让我告诉你,通往你家的门便藏在这千万扇门当中,但任何一道,一旦踏入,就永远也不能回头,永远!”仙子的话里包含着告诫,“如果你真得那么想回家的话,那么把它挑出来,然后勇敢地迈进去吧!”
少年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飘来忽去的符文和千奇百怪的门上,每扇门不但形状大小各不相同,就连颜色也各不相同,它们悬浮在一片朦胧的云海之中,看起来毫无规律地游动,但隐隐间似乎又包含了世间万象。
究竟哪扇门才是通往回家的路?少年的心思如同那飘忽的门一样飘忽起来。
就在少年潜心研究这些门之间的联系和规律的时候,仙子又用面纱将脸孔遮住,转过背去,像是在喃喃自语:“开启天道之门,须在那万心归一,身处不生不死之间………但是少年啊,你还不知道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还不知道在你前面的是一条困难重重的险路?在没有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到此“无间有间”,就冒冒然开启了天道之门,只是,以你那归心如箭的尘心,又怎能领悟得了那神魔也禁足的天道?但今天,既然你来到了此地,至少让我为你指引回家的路吧。”仙子暗暗叹息一声,忽然喝道:“尘门开!”
千万扇门仿佛听到了指令似的,竟然齐齐停止移动,接着最靠近少年的一扇黑色大门忽然便“吱呀”一声打开了,同时从门里边不时有黑气冒出。少年不禁一脸惊讶地回头望向仙子。
但仙子却只是简单地把手一挥,道:“去吧,那便是你回家的门。”
很奇怪,一刻钟之前还要刁难他,转眼间就换了态度,到底是为什么呢?少年探究地望向仙子,但眼中只留下白衣飘飘的背影。
“少年啊,当你明白你终究要走的路的时候,当你明白你肩上背负着的重担的时候,再到这里来吧!现在,现在的你还是太早了……”
少年就只觉得仙子的叹息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卷进了那个看起来黑黑的大门,然后门便在少年身后重重一声合上,接着就听得到“咣”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少年便从幻境中回到了现实。
睁开眼,还是无边的黑暗,周围依然是一片死气沉沉。少年绝望地呻吟一声:“连死都那么不容易么?”只是说也奇怪,那个梦中仙子的声音却是那么清晰,声声入耳。他甚至记得仙子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终究要走的路啊?”少年叹息一声,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来摸自己的脑袋。出乎意料,他的手接触到一个很小很结实的物体——正是他自己的脑袋。他不禁全身一震,他的手竟可以自由活动。但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晃动身体的时候,一直禁锢着他的那个瓮居然破裂开来,而那个巨大的锁头也断成两截。
他用左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右手手心,剧烈的疼,但他的心却是开心的要跳起来。尽管长期未活动的身体麻痹得如同长在别人身上,事情离奇古怪的让他的大脑难以接受,但他训练有素的头脑清晰地调动上次逃跑时记下的痕迹,指挥着他的手脚踩着步数,小心地越过身旁的瓮人,悄无声息地穿过一团漆黑的地窖,慢慢爬上那个唯一出口处的阶梯。
唯恐快要得到的自由再次离他而去,这次少年分外小心,他先在楼梯口静静地倾听了良久,确认上面没有一点声音外,才挪开遮在窖口的楼板,然后习惯性地探出脑袋,向四处都扫视一遍,确认无任何异常后,才爬了上去。
外间只是一间很小的木屋,屋内摆设简陋,只有一个小木桌和四条长凳.外加一扇破旧的窗户,此刻看守们都不在,落雪般的月光便从窗户里洒了进来。
悄悄推开门,蔚蓝的天空下,竟又是一个圆月满枝头的晚上。温柔的风自少年身旁掠过,那一头耀眼的金发便如同流水般倾泻下来——似乎只有在月圆的晚上,他的头发才会完全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站在不知何处的大街上,沐浴在清凉的月光下,少年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的空气,将经历过的一切烦恼统统忘却,心中充满了重生般的喜悦。历经不知多少个日夜的煎熬后,他终于获得了那即使是用生命也换不到的自由!
当又一阵凉风吹过少年的发梢的时候,少年的大脑便从重获自由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一个疑问便涌上心头:在他快要死去的时候,究竟是谁救了他?
他试图回忆,但任凭他绞尽脑汁地回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有的只是一种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屡次回想都无功而返之后,少年放弃了。此刻的他尚未脱离危险,他必须尽快找到一块安身之地,脱离这些可怕的瓮人看守们的魔掌!
但在此之前,却有一件对他而言必须作的事情,他要解放其他被束缚的少年。尽管其他的瓮人曾经对少年都不甚友好,但少年却没有放在心上。他稍稍活动了仍然疼得厉害的手脚外,居然又回到了木屋,将门重新关上,然后又下到地窖里,挨个按动开关,将箍在其他人身上的大瓮一一挪开。
然而,昏暗的灯光下,他只看到一双双呆滞的眼睛和千奇百怪的身体,全身如同大酒桶的瓮人、长的像一根竹筒被砍出手脚的瓮人……除了他依然完好无缺之外,其他的人显然已经成长为瓮人的雏形,他们甚至忘记了如何说话——尽管大部分人的舌头并未割除。他们的脸上都露着一种幸福的笑容——无忧无虑,纯洁无瑕的笑容。
少年愣住了,其他人在那一片死寂之中,为了适应那个可怕的环境,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生为人的本能,只是为了毫无意义地活着!显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那么一样渴求自由!为那些曾经同为伙伴的瓮人,他所能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将那些箍住他们自由的瓮重新为他们安好。毕竟其他的瓮人早已适应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瓮,反倒是没有瓮便无法生存!
再一次踏出木屋,月已沉,只有满天繁星,少年回头望了望木屋最后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踏上那一条通向黑暗深处的街道,他得赶在那些看守们回来抓住他之前,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