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虽也吃肉喝酒，但肉吃得多，酒却喝得极少，那梁犊却是海量，一个人就将一坛老酒消灭了八成，且看上去仅收获微醺。
“梁大哥确实是好酒量。”石闵道。
“喝酒要看人，李农那个家伙，我就怎么都和他对不上眼。”梁犊笑道。
石闵眉头一皱，意识到接下来梁犊恐怕是要转达石宣拉拢之意，便站起来，假意打了一个踉跄，笑道：“棘奴醉了，我去小解。”
梁犊一愣道：“怎么就醉了，你才喝多少啊。真成和尚了？你不还没剃度吗？”
石闵也不答他，只解下短戟拄地，蹒跚走出营门，嘴里还哼着小调。他确实有点内急，更多的原因是内心厌恶石宣，不过如果要他直言拒绝，又有违自己的处世之道，他现在只盼着少树敌人，谁都不愿意得罪。
三两千人的军营占地不广，石闵很快走到营后，他一边解手一边望着头上的星辰，一会儿想到樱桃一会儿想到支屈邪，一时又想到自己在襄国的几百汉兵。有风拂来，吹过来一阵清香的味道，石闵竟然心中一空，像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淡然远去。胡人汉人不都是人么？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谁得天下只要对百姓好，不都是一样的么？他忽然惊觉自己对石勒这位只见过几次面的皇帝，居然如此钦佩。他茫然走了几步，觉得自己过往所做的一切都索然无味，一瞬间，他体会到支屈邪心头的苍凉，自己在这一局里，扮演的莫非是那坏人的角色么？
助石虎得天下，使其展露疯狂，为北方汉人谋一条出路，这样大的一局棋，是需要非常人的心态才可以下得的，石闵此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心志未能坚定如铁，也可理解。
他垂下远眺的目光，用眼睛代替鼻子去寻那清香的出处。营地外有几簇幽幽发着蓝紫光的小花草。今夜月光皎洁，营中又灯火通明，那一簇簇蓝花被风一抹，似跳舞一般，十分好看。
石闵和值夜营牙打过招呼，出了后营门，直向那片花丛走去。待近了才知道发出香味的正是那一蕾蕾蓝色的小花。石闵惶惶蹲下，颤动着扶起一支花茎，他那空空的心因为失去了支持而变得极其柔软，对这些从未见过的小蓝花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石闵摘下来一朵无名蓝花，放在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那种奇特的香味直入肺腑，全不似往日闻过的花香，那气味仿若一双温柔小手，撸直了他微皱的心。他仔细将花放入怀里。再抬头望去，几十步外又有一小片蓝花。石闵微微一笑，小心避开脚下的花簇，追着一小片一小片蓝花，逐渐远离营地，终于在登上一个小山坡后，鼻腔中全被那股香气充满。他定睛一看，山坡下隐隐全是这种绿茎蓝顶的花儿。于是心中大喜，长啸一声，放开脚力，极速向山坡下那片巨大的花地奔下。石闵平日虽努力掩饰自己，毕竟未脱少年心性，加上以五十骑直入兖州征回了南阳王石恢，心中难免自豪。此时他远离军营，不由得显出一点原形。
从高处望去，那个少年如一颗流星般落入那些成长得高达大腿的蓝色花丛中，竟然翻滚起来，时而向前一个空翻、时而在地上乌龙搅柱，玩了个不亦乐乎。他还在这边胡闹间，不远处却有一盏灯正在快速向他移近。那灯并不十分明亮，十步外见不到持灯者的模样，却能看出那是一盏陶灯，灯身镂有鱼纹，烛光透过陶制灯身照到地上花丛里，竟似有几尾小鱼游动在花海之间，意境极美。
石闵是练武之人，他立刻意识到有人呢接近，于是在花丛中藏好身体，从暗处望去，顿时一呆。来人是一位女子，虽夜色依稀，但那脸型那轮廓却美得让人几乎停住呼吸，看装束像个汉人，却不似时下汉人少女那么斯文碎步，走路如胡女一般仰首阔步，且步伐迅速，全身喷发出一股青春逼人的气息。
石闵有些慌神，此时才想起这里的蓝花长得颇有规律，恐怕不是野生的，而眼前这少女，八成正是花主。他扫了一看周围，暗喊一声要命，原来刚才自己一番捣蛋，将方圆十几步的花穗弄折了不少。他再次去看那少女，心中满是歉意。少女已走到狼藉之处，比之前近了许多，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容貌。她一张脸上微微发着毫光，肌似冰雪，那种美态无词语足以形容，犹如刚从月上徐步而下的仙人。石闵咬着下唇，看得痴了，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站了起来。
少女很快来到他面前，距他四五步外，也仔细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后才问：“喂！你干嘛呢？”
石闵还呆着。
“喂，说你呢！有你这么看人的吗？我看你的服饰，是个军士。你是敌国的斥候吗？”那少女又道。
石闵这才回过神来，一张脸罕见的涨得通红，幸好这是在夜里，陶灯的光线也不甚亮，才没让他窘态wWw.毕露。
“我……我叫石棘奴……你呢？”他答非所问地道。
“我叫什么名字和你有关系吗？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否敌国的斥候呢！”少女嘟起小嘴，看得石闵心头又是一跳。
石闵越来越紧张，只觉得脑子全被清空，空白一片，竟顺着她的话胡乱答道：“我是敌国的斥候，你会抓我吗？”
“抓！”那少女话刚说完，转身放下陶灯，双手忽然从腰部抽出两把仅长一尺的手刀，猛向石闵扑来。
石闵虽然脑子还是一片糨糊状态，身体的反应却是快极，插在腰后的短戟突现两人身前，轻轻一格，听得当当两声轻响，已是挡住了那少女两刀，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短戟一抖，将少女双刀荡得向两边弹开，那少女收势不及，丰满的胸部竟以异常凶猛的姿态撞向石闵，而石闵的WWW.soudu.org短戟也在第一时间刺向她的胸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