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了二十多天船,胤祥性子活络,着实是把他憋坏了,便与十四阿哥两个于午后晃到了胤禛房中。此时,胤禛正拿着一本《妙法莲华经》细细地读着。胤祥和胤祯上前打了个千,齐声道:“请四哥安”。胤禛见是两人,便知经书是看不成了,无奈只得合上经文,道:“两位弟弟安。”胤祥扯过一张圆凳,大喇喇地坐定,嘻笑地看着胤禛手旁的佛经,道:“弟弟们在船上待的实在烦腻,四哥倒还有心看佛经?”
胤禛淡然一笑,道:“寂寂破乱想你总懂得?只有把心静下来,才可破除诸多烦恼。十三弟该多读几本经书才是。”
胤祥嘿嘿乐道:“四哥还是饶了小弟吧。那回被四哥堵在书房里,硬逼着背佛经,现在想起来脑仁子都疼。”
胤祯在一旁也帮腔道:“弟弟也和十三哥一样的想头,早知道这么闷,还不如装个病在京里躲躲清闲。今儿和十三哥来寻四哥,就是想让哥哥在皇阿玛面前讨个情,准我与十三哥从陆路走,去给皇祖母和皇阿玛去打个前站可好?”
胤禛失笑道:“平日看你挺老成,怎么和胤祥一般胡闹?你们两个才多大,皇阿玛会放心你们打前站?再者,皇阿玛特令不得扰及地方,逢府县而不停舟船,你们偏生要去碰这个钉子?”
胤祯撇了撇嘴,抱怨道:“四哥尽看不起人,康熙二十九年,四哥不也弟弟现在这个年纪,一样跟着皇阿玛征讨葛尔丹。怎么现在轮到弟弟,就连打个前站都不成了?”
胤祥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道:“四哥,皇阿玛这些天都在巡阅河工,操劳不已。小弟和老十四是皇阿玛的儿子,总得尽尽孝心,为君父分忧解劳才是。四哥是兄弟们之中最能办差的,河工上又有经验。胤祥与十四弟若能跟着四哥办河工差事,也能长长见识。弟弟们只求四哥去和皇阿玛说一声,让弟弟们历练一番。”
胤禛有些无奈,道:“知道这定是你的主意,和十四弟两个一唱一和。河工的差事这么容易当的?你们也知道,上回我修永定河,风里来雨里去,何止掉了一层皮?临出门时额娘还要你们四嫂传话给我,要我照顾你二人。若是黑了,瘦了,额娘饶得过我去?”
十四阿哥见胤禛有些松动之意,便趁热打铁道:“四哥不会是故意推托罢?十三哥与我都不是纨绔,在兄弟们中,布库练得最凶的就是我二人。皮糙肉厚,倒怕风雨不成?额娘处四哥更不必担心。若知我兄弟能为皇阿玛效力,额娘必然心喜万分。”
胤禛还未答话,就听门外有人轻咳一声,道:“四哥可在?”听声音,不是八阿哥又是哪个?
胤禛起身将胤禩迎入房中,只见胤禩身着贝勒石青两团龙褂,映出他的少年倜傥,端得引人注目。相形而下,其他几个阿哥不过穿着些寻常便服,胤禛更是只着一袭湖色长衫,腰间随意束了一根银色的丝绦,像极了普通士子。胤禩请过安后便言康熙召胤禛觐见。
胤禛看了一眼胤禩,道:“八弟可知皇阿玛为何事传召?”胤禩面上有些不自然,他这些天有事没事都凑在康熙身边,瞧着康熙忙于视河工事,便速速读了两遍《治河方略》、《束沙八法》等书,原想着若是康熙发问,能答出花团锦簇来,籍此多得些圣眷。
适才康熙接河督董安国报陈:清口、高家堰两处实测,洪泽湖水低,而黄河水高,已见河水逆流入湖,湖水因无从而出,泛滥于兴化、盐城等七州县。康熙让胤禩读了折子,问何以应对,胤禩对以速筑河堤,自以为必然得了彩头,不料却被康熙斥之为治表之策,吃了一通排头。康熙见胤禩颇有些委屈之色,便着其去宣曾于河工有所涉猎的胤禛前去商议。胤禩此时见到胤禛,心中免不了有些泛酸。
胤禛看着眼里透出期许的十三、十四两位阿哥,无奈地笑笑,道:“得了,拗不过你们俩。这几日我见河身渐高,沿河两岸,河面似已高于两侧稻田。等会儿见着皇阿玛,我见机请旨,若是皇阿玛允了,我便带着你等一同上岸测量,如何?”
见胤祥和胤祯满脸雀跃的样子,胤禛稍板起些脸,道:“先和你们说好,与我一同办差,可不能叫苦,否则定把你俩人打发回来。”
胤祥、胤祯自然忙不迭地应了,胤禩稍一犹豫,终是拿定了主意,于是上前一步,郑重施了一揖,道:“四哥看情形果真是深得皇阿玛的心思,相较胤禩之驽钝,强了百倍不止。小弟唐突,若是四哥不嫌弃,小弟也想随着四哥历练。”
看着胤禛有些诧异的神情,胤禩便将先前御前奏对之事大致说了一番。胤禛沉吟了一下,便道:“八弟向学之心热忱,我这做哥哥的也是自愧弗如,又怎么会泼你冷水。皇阿玛见我兄弟都能勇于任差,必然也会嘉许。”胤禛言毕,看了看胤禩,又道:“八弟去换上一身轻便些的?”胤禩瞧瞧自己,面皮稍稍有些泛红,告了罪,便回自己的房中而去。
胤禛见到康熙时,康熙正在悬笔疾书,抬眼看了胤禛,便指了面前的一份折子,道:“这是董安国刚呈上来的,你且先看看。”胤禛捧起折子,细细地读起来,于康熙指甲掐出印子之处特别多看了两遍。良久,胤禛放下折子,正沉思间,只听康熙道:“朕问过胤禩,他谏以修堤阻水返流。你以为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