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波澜横生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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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凯,章吉在胤禛附中当差历练也有几年,此刻见施世纶逐客,竟是双双躬身一礼,便即告辞,让施世纶也不免心中暗叹四阿哥调教有道。

    两人虽然离开御史府,却没走多远,仍然留在苏州城的客栈之中,暗中护卫在李卫二人身边,观察着施世纶的动静,并每隔三日便通过驿站将情形报与胤禛。

    施世纶果然雷厉风行,不过十天,就带着一群书办扈从奔徐州而去,借着京查大计的由头,先是问徐州知州索要去年一年的案卷。徐州知州王翼琛早听说施世纶的廉明,此刻心中有鬼,怎敢递上案卷,遂满面堆笑道:“卑职所辖之地,民风极是纯朴,过往一年之中,只有几桩邻里纠纷,卑职也都依律而判了。说句惹大人笑的话,卑职有辰光也想着能办一桩大案子,也好在考察之时,有所承报上宪。可是转念又一想,没有案子岂不更好,不正说明吾皇治下,四海升平吗?”

    施世纶也似和风细雨一般,微笑道:“老兄真好命啊,端的清闲?居然诺大一州,连桩命案都没有?”

    王翼琛眉头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忙道:“若是有命案,卑职岂敢不报?”

    施世纶没有放过这短短一瞬之间的神色变化,装作不在意地问道:“既如此,也罢,这些公事就放在一边,兄弟也不用再看这些案卷了。只是兄弟有桩私事,还请老兄帮忙。”王冀琛正暗自窃喜逃出生天,不住得点头,道:“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定当为大人效劳便是。”

    不料施世纶的后面一番话让他立刻就有乐极生悲的感触,深悔答应得太快:“如此便麻烦老兄了。听说本地有位名医,叫做李崟,曾经伺候过御驾的,现在去职在家。老兄大概不知,家严近日身体欠安,家慈自然忧心不已。家兄和兄弟都在四处寻访杏林高手。此人即在老兄辖地,还请相烦引见可否?”

    王冀琛紧张地声音都有些发颤,道:“此人,此人……。”

    施世纶故作不解道:“老兄可是有何为难之处?不妨,只须老兄为我穿针引线即可,若是李先生不允,兄弟也不强人所难。”

    王冀琛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道:“大人恕罪,令尊老侯爷有恙,下官理当竭尽心力,为老大人寻医问药。只是,只是下官却有为难,这李崟数月之前已因病亡故。”

    施世论复问道:“李崟因病而亡?”

    王冀琛心跳更快,道:“正是。”

    施世纶似乎不经意问道:“老兄消息可确实?”

    王冀琛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死撑道:“是。”

    施世纶突然面色一变,道:“你可知罪?”

    王冀琛吓了一跳,两个膝盖都发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他哪里经过这个阵仗。他靠着家中有钱,辗转走了索额图的门路,捐了一个监生,本来不过是个候补知县的前程。去年,不知走的什么运道,太子身边的人传出话来,只要自己再出三万两银子,就可以放一任实授的五品知州,而且还是在富庶的江南之地。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知州虽然比知府差了两极,可也是辖一方之父母。况且又是鱼米之乡,一年也是至少数万两的进项。可是,没想到,当王冀琛交了银票去吏部文选清吏司拿履历换赴任文凭之时,却被人指点着要在这案子上做些文章。尽管当时那名交待此事的官员未曾明说,却也点出了这是出于太子的授意。虽然王冀琛也觉此事棘手,但又暗自猜度,若是因为此事能和大清朝未来的皇上搭上边,未尝不是一桩好事,至少以后锦绣前程可待。不想,这个当口上,却杀出了一位施世纶。

    王冀琛面上冷汗涔涔,但口中犹自不松口道:“下官实不知所犯何事惹大人震怒?”

    施世纶冷笑一声,也不再用私下的称谓,转而道:“贵府好生健忘。先前贵府言陈境内无命案发生,又道李崟因病亡故!贵府且看看这宗案卷!”言罢,从旁边书办手中拿过一叠文书,掷在案上。

    王冀琛的手哆嗦着拾起,才看了几眼,便再也绷不住了,脖子都窜出俩行青筋来,急叫道:“大人此举是何用意?”这份案卷,分明就是丰县所留李崟一案的存档。

    施世纶嘴角闪过一丝轻蔑,道:“没什么用意,只是提醒贵府而已。前两天,本官请了丰县县令到我御史府盘桓几日,同时用了兵备衙门的官防,调了一队人马暂时围了县衙,又用本官的印信调了他的底档出来。若是贵府还是记不起来,本官可以现在就命人将李崟和苦主的棺木抬上这花厅。本官特别请了苏州城最好的仵作,就与贵府一起开棺验尸如何?”

    王冀琛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木然地看着施世纶将两口黑漆棺木抬了进来,又命人打开。顿时,花厅之中弥漫着一股恶臭。王冀琛在也忍不住,半蹲着就呕了起来。

    施世纶憎恶地看了他一眼,唤过仵作道:“你需细细查验,不得有一丝疏忽。”

    仵作应了一声,先来到所谓苦主的棺前,只看了一眼,就道:“大人,此决非人骨。”而后掂起其中两块稍大的,摸了一摸,道:“小人敢肯定,此乃家犬骨殖,且棺中无头骨。”

    转身走到李崟的棺旁,检验了一遍,道:“此人,四根肋骨断裂,腰椎亦受重创。此两处伤,可能是生前受刑伤,或遭毒打,当是棺中之人致死之缘由。”

    施世纶眉头一挑,道:“你可验看仔细了?”

    仵作躬身一辑,道:“是,小人看的分明,愿署检验文书。”

    施世纶点了点头,转向还在呕吐的王冀琛,道:“贵府,此刻还有什么话说?”

    王冀琛好不容易直起了身子,颓然道:“下官确有隐情,大人您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施世纶正色道:“国家法纪之所系,本官岂能如此草菅人命?兄弟劝你一句,好好拟一份供状才是正道。听你刚才所言,幕后似还有指使之人,若能首告,本官还可为你写份折子给皇上,求个恩典,如何?”

    说罢,施世纶便凝视着王冀琛。王冀琛面色灰白,简直像是死人一般,过了半晌,道:“多谢大人美意,下官想明白了,即刻便去写供状交给大人,请大人花厅稍后,下官去去就来。”

    施世纶这才面上带了些笑容,道:“你既然明理,本官一定代为向朝廷禀报。本官就在此等候,还请速速将供状拟好。”

    王冀琛沉重地点了点头,步履蹒跚地向书房走去,一时间像是老了二十岁。施世纶一使眼色,一名军士立时就跟在了王冀琛身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