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得、当不得的。”易平安慌忙摆手，道，“在下只不过是个小小杂役。刘大当家的要是看得起在下，叫我小易子就成了，公子却是万万使不得的。”
“一个称谓而已，”楚云娘轻缓道，“易公子何必这般较真，何况人世易变，指不定哪一天，易公子就名副其实了呢？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赶路吧。”
易平安闻言也不多语，知道这是云娘不愿让外人轻看自己，赶忙按捺住了见面后有些燥热的心绪，回身跃到了高掌柜的旁边，道：“高大哥，辛苦你了。”
“那里的话。”高掌柜笑了一声，手一抖，吆喝着驱赶着马匹，行了起来。心中却很是高兴：一来，山道静谧，独自一人在外驾车多少还是有些心惊害怕的；二来，自己与易平安虽不是真心交往，但在外人看来也是要好的朋友，这种顺水人情做了下来，日后在欢场上，易平安却是要还与自己的。如此便宜之事，若是天天都有倒也不错。
高掌柜心想着，从车内传来的话语却让心开始了惊跳。
“易公子，你怎知道我在车内的？”
高掌柜偷偷的朝易平安摇着手，使着眼色，道：“是啊，易小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易平安看着高掌柜略显紧张的神情，会意的笑了笑，做了个宽心的手势，心里责怪着——云娘你也太过谨慎了，笑道：“刘大当家的果然心细。不过，这一次，在下却是侥幸猜中的。”
“哦，”楚云娘心中微微有些恼怒，好你个家伙，竟然真的是想去城里找青楼女子的，口中平淡道，“要是易公子不介意的话，可否说来听听？”
高掌柜听楚云娘的语气没有什么猜疑自己的意思，便也打趣道：“哟喝，易小哥什么时候也聪明起来了。”
易平安笑了笑，心头着实鄙视着高掌柜，道：“刘大当家的，您想啊，高大掌柜何许人也？在四海城，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啊，别的不说，就楼里的那些老鸨、姑娘们，哪个见了高掌柜不是笑脸相迎的，生怕怠慢了，惹得以后的生意都……”
“扑哧…”楚云娘笑着打断了易平安的话，道，“小高，你可真是风光啊，恩～”
高掌柜冷汗顿起，瞪着眼、扯着易平安的衣角，急忙道：“主子，你千万别听这小子乱讲，我可是个本分人，这你是知道的。”
“呵呵…”易平安拍掉了身上的大手，笑着道，“…开个玩笑嘛，你瞧瞧你这样子，吓得，难不成刘大当家的还会管你去青楼里的事不成？”
“你小子，”高掌柜有些恼怒了，这个主子虽然一年也只不过接触一、二次，但多少还是知道她的脾气的，“要是再胡说八道，可别…”
“好了…”车想内传出了‘哚哚’的敲击声，楚云娘道，“…易公子，他人的私事，还是莫要多说为好。只要不影响茶楼的生意，做的又不是什么让衙门里操心的事，我这当家的也就懒得理会了。易公子，你还是继续说你的吧。“高掌柜的心，这才稳了下来，狠狠的瞪了易平安一眼，心中骂声不断，悻悻道：“对啊、对啊，你是怎么猜出我家主子在车上的？”
易平安伸手指了指天，道：“还不清楚吗？能让这样的一个人物，在这深更半夜的一人驾车赶路，车内载的又是女子，就我所知，除了是接送刘大当家——高掌柜的主子，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能这么大的能耐了。”
“说的…”楚云娘轻轻道，“…也有几分道理，看来，是我多心了。”
易平安笑了笑，身子紧紧的靠住了车厢，那里，应该可以感受到楚云娘温暖的体温。
高掌柜偷偷的长出了口气，暗暗的有些后悔，或许，不应该让易平安上这车！
三人在这一时刻，各有心思，安静了下来。
山道中，只有马车轰然而前的声响，扰乱着林中鸟兽的梦境。
易平安看着两侧掠过的夜景，心‘砰砰’的乱跳着，就这片刻的安宁，脑海里就已经幻想出了了入城后与楚云娘火热的场景。张嘴呼吸着清凉的夜风，稍稍消退了身躯的燥热，停止了淫秽的想念，看着全神驱车的高掌柜，道：“高大哥，不见你也没多少日子，怎么竟然好象又瘦了？”
少说少错，而现在的高掌柜根本就不愿出错，看了一眼易平安，也不接过话头，笑了笑，继续着自己这一份有些辛苦但却安全无比的差使。
易平安可不愿就此停止——若是万一自己一是把持不好，想到了激动人心的画面，让高掌柜瞧出了什么端倪——天知道云娘会做出什么来，遂接着道：“说来也是。偌大的清心楼，一天下来，里里外外、忙来忙去的也就数高大哥最累了，一日两日还成，时间久了，铁打的人也有熬不住的时候。高大哥，你说是不是？”
高掌柜苦笑着看了易平安一眼，暗骂道：你个憨货，懂得什么，自从老子坐上了这个位子，你没瞧见衙门里的老爷们都要给老子几分脸面么，累点算什么，再累老子都愿干一辈子。口中回应道：“这你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现今这个世道，能对下人们这么照料的主子，你想想，还能找出另外一个来么？不说每月发给我们足以让外人眼红的俸银了，就凭这份恩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怕是再累一点，都是应该的。”
倒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啊！易平安心里鄙夷着，道：“那是自然，要不这四海城里的人，怎么会削尖了脑袋往清心楼里钻呢，还不是刘大当家的厚道。”
“你这话说的，我就爱听。”高掌柜扬了扬缰绳、稳了稳马匹，“我这身子，瘦了倒好，身体轻便了，干起活来也就更利索了…”转头看着易平安，赞赏的笑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易平安竖起拇指朝高掌柜摆了摆，道：“哎，高大哥的这份忠心、这份人品，实在是让小弟汗颜啊！要是人人都像高大哥这样，小弟的这份差使，恐怕都要轻松许多啦。咦…”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珍宝一般，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前面拉车的两匹棕马，“…高大哥，这马……”
高掌柜的心，猛地‘突突’乱跳，目光顺着易平安的手指望去，左右搜索着，急道：“怎么？马有什么问题不成？”
如不可置信般，易平安看着有些慌乱的高掌柜，结巴道：“这…这马，可是…可是…衙门里的？”
高掌柜眼珠子一转，立时就知道了易平安的用意，满脸的笑，五官都挤到了一处，若无其事道：“你这小子，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两匹马而已。我也就随口一说，说这几日主子要来，这不…”拍了拍座位，仿佛天经地义般，“…你看，连车都给我送来了。”
长长的呼了口气息，“高大哥，你可真有本事，这城里的人都说，县太爷的马车跑这条山道，最是稳当了，想不到高大哥竟能借得出来，小弟对你的钦佩简直是滔滔江水……”
“好了。”车内的楚云娘再也受不住这些阿谀的言语了，开口道，“易公子，你就莫再耍嘴皮子，变着法的捧人了。有些话，说多了，反而容易出错，至于什么人做了些什么，我这心里，清楚的很。就不劳易公子费心了。”
“嘿嘿。”易平安讪笑了几声，朝着高掌柜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脸色。
高掌柜听出了楚云娘言语中不高兴的意味——你那值得炫耀的资本，是谁给的——不敢再说什么，佯做没瞧见易平安一般，铁青着脸，震了震缰绳，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易平安暗啐了一口，道：“刘大当家的，不是我多嘴，我这高大哥，为人太过老实，我要不趁此时说与你听，只怕…”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算了，我这一外人，也是瞎操心了。”
“你这张嘴啊，”楚云娘笑着道，“真是油滑，恐怕城里的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们，被你给骗了不少去了吧？”
这种事，当着云娘的面，可是开不得玩笑的。正色道：“刘大当家的说笑了，就在下这样的人，长得不俊，又没有钱财，更不会吟诗做文的哄人开心，就算是被人一不留神看中了，我也是万万不敢拖累姑娘家的。”
这话，无论如何，楚云娘是信不过的，只是此时也不好辩驳，道：“真也好，假也罢。为人，总是老实一点比较好的。”低低的，如蚊吟，“你说呢？”
易平安的耳目，比起高掌柜可是强过太多，自然是将后一句问话听得真切，心中莫明的有些难过，不敢深想，也不敢回答，急忙换了话题，道：“刘大当家的，你见识广，有个事想要劳烦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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