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至少今天不需担心做不做真正男人的问题了。石鉴说他没有体验过做“真男人”的好处就妄加判断，真如韩非子说的“无参验而必之者――愚！”可他宁可默认了自己是个蠢货，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比面对蒲雄那样的高手还难以应付。
刚才石鉴听了石闵的说法，觉得可行，便叫石闵写了印信，亲自去调动铁铺人马。若要保住这营士兵不被徐覆征用，石鉴就必须和铁铺的兵士们呆在一处，而石闵则在此盯住那些鲜卑人。同一时间，石闵已吩咐手下以自己的名义通知徐覆，说在华登楼发现一彪鲜卑奸细，他们料定徐覆会来，一切谋划就绪，等着徐覆带他的亲兵来和这些细作火拼。
石闵心道在此死等也不是办法，看到厢房后面市一片树影茂密的花园，便无声无息从房间的后窗溜出去，顺阴影处潜到叶光厢房后面附近。
他非常警惕，任何一点响声都会引起他的注意。耳中传来一道极其轻微的水声，他立刻伏身，目光四处搜索之下，见到暗角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墙解手。石闵知道这人必定是叶光在暗处布下的警戒，乘那人背对自己的时机，石闵轻轻从另一侧暗处潜过，他知道周围肯定不只一处暗桩，自然不敢直接潜至叶光所在厢房，便寻了一棵接近的树爬了上去。
这棵老树长得相当茂密，主干距厢房足有四五丈，不过另有一支旁丫斜斜伸长到厢房近处。石闵暗道真是天助我也，于是小心翼翼沿那支仅有上臂粗的旁枝爬过去，临到末梢微微一压，借着弹力将自己带到厢房外的雨梁上，又立刻将身体缩成一团，隐在阴影处。树枝晃动的声音即刻引起注意，在周围十丈范围内各个暗处窜出来三四人，都用眼光极其小心的四处搜索，其中一人压着声音问：“老四，你那里是否有人经过？”先前石闵经过的墙角暗处有人也低声回话说：“没有，是风声，别太紧张了。”那几人犹不放心，看了又看，又有一个人指着石闵爬过的树说道：“此处还是安排一人为好，老六，你上去。”立刻有一个人爬上那树，将自己隐在树叶中，任石闵用足眼力去看也没能分辨出他究竟躲在树上何处。石闵不由一阵后怕，这些人不是武艺高强便是善于藏匿，自己能够进到此处实在是运气。他立刻不敢再去看那棵树，且不说高手，就是常人走在路上，有时都会下意识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而武技到达石闵这个层面的高手，其感觉更是敏锐无比，石闵尽量将自己的呼吸放得若有若无，仿佛已融入身旁的石刻木雕。
石闵偶尔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在某个时候身体和精神都进入某个奇怪的状态，这个时候他的六感都会无来由的提升数倍，变得无比灵敏。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状态是某天他在邺城后巷中苦侯时无聊伸手出去的一刻，他原不过是想测测风力，却奇异的感觉到风从指缝中穿过时的每一个细小变化，他让自己的手指摆出各种姿势，那风也似有灵气一般，绕着他的手指舞动，当风在他手里变成游戏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隐隐有一种“势”，同时他几乎不用眼睛去看就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甚至能数得清离他七八丈远处人们的呼吸。只可惜他目前无法自主进入那种状态，依然是偶尔的福至心灵，不过现在，这种幸运又降临在他身上，华登楼的吵闹再也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他卧在雨梁后，心神却像是进入那间厢房，虽然无法听得里面众人的呼吸，但言谈却是声声入耳。
“霸儿，你如何看待刚才进来的两个少年。”这是叶光的声音。
一个稚音说：“那个年纪大些的少年显然是石鉴的侍从，石鉴无异于其他二世祖，我看他与父亲交谈之时，神态倨傲，待听得父亲愿意折价卖马后才显得稍近人情。不知霸儿说得可对。”
“嗯，恪，你也说说。”叶光的声音冷淡许多。
“是，父亲大人。恪儿见那石鉴入门以后，眼光曾在儿等的手腕及脖颈等细致处看了看，对其他叔叔也是如此；他在与父亲交谈之时，脚抵在这里；孩儿以为他只需一蹬脚，就可以向后滚出厢房，而另外的那个少年立即可以抢在他身前营救，可见这个人虽然嘴上相谈甚欢，其实心中对我们产生了怀疑。而那个长得高大的少年，双目敏锐，进退有据，他所站的位置，横跨一步就可以挡在石鉴身前，迈进一步则能够威胁弟弟。恪儿料定，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高手，其武技甚至不在各位叔叔之下。”这显然是叶恪的声音。而外面的石闵却听出一身冷汗，这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吗？前日见到姚襄，已觉得他聪明不亚于自己，而眼前这个孩子，甚至还比自己更精细了些。
“哦，难得你倒看得仔细。”叶光的声音显得有些讶异，又说：“不错，那个少年其实也大你不多，却已是襄国声名赫赫，被誉为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石虎的从孙石闵。”
叶恪的声音略提高一线：“他便是石棘奴？”
“不错！你们还需多多努力，哼，天命源归！我慕容一家的后代又怎么能差过他石家。”叶光冷冷说道。
梁上的石闵闻言心中狂震！他们真是慕容家的，可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慕容家主慕容?伪委于晋，受封平州牧、辽公；其部队与赵国的部队时有摩擦，几乎是敌国相待。听叶光的口气，他应该是慕容家的亲系，现在他居然带了两个小孩混到敌国里，不论目的是什么，其胆略确实足以令石闵赞服，不过想到慕容?乃是直视十万敌兵为犬羊蚁聚的超凡人物（注1），不由心下释然，此等人物岂能生下鼠辈。石闵极力将情绪平复下去，此地虽是大赵国都，但自己却处于这伙鲜卑人的包围之中，只要这些人中有一个箭术达到吴彪水准的射手，自己要脱身就很困难了，由不得有丝毫疏忽。他正思索间，忽然听到有人极轻的敲了敲厢门，而后那人便进入房中，房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石闵先是怀疑进房者乃华登楼的女妓，而后又想起房中还有两个孩子，既然带孩子来此处，当是准备与人面晤后可以立刻撤离，莫非他们要见的人就隐匿在这华登楼中？愈想愈觉得有理，烟花之地本来就是情报海消息潮。未几，那进屋的人终于开口说话，却几乎将石闵从雨梁之后震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