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一辆长途客车缓慢地行驶。发动机发出吃力的吼叫,轮胎压碎小石块石发出地砰砰声。没有一丝风,汽车身后扬起黄色的尘土先是飞快地腾起,然后又渐渐沉降,雾蒙蒙一片在躁热的空气中飘荡,久久不愿落下。
这是一趟从省城通往天海的班车,应该是下午早晨两点三十分发车,可发车时已经超过了三点。原因是发动机有坏了,修了半个多小时擦发动起来。乘车的人们没有计较什么,车已上路就沉浸在乘车的兴奋之中。
车里坐满了人,人们随着车身地起伏摇摆也前仰后合,都紧紧抓着靠背上的扶手。男人们不停的抽着香烟,烟雾伴车内的嬉笑声一起弥漫。一些没有诉说对象的人要不无聊地听着别人在神吹海侃,要不就斜靠在有海绵的的靠背上眯眼养神。年长一些的老妇不是随着男人们的神侃哈哈大笑,而年轻的女人们则调好了靠窗的位子,看着窗外的街景。
渐渐地,车窗外的群山显出它的轮廓,一道亮亮的曲线沿起伏的山势,勾出了群山的形状。天空由墨蓝而浅蓝,最后一片银白。公路两侧的钻天杨上,不时有鸟儿飞起落下。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大客车的最后一排,他浓眉大眼一副国字脸,一脸的络腮胡子。他似乎没有受车上环境的影响,两眼看着窗外沉思着。
他叫梁鹏远,即将上任的天海市市委书记,现在是在报到途中。靠着省委书记陈之龙的举荐和省委组织部半年的考察,他经过了一段沉寂之后终于走上了天海市委书记的岗位。他恳切要求省委在他上任时,不派省委领导以及职能部门的人员一同前往。他希望自己拿着介绍信一个人到天海报到,以便途中搞些调查研究,省委同意了他的要求。
车上的售票员看上去年龄不大,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出头,看上去别有一种秀丽之色。一双大眼睛淡然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略微有一丝英气,又带着几分高傲。她的头发并不算长,但依然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一条短短的辫子。她一只手抓着面前的横杆,一只手搭在箱盖上。手指头没有节奏感地敲打着,时不时还抬起手背擦擦额上的汗水。她腿上裹着时髦的丝袜,脚上穿着白色的凉鞋和。脚趾不安分地拱动着,使得鞋面一起一伏的。
突然大客车停在了公路边,旅客们洗车后一部分围着客车,还有的焦急地等待着。年轻的司机双手沾满油渍无奈地看着发动机,头上冒着汗珠,脸上的表情焦急而不安。
人们怨恨了,也有人开始说着粗话。司机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声吼道:“我有什么办法,车子坏了,又不是我有意的!”
“不找你,找谁,我们是买了车票的。”人们纷纷地说到。
驾驶员不吭声了,售票员接过话头说道:“大家不要着急,我拦公司的其它汽车,你们大车走吧!”
她说着站到公路中间。经过一番努力,旅客们被驾驶员拦车一批批搭车走了。
太阳已经消失在西方天际,茫茫的夜幕已经降临了。梁鹏远站在车旁背着手,他的脸上似乎很平静。一双深邃冷峻的目光凝视着西方天际的最后一抹余晖,夜色似乎也给他的面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阴影。他犹豫了一会,在一片苍茫暮霭之中匆匆地走了,背影soudu.org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里是天海市的城乡结合部,但随着近几年城市建设的发展,早已看不到乡村的模样了。路边的宾馆饭店,餐饮娱乐以及各种购物中心随处可见。高大的建筑物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与刚刚燃起的街灯相互辉映。眩目多彩的夜景让人们似乎置身于繁华的都市,忘记了几年前这里还是偏僻的乡村。
梁鹏远来到了一条繁华的大街上,街道两旁商店和饭店的灯光更是绚丽。一些女孩儿在门前热情地招揽着生意,这样的街景使小农意识的经营方式暴露无疑。女孩们把夜晚的街道当成展示自己的舞台,越是遇到男士的目光,越是要展示她们千娇百媚的身姿。越是把男士撩拨得瞠目结舌,越是能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梁鹏远摇了摇头从她们身边溜走,尽管各式各样的灯光照耀着,他还是很难辨清整个街道的轮廓。他感到有些饿了,_4460.html见不远处一家餐馆的灯光分外灿烂,门前并不见招揽生意的女孩,于是他快步向这个餐馆走去。
餐馆门前的空地上停放着几辆小汽车,他穿过汽车走了进去。尽管餐馆做了装修,但仍是看不出有什么格调。大厅里放着十几张桌子,右侧有两个单间,此时餐馆里显得很清闲,只有三张桌子上有客人吃饭。梁鹏远观察了一下,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一位穿着红旗袍的小姐朝梁鹏远走来,一看便知是餐馆的服务员。随意飘散在肩头的长发显得有点标新立异,也有着点懒散。圆圆的脸上浓妆艳抹,微微发胖的身躯和身上的旗袍很不协调。脚下的高跟鞋使得她走路时晃来晃去,总是要摔倒的样子。
小姐走到他面前微笑着说:“先生,您用点什么?”。
梁鹏远抬起头来,看了看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一碗米饭,一份烧茄子,一碗番茄汤。”
小姐有些失望,她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先生,您不喝点酒吗?”
梁鹏远摆了摆手:“谢谢,我不会喝酒。能否快点,我还要赶路。”
小姐眉头轻皱一脸的失望:“好的,您稍等!”说完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旁边桌子上有四个人边喝边说,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是出租汽车司机。桌子上没有正式的炒菜,放着一盘花生米,一个粉皮拌黄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盘火腿肠。白酒瓶里已经空了,他们的杯子里还有少量的啤酒。
一个小个子问身旁的同伴:“老三,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被称作老三的人懊丧地说:“背透了,一天才跑了一百多元。”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司机说道:“老三,你跑了一百多元还是好的呢,我才跑了八十元。照这样下去,真没法干了。”
一个剃着光头的司机插话道:“知道什么原因吗?就是车太多了,马路上的出租汽车比坐车的还多。就这样客管局和交运局还比着发运营证,也没人管管。”
梁鹏远把椅子拉了拉靠近了那张桌子,然后拿出香烟给那几个司机每人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和他们搭讪起来。
“看来几位都是开出租汽车的师傅?怎么,业务不太好?”梁鹏远笑着说道。
老三上下打量着梁鹏远,见他细皮嫩肉的像个书生,气不从一处来:“是啊,知识分子。你在笑话我们?我们都是拉胶皮的,和你这个知识分子比不了。”
梁鹏远摇摇头:“哪里的话。我们都一样,都在一个环境里生存。你们刚才说,出租汽车的业务不好是由于车辆太多。那我就我不明白了,为什么客管局和交运局还比着发运营证?为什么一个行业有两个部门管理?”
光头喝下一杯啤酒后抹了抹嘴:“你是外地的吧!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天海市有规定,出租汽车由客管局管。但交运局发的照是客运包车,表面上不是出租汽车,实际上和出租汽车没什么两样。”说着端起了啤酒杯,见是空杯,伸手去抓啤酒瓶子。他失望了,四个啤酒瓶子全是空的,他无奈地摸了摸嘴。
高跟鞋与地面有节奏的撞击声传了过来,女服务员走了过来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柔嫩的唇角泛着一股怨气。眼神扫过梁鹏远时是那么的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人。
“快吃吧,吃完了好赶路!”女服务员把盘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四名司机一起大笑起来:“知识分子,吃完快走吧,小姐不欢迎你,哈……哈……。”
梁鹏远听着他们的讥笑,脸上没有半点怒意。他拿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女服务员:“让这几位司机师傅喝个痛快,再钞几个酒菜,这钱些钱够了吧?”
女服务员一脸的诧异,先是惊奇后是精喜,随后喜笑颜开地说:“够了,够了!先生,对不起!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好,要知道饭馆的营业额关系到我的收入,您别介意。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说完她快步向操作间走去,空气在她不断滑动的两条腿之间流动起来,在她身后留下一股化妆品的味道。
司机们一下楞住了,他们停住了笑声,用不解地目光看着梁鹏远。
就在这时,那个胖小姐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向一个单间走去。她把单间的门打开后,由于两手都端着菜没能马上把门关上,梁鹏远看到了里面的一幕。
一个男人正搂着一个俊俏的姑娘亲昵的喁喁私语,两手就在她身上摸着,一切在都是那样的轻车熟路,有条不紊。那个女人脚上穿着黑色的高跟鞋,左腿翘起搭在男人的腿上,右腿支起微微曲在胸前,黑色的内裤挂在右脚脚踝上,黑色的裙子全都卷在腰上。见门开了有人进来,她急忙推开那个男人,迅速地把左腿和裙子一起放下,脸颊上泛起了红晕。为了掩人耳目,她又端起酒杯往那小眼睛的男子嘴里倒酒。
梁鹏远不禁一愣,他看清楚那个搂着女人的男人:胖胖的,小眼细眉,高高的颧骨。单间的门关上了,里面传来了那个男人责怪胖小姐的声音,这更加证实了梁鹏远的判断。他想了一下,站起身倒了一杯啤酒走进了单间。
里面传出了对话声:“这不是吴老弟吗,这么有雅兴到这偏僻的地方吃饭。这位是……怎么,不给我引见引见?
“这……这不是梁……梁兄吗?你怎么会到这吃饭?这是我表妹,办事路过这儿,随便吃一点。请坐,我们一起吃吧!”
“既然是吴老弟和表妹一起吃饭,我就不打搅了。外面还有几个朋友,我出去招呼一下,再见!”
梁鹏远走出了单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