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弹!”
“放!”
炮弹的轰鸣撕开了清晨的宁静。
“八噶!明人大大的狡猾!”
“还是省口力气吧!想想怎么对付明人的火炮!”范得里恩对身边的矮个子倭人说道,原来他在鹿特丹花市有份不错的工作,可该死的郁金香把一切都给毁了,他还记的那一天,早上,他还是个有着数万荷兰盾财产的富人,可到了下午,他却成了一贫如洗穷光蛋。没有收入,无奈,只好加入了军队,总算还有口饭吃。还好,在可怕的三十年战争中,他活了下来。原本这次东方之行是他军人生涯中的最后一次任务,完成之后他就可以领取足够的佣金回家了。不过,现在他恐怕能领的大概只能是抚恤金了!
“轰!”城墙上有多了道口子,飞溅的鲜血和人体的残肢伴随着碎裂的墙砖四散开来,周围的人们似乎早就习惯了所发生的一切。有人上来用沙包堵上了被轰开的城墙。
“天草先生,你说过有办法对付城外的大炮,可现在整整天了,城墙几乎要塌了!”小普特曼斯几乎是在咆哮,自从踏上中国的土地后,几乎什么都不顺利。眼前这个俊美的可怕的倭国人嘴巴上所的很好,但自从厦门城外出现明军后,噩梦就开始了。
天草焦急的望想港口的方向,海平线上一片空白,大概只要在他的想象中才会出现些什么,“支援的舰队已经出发了,我们只要在坚持……”
“天草大人,让我们去撮撮明人的锐气吧!整天憋在下面,大家都要疯了!”从城墙下走上来一个满身盔甲,头戴鬼面具的倭人武士。是天草手下的骑兵头领,野武士小西左一郎。作为骑兵,这些天他们都躲在城下,看着城上血肉飞溅,自己却无所事事,让这些亡命武士几乎无法忍受。
“轰!”大炮的轰鸣盖过了他的声音。
韩子温坐在大帐内,表情泰然的看着大帐内的武将们,“在等等,马老大说的船队应该很快就到了,一网打尽,才可以一劳永逸。”
“可大人,每日就用大炮轰击,城内的百姓……”张惶言自从和韩子温会合后,就整日在大帐中,韩子温只命令集结起的广州军用大炮轰击厦门城,解救从城中逃出来的百姓,并没有下令攻城。城上虽然也有大炮,却没有广州军的射程远,虽然占了高度的优势,却没有灵活,被广州军抓了死角。
“百姓,城中还有多少百姓!”韩子温反问道,“若此时强攻,我军虽可获胜,但代价不小。若是野战,我军把握就大了几分。张将军,我料定城内这几日也不安宁,耐心再等待几日,韩某人必有交代。对了,在下还想请大人去温州督办大军的弹药补给。”听了韩子温这么说,张惶言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韩大人如此说,那张某就不多留了。希望大人好自为知!”说完最后一句,他退出了帐篷。韩子温这才朝邝露报已一个无奈的笑脸,“大人,为什么明白的告诉张大人计划呢!”
“有时候,要骗过对手,要先骗的过自己人”韩子温笑着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邝先生,这几天要提醒下面,怕城里也要熬不下去了。”
邝露点头,“这是自然,大人可放心。”韩子温点点头。“走,还是去炮营看看,兄弟们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
炮口硝烟未散,通红的炮管上就给浇上了凉水,发出兹兹声,福建初春晌午的太阳已经显示其毒辣锋芒。在加上炮管上蒸腾的水汽,炮营的将士们都打着赤膊,朝着厦门城发射怒火。
“好!把炮在抬高一寸,装药包!”
只见一文人摸样的中年人正用炭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不时还打着算盘,看起来倒与炮营毫不相干,不过这人可是韩子温在上海白捡的人才。
“参见韩帅!”那中年文人看到韩子温来了,起身行军里作揖,韩子温笑着摆摆手:“孙先生在行营中不用这么客气。”这位中年人可大有来头,是当年登莱巡抚孙元化的儿子,孙和斗。当年这位可是中国的炮术大家,因为孔有德叛变给政敌诬陷至死。放眼全世界,象他这样精通炮术,弹道学的也没几个。
韩子温见到满目疮痍的厦门城墙,高兴的夸赞道:“孙先生好本事,这厦门城怕要给先生搅的天翻地覆了!”孙和斗回答:“大人过奖了,不过下官有一事不明!”
“先生但说无妨!”韩子温在上海松江一家酒馆中偶然遇到孙和斗,听他谈起大炮来滔滔不觉,顿时就把他招进了广州军,直接给了他炮营千户的职位。“大人,我军有连续炮击厦门城多日,凭这五百斤的重炮,要是大人集中火炮,早可以在厦门城墙上打出一个缺口……”
韩子温听了,与邝露对望一眼,“孙先生所言韩某自然知道,不过我可不把厦门放在眼里,在厦门之外,还有虾兵蟹将呢,我要的是一网打尽。所以只要先生用大炮给城上压力。”
孙和斗听了依然有些迷茫,韩子温看在眼里,“先生务虚多问,天机不可泄露啊!”听了他的话,孙和斗才开怀起来,“韩帅谋略,下官自当从命。”
看着孙在炮阵上摆了桌椅,上面笔墨纸砚具备,韩子温不禁有些好奇,他随手拿其一张,竟然看到了一个个符号数字。“阿拉伯数字!”他脱口而出。“韩帅也知道这西洋人的东西。”
韩子温倒有些知道这里面的渊源,“这阿拉伯数字西洋人也是学来的,从信回教的阿拉伯人那里。不过这阿拉伯数字确实印度人发明的,早在唐朝就传入中原了,不过就是没人重视而已。”
“看来大人也精通算学,着算具可比筹算要方便不少,简单明了。”孙和斗的父亲孙元化可是精通西洋学的大家,儿子自然也是,连信仰都一脉相承。“先生是教徒?”韩子温看到了他胸前的十字架,好奇地问。
邝露也有些好奇,上次徒经松江府,那里是孙氏族居之地,确实有看到教堂。“松江府可有不少人是教徒。”
“恩,确实,下官自小就受了洗礼,家乡松江早在光启大人带动下,有不少人信我主耶稣。”徐光启,这个名字韩子温倒是不陌生,对于未来他生活的城市历史,他还是有些了解。不过,上海现在倒有了发展的迹象,虽然还是松江府下的一个县,但黄浦江边的码头已经繁荣起来,
韩子温在广东的时候,也看到有教堂,但信的人却不多,广东商人大多信仰关公,走船的也都信仰妈祖,虽然两广的商人对西洋事物很有兴趣,大户人家家中多有西洋钟,西洋玻璃镜,但洋和尚并不怎么受欢迎。“哦,那孙先生一定见过不少西洋人,他们可和我们大不相同啊,孙先生是如何看待这些西洋人的。”韩子温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倒还真没遇见过一个真正了解西方的人物,也难怪,徐光启,这样超越时代的人实在太少了。
大概没想到韩子温会问这样的问题,孙和斗思量了一会,“泰西人和我中华人有很多地方也差不多,虽然他们没有孔孟之道,但圣经却也讲了很多道理。不过他们最大的不一样是他们很注重我们说的那些奇淫巧技,西洋钟,大炮,无不是他们的强项,父亲曾说过,若是北方诸城都能配置西洋大炮,在配上好的炮手,靼子之乱安有不平的道理。”孙和斗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最大的不同,他们好象没有礼仪廉耻,很多人,只要有利益,什么都敢卖!”
“呵呵,什么都敢卖!”邝露一旁微笑道,“孙兄说的及时,红毛藩只要有金钱,就是要他认祖宗,大概也可以!”听了这话,韩子温和孙和斗都笑了起来,“也不尽然,这西洋人其实和我们汉人也没什么两样,既有英雄好汉,也有卑鄙小人。”韩子温如是说,“洋人重利,这也是前进的动力啊!”韩子温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这时,突然厦门城门大开,一队倭人骑士鬼叫着冲了出来,同时,城上大炮朝城门前发射了数发炮弹。立即有烟雾在城下蔓延!
“是烟雾弹,他们城里出来了!”邝露
韩子温沉着地命令:“调转炮口,装填开花弹!步兵结阵,保护炮阵!”虽然明军占有极大的优势,但韩子温依旧命令步兵轮流待命,保持随时出击的状态。
炮手们很快贯彻了他的命令,孙和斗亲自站在一门大炮前调试,“九百步!放!”出镗的开花炮弹在烟雾中爆裂开来。虽然看不清楚,但炮手们并没有被烟雾所迷惑。“继续射击!”孙和斗命令道。炮手们熟练地装填药包,放入炮弹。从烟雾中冲出来的倭人骑兵,比城中冲出来时少了不少。
两轮炮击后,骑兵已接近明军本阵,步兵们早就准备好,列队,火铳早就装填好了弹药!在后排,五排士兵也准备若定,只要前面的士兵射击完成,后排就会替补而上,形成连续火力。不过,这样的连续火力,可要平日里严格的队列训练才可能实现。要想让一排排人一起涉及,形成有效的火力打击,可是不容易的。
韩子温让邝露指挥步兵队,他虽然是书生,但却精通武艺有熟读兵书,特别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可是熟悉的很。就是纯火器部队,他也指挥若定。
在明军阵之外,韩子温布置了数道壕沟栅栏,但倭人的骑兵饶开,有如利剑,直插明军本阵。不过,明军在几轮射击后,步兵们倒转火铳,把枪托上的皮套取下,露出尖刃,火铳顿时成了一柄长枪。
“加强戒备!”韩子温命令,“骑兵准备出动!”早就按耐不住的骑手们纷纷上马,战马在低声嘶鸣,骑手们抽出三眼火铳,做着最后的检查。
倭人骑兵挥舞着十字枪,明军士兵早就做好准备,火铳倒过来组成的长枪组成了枪阵准备接受骑兵的冲击。能面对满人铁骑的明军对倭人的骑兵冲击完全没有惧色。“杀!”士兵们大吼道,他们放低身体,让后排依旧可以保持射击。
“杀!”同样的词汇在天草手下的精锐骑兵口中迸发,他们头戴鬼人面具,挥舞着十字枪,想在明军中收割生命。不过,训练有素的明人没有任人宰割的习惯。倭人的骑兵虽然有不少人冲入了军阵,但更多的是被挡在了外面,就是冲入明军的骑兵,也很快给干掉了。
“这样不行!”小西左一郎看着自己的部下无法突破,明朝军队有如绞肉机般,把倭人珍贵的骑兵一点点消耗殆尽。原想通过突然的突击来延缓明军的火炮攻势,看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撤退!”他吹想了号角,可韩子温的铁骑已经从他们后面断了后路。
“小西君!”站在城头的天草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眼前这支军队显然和幕府将军完全不一样。他引以为傲的武士在以原广州军为班底的明军面前不堪一击。
三眼铳在近距离有如穿透薄纸搬直接穿透了武士的盔甲,长枪,大刀,近距离的搏杀中,那些嗜血的武士才知道自己在眼前这些人面前好象婴儿一样,他们的面目虽然没有面具,却看起来如此狰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