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娘的心,不知怎的,生出了丝丝的遗憾,强自平静道:“易公子客气了,你我能同车一程,也算是一种缘分,能不能帮上,我也不敢承诺什么,你还是先说说看吧。”
易平安道:“百花谷这个地方,您可曾听说过、可否知道在哪里?”
车厢内在沉默,似在思考。
但,灵识早已异于常人的易平安,有那么刹那间,清楚的感觉到了车厢内陡然凝固的氛围。不过,这个问题,在平日里易平安也问过一些走南闯北的商人,他们的回答都是否定的,所以这一次——纯粹是为了换个话题而已,至于答案,并非是那么的重要。故,这刹那间的异状,易平安也就没有放在心中。
“百花谷…”沉默良久后,楚云娘微微有些波动的声音缓缓的传了出来,“…怎么,易公子与谷中有相识之人?”
易平安笑了笑,道:“没有啊,要是有的话,又怎么会问刘大当家的呢。”
“哦,”楚云娘释然了,随即困惑道,“那易公子问百花谷在哪里,又是什么用意呢?”
“怎么?”易平安一楞,道,“难道百花谷还是什么去不得的地方不成。”
“呵呵…”楚云娘娇笑着,“去是去得,只是如易公子这样的人物,却是要分外小心才好的。”
易平安这下却是有点迷惑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道:“怎么,那里的人,还有那种癖好?”
楚云娘轻声啐了一口,道:“这个嘛,易公子倒可以放心。据我所知,那些谷里的人应该是不会对易公子起这种邪念的。”
“那我还有什么可当心的?”
楚云娘脆声道:“若是没有引见之人,易公子就这般贸然闯进去的话,怕是要吃很多苦头的,一个不小心,易公子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易平安曲起手臂,看着高高隆起的结实肌肉,自信道:“这可能么?就我这样的身板,不是我吹牛,就算是龙潭虎穴,我照样是走着进走着出。”
“是么?”楚云娘嗤笑着,大为不信,道:“对着谷里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易公子的拳头也打得下去?”
“这个…”易平安支吾着,心中的抉择很难下定:说打,那自己以前说给云娘听的那些甜言蜜语岂不就成了空口白话了;说不打,以云娘的醋劲,能有自己好果子吃么?犹豫半天,脑中猛然一亮,哈哈笑了几声,道:“不就是替人传几句话么,要真是这样麻烦,那我干脆请刘大当家的帮我代劳好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劳烦了?”
楚云娘心头暗骂了一声,好个狡猾的鬼东西,不过心里却有几分欢喜,道:“我与百花谷并无什么交情,但若只是传几句话,应该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易公子要传什么情话给谷里的哪位姑娘啊?”
易平安的眉毛,在这一刻几乎都要皱到一处了,有些话是不能转传的!
等了小片刻,见易平安依然没有回话,楚云娘的心里有些气恼了,只是顾忌着外面还坐着个高掌柜,又不好发火,遂冷冷道:“也罢,既然易公子不愿了,那我就当只是聊些闲话了。”
高掌柜在这时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易平安一眼,喝道:“好你个小子,怎么的,还蹬鼻子上脸了,连我主子你都敢戏弄,不想活了是不是?”
“住口!”楚云娘的火陡然发作了起来,“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来着的,还不快向易公子陪不是。”
高掌柜悻悻的应了声,面色极是难看,愤恨的看着易平安,张着口就是不说话。
易平安苦笑着,什么叫里外不是人,现在恐怕就是了,急忙道:“别、别、别,说来这全都怪我。刘大当家的,你也别责怪高掌柜了,否则以后这四海城,我还怎么混哦。”
“哼,”楚云娘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该怎样还怎样,难道我还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为难你不成?”
“就是…”高掌柜顿时又活了起来,“…主子,您小心点身子,莫气着了,不值当的。”
“唉…”易平安长长的叹息着,“…对呀,刘大当家的,其实我也是为了您着想,您想啊,我这事,一个口信而已,能大到那里去。可您就不一样了,手下的伙计,就我这脑袋,数都数不过来,若您为了我这点破事,这要是万一给累着了,您说,就我这小身子骨,都还不够您那些伙计一人一口,吃着解恨的呢。”
“扑哧…”楚云娘娇笑而出,阴霭尽散,“…易公子,你这张嘴啊,要我怎么说好呢?就这一会的工夫,你的身子,还就瘦了不成?”
高掌柜趁此也高笑了几声,道:“主子,您不知道,这小子,也就生了张好嘴,要不咱们茶楼里的好茶,他那享用得起。”
易平安呵呵的笑着,道:“就是、就是。”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楚云娘话锋一转,“百花谷是什么地方?是寻常人能知道的么?可易公子呢,竟然还要替人传话进去。就这,小高啊,你是比不了的。”
高掌柜点头如啄米,道:“那是、那是,要不我怎能让易兄弟上这车呢。”
几乎同时,在易平安、楚云娘的心里,给了高掌柜定了个无耻之徒的名号。
楚云娘接着道:“易公子,既然你觉着我替你捎话不方便,那不如改日带你去趟百花谷,如何?”
易平安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云娘道:“这下倒乖了。不过,易公子,你总得告诉我你要找谁吧,我也好传个信,让人家等着,否则这千里迢迢的,空跑了一趟,那岂不冤枉了。”
易平安就知道以云娘的性子,这事要不清清爽爽的说个通透,绝对是没完的,咬了咬牙,道:“我要找个叫淡情的女人,她……”
剩下的话,易平安再也说不出口了,张着大口,看着高掌柜,如见了鬼一般!
只见高掌柜的脸,瞬间苍白如雪,一双眼瞪得比金鱼的还要突起,昂着头、张着嘴,‘荷荷’的仿佛无法呼吸一般的沙叫着,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而那一双肥手,在月光下弯曲成爪,青筋根根暴起,胡乱的抖了几下,在易平安的注视下,僵着身子从马车上摔落了下去。
“砰”
重重的落在了山道旁,滚了几滚,不见有任何反应,一个刚才还鲜活的人,竟然就只在这短短时刻,死了!
山道清净,这突如其来的响声,被无限放大,惊动了马匹。
畜牲无知,受了惊吓,只能‘唏哩哩’的叫唤着,迈开四蹄,拼了命的向前狂奔。
本算平稳的马车顿时剧烈颠簸了起来。
“啊…”楚云娘惊叫了一声,慌忙喊道,“小高、小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高、小高……”
易平安的心,如急促的鼓点震响着,急促的深呼着,怔怔的看着眼前空出的位置,双手盲乱的在周身上下摸索着,脑中空白一片。
就在刚才,背后吹起了一股凛冽寒风,森森寒意中,高掌柜竟然就身亡坠车!
那一股寒风,难道竟是索命的怨魂?
楚云娘停了叫唤,伸手扣着食指在车厢壁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道:“平安、平安,你可还好?外头是怎么了?”
没有回答。
楚云娘的声音有些焦急了,手上又多运了几分力道,道:“平安、平安,你倒说话啊……”
在凌乱脆响的马嘶扬蹄声中,那沉闷的击打声异常的清晰,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易平安惊窍而出的魂魄重又拽回了体内。
易平安身躯陡然一震,抖散了周身的悚然,看着飞驰跳跃而过的两侧风景,再也顾不得什么高掌柜、李掌柜了,紧忙的抓起散落的缰绳,吆喝着、死命的拉紧,口中急道:“云娘,莫怕,等我停了马车再和你讲。”
楚云娘回应道:“好,那你自己小心些。”
奔马感受到了用力的束缚,记忆起了被训时的应有的步骤,不屈的嘶叫了几声,渐渐放缓了蹄步,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山道中,喷喘诞沫飞溅的气息。
车马一停,无力的虚脱感立刻侵袭了全身,易平安瘫靠在了车厢上,重重的喘息着,脑海之中杂乱一片,无数的画面、话语如附着在水草上的气泡一般,在被搅乱后,纷纷冒了出来。
楚云娘又敲了敲车厢,这一次,声响如常,道:“平安,你没事吧?”
“我…”猛然间,易平安的脑海如醍醐灌顶了般,,一些话语在这一声关问中被串了起来,低沉道,“…云娘,我没事。但你怎么不问问高掌柜有没有事呢?”
楚云娘沉默了。
易平安的心反倒有些释然了,继续问道:“云娘,你也不是寻常之人吧?”
楚云娘不答反问:“你说呢?”
易平安的心有些凉,甚至有几丝的委屈,恨声道:“其实我早就该猜到了,像你这样的一个女人,终年在外一人四处奔波,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磨难,云娘,你瞒得我好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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