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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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透昏迷了七天了,北冥飘似乎铁了心肠,楞是对这个儿子不闻也不问,夜夜徘徊于寄魂居和柳园,烟色只来过一次,她的容貌似乎又较之前憔悴了些许,除了那股清幽的高雅之气仍未消散,她完全遗失了初次见面的红晕与笑容,变得越发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赤庄里有很多名医,可没有北冥飘的许诺,谁也别想请得动他们,再加上我是天生的傲骨,吃了两次的闭门羹后,脚就再也移动不了分毫了,宁可自己在药房里挖空心思摸索,也不肯再拿自己的脸去挨人家的门丁。

    第九天的早晨,北冥透终于醒了,他惺忪的睡眼上还挂着灰色的眼屎,嘴角也干裂了数道口子,顺着嘴唇清晰的纹路,露出猩红的嫩肉,可能是我眼里自然流露的情感刺痛了他敏感的自尊,他的眼一下子寒得如冰。

    “喝水。”我递过去一个小水杯,使劲的握住,果不其然他转身就要挥掉,却没能得逞,被我轻易的躲开了,里面的水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我得意的看向他,嘲笑他的愚蠢,北冥透浑身都在颤抖,口中还微微喘着气。

    “你欺负一个快要死的人,很有意思?”

    “欺负别的要死的人有没有兴趣,我不知道,不过欺负你这个快死的人,倒是蛮有趣的。”

    “你!”他愤怒的圆瞪了眼,我趁他嘴张开时,把那杯水灌了进去,他险些被呛着,扶着床沿不住的咳着。

    “早点听话不就得了,你现在这个德行,我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杀了你,你信不信?”

    “咳咳,你敢,咳咳......”

    “对啊,杀了你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但现在全赤庄里只有我一个半大的大夫肯医治你,如果我不管你,相信很快,阎王殿的小鬼就要来这勾你的魂魄了。”

    他抬眼看我,神色有些异样,稍后他眼波里流转了一抹暗红,瞬间涌上,积聚成光,可我刚要捕捉那变换的艳,他就躺下了身子,狠狠的闭了眼。

    我试图拉开他的眼皮,可他就是不合作,不让我看清他眼底的异样,气得我狠狠的打了一掌在他肩上,

    “喂,你是不是真想死了,到底在隐瞒些什么,我给你的那些药,你根本就没吃是不是?”

    他转过身,拉上被子,蒙住全身,像个细长的茧,层层将自己裹住,我拉扯了几次,都没能拉开那床缎面被子,只能气恼的放弃,也不知道他昏迷了七天,那里还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把飘尘居前前后后搜了个遍,果不其然,在一个死角里找到了一个破旧的陶瓷罐,里面放满了我这几天端来的汤药浓汁,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牙齿咬得太紧,把嘴唇都咬破了也不自知,感到血的腥味时,人已到药房了。

    我知道透的情况很糟糕,那蛇毒已蔓延了他的五脏六腑,开始毁及内脏,可我并不想为了他去恳求北冥飘,不知为什么,面对北冥飘时,我一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即使他轻言温柔的对我谈笑,我也温暖不起来,甚至觉得他的眼里混合着某种我不想面对的星碎之画,模糊迷萌,没有依据,却真实得可怕,这种原始的恐惧折磨着我的身心,让我本能的退却着。

    七珠草,如今只有七珠草可以救他的命,而且,若我没料错的话,七珠草的独有的慢性之毒正与那猛烈的蛇毒环扣,互为药引,互相制约,它们一个生于终年冰冷的寒潭之底,一个长于酷热的炎夏地带,正是天地万物所讲的阴阳相生相克。

    我独自一个人站在寒潭边,不自觉的抱紧了自己的身子,还未入水,我已不自主的开始颤抖,那冷冽的水充斥皮肤的感觉仍记忆犹新,我一次次的问自己,为了一个陌生的男孩,我值不值得为他下水,值不值得为他拼命,我盯着那平静的水面,内心掀起了一场大风,久久理不出头绪。

    “砂,你在干嘛?”

    我惊了一跳,叫了一声,紫翼紧张的跃到我面前,搬过了我不住颤抖的身子,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

    他探手抚上我的额头,湿了一手,这让更加紧张,

    “怎么回事,全是冷汗,我送你回去休息吧,病了还在这吹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当大夫?”

    他说着就要拉我走,可我的脚像定在了地上,一步也没有移动。

    “怎么了?”他有些不悦,但仍耐了性子询问我,可以感到他刻意调整了气息,放缓了语气,我摇了摇头,盯着那水面,眼神漂移,犹豫不定。

    他顺着我的目光走到了那寒潭前,俊俏的脸上瞬时布满了阴郁,我感受到了他身上不稳的气息,但他背对着我,让我无法看清他面上流露的表情。

    “我真的很讨厌这寒潭。”

    他的话里没有情绪,墨色的长发随风而舞,那优美的线条拉回了我的思绪。

    “是啊,我也不喜欢它。”

    “可你还是为他下水了,现在,你也在犹豫,是不是要为了他再次下水,却寻那世上难找的七珠草,来延续他的命。”

    我迎上他充满质问的眸子,那双眼总是亮如星辰,耀如艳阳,此刻却充盈了露骨的斥责,凌厉的对着我空洞的心。

    “我不懂,齐砂,我真的不懂,是什么让你这么在乎他,为什么你总是在替他考虑,而从不曾关心过我呢?”

    他猛得拉过我的身子,狠狠的抱紧我,一时间我忘了挣扎,耳边翁翁的全是他愤怒的话语,值不值得,他一直在问我值不值得,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潜意识里,我不愿意北冥透死去,而为什么不愿意,我却理不清,莫名的对上紫翼失控的情绪,也让当时只有十一岁我的茫然无从,不知所措。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喜欢他,你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冷淡的推开他的手,这个问题让我清醒不少,我不愿意面对北冥透的死亡,这是事实,而另一方面,我清楚的知道,这并不代表我喜欢他,更奢谈不上爱。

    “不,我不爱他。”

    “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紫翼松开了我,对着我喃喃而问,

    我大步向寒潭走去,闭了眼跳了下去,留下了他在身后惊恐的喊叫声

    寒潭水冰冷的刺激着我的皮肤,把我的每条神经都拉扯的生疼,骨头里浸满了刺骨的寒,像千万根细小的银针穿透着每处骨髓,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仿佛用尽了我所有的气力。

    跳水的那一刻我没来得及多想些值不值得的问题,只是单纯的希望七珠草能挽留下北冥透脆弱的生命,尽此而已。身后响起了水声,在我体力透支时,紫翼紧紧的搂过了我的身子,他想带我离开水面,我却使劲挣扎着,往更深处游去,终于,在那坚硬的潭底,我看到了七珠草独特的蓝色光芒,紫翼早我一步把它拔起,反手捞过我瘫软的身子,迅速的往水面游去,他的长发披散,在水里与我的发纠缠在一起,像流动的墨,美得让人晕眩,而我,竟真的在这凌乱的水里甜蜜的晕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