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听罢脸色更是难堪,冷冷地说了一句道:“就算今天是你老子来,恐怕也不敢对本王说这些个。”
听了施世纶关于额真和昂邦的议论,胤禛才恍然大悟。在满语中,额真有旗主的意思,而昂邦则是统管大臣之意,这实际上是康熙要所有人明白,八旗都是皇帝的属下,即便身份高贵如亲王,也不再享有旗主的权利,而是作为皇上的臣子替皇上统管旗务而已,所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施世纶的含义就是我不是你裕亲王的奴才,而是皇上的臣子,所以我不问私,而向公。依此来看,这个施世纶应该算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奉行君子不党的方略,不怕得罪权贵,以胆略来看,必为能臣。
胤禛对裕亲王笑笑,道:“伯父,看来外界传言不虚啊,侄儿着实服了这个施世纶,有如此风骨,伯父您刚才试探之下,果不其然吧?”
裕亲王明白胤禛这是给他找台阶下,便勉强笑道:“也罢,和你这小猢狲一般见识,传出去还不丢死本王的脸了。”
施世纶一抱拳,道:“多谢王爷,四爷体恤,世纶这便告辞了。”
胤禛见施世纶抬脚便走,不由得脱口急道:“十不全,且慢?”
一言既出,胤禛也意识到了自己居然情急之下,把施世纶的绰号叫了出来,最初这个绰号还是从世骠这里听来的,因为施世纶的长相,可谓“五行不全”,诸多缺陷,便被好事之人以此绰号取乐,胤禛当下不由得红了脸,施世骠也颇觉尴尬,裕亲王更是捂了袖子在笑。
施世纶倒是镇定,回过身来,问道:“四爷有何见教?”
胤禛心中更是佩服,此人荣辱不惊,高量雅致,当下更加有了结交的念头,便道:“对不住,胤禛年幼不懂事,刚才不该如此,万望文贤见谅。”
施世纶还是一幅平静的样貌,道:“四爷不必挂怀。”
胤禛道:“裕亲王和胤禛不是存心结纳,只是一直以来,胤禛都和令弟相伴,听到诸多关于文贤的佳话,此番得文贤进京,才有幸与文贤相见,一见之下,更是佩服,祖宗规矩,胤禛也不敢违背,只是若再有机会,还请文贤不吝赐教一二。”
施世纶见胤禛说得诚恳,有没有什么违例之处,便也不好拒绝,且皇子虚心求教自己,那是天大的面子,再加上世骠的成分,便不再一味推唐,回道:“四爷客气了,若有机会,世纶毕当尽力。”
胤禛得此一诺,已然十分高兴,他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最起码自己以后已经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进一步与施世纶论交。
这一场晚宴就在这种氛围之中以施世纶的匆匆离去而草草收场。
接着的一段日子,胤禛随扈康熙首次南巡,于太子一道天天被康熙带在身边,时时教导,并得高士其传授四子之书,康熙也常常抽查两位皇子的功课,康熙还常常告诫说要于读书之间体会古帝王孜孜求治之意,胤禛被弄到不胜其烦,却又不得不时时小心。南巡之中,康熙亦传旨复了索额图内大臣之职,一并也撤了对明珠的处分,太子闻讯十分欣喜,胤禛却并不看好这个结果。
及至南巡归来,康熙愈发喜欢胤禛,赏赐日隆,仅次于太子,太子虽不说什么,却也十分不悦,胤禛看出太子心思,便让佟贵妃代言推辞,以其他阿哥都没有得到赏赐,自己没有特殊功劳,不应得此赏赐为由,请康熙收回赏赐,一方面解了太子的顾虑,又使得康熙心中更是喜爱胤禛的友爱谦让,康熙虽然以后再赏赐时,不再给与特别待遇,但却格外的看重于他,并在顾八代以外,加派张英,熊赐履教授胤禛理学。
还有一件事让胤禛真的感受到康熙的看重。有一次,康熙巡游塞上,因听说四阿哥身子不爽,就只带了太子与大阿哥,离京一日便接报说胤禛染了痢疾,康熙当即下令返京探视,十日之中,每日都要到胤禛的住所察看胤禛的病情,甚至对太医院的每一份医案都亲自过目,直到胤禛身体状况好转才再度启程,此举让胤禛也大为感动,他以前觉得,自己是一个现代人,无非借了胤禛的躯壳而已,康熙对自己而言仅仅是君王,甚至是要防备和斗法的对象,而丝毫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因素掺杂其中,而这一回,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康熙的亲情,让胤禛的心中有了一些软弱,也有了一些不安。
同样也是在这一年,胤禛的生母乌雅氏被封为德妃,以胤禛看来,这多多少少是因为胤禛目前的圣眷正隆,而且佟贵妃也一直在康熙面前进言,为乌雅氏撞木钟,康熙便顺水推舟,算是对乌雅氏做了一个补偿。封赏的旨意一下,佟贵妃便忙了起来,因为这事,佟贵妃特地在自己的宫设宴款待了乌雅氏,乌雅氏看着桌上碓的琳琅满目的精致吃食,瞧着自己的儿子胤禛恭谨地给自己行礼,一时也是悲喜交加,只是眼泪扑哧扑哧地落下来。
胤禛见状,连忙从怀中取出帕子,站起身来走到乌雅氏近旁,温声道:“额娘,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是什么事使您难过了?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
佟贵妃也在一旁半是劝慰半是调侃道:“是啊,妹妹,禛儿说得是,这么好的消息,连本宫也着实为你高兴呢,怎么反倒哭了?这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姐姐欺负你了呢?”
乌雅氏连忙起身裣衽谢罪道:“是奴婢不省事,给姐姐添麻烦了。”
佟贵妃忙笑道:“大家一家人,快别这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禛在一旁躬身肃立,站着规矩。
乌雅氏叹了一口气,道:“禛儿有出息,所以皇上上了这个妃的名分,奴婢自是高兴,只是想到祚儿,奴婢便忧心了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