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郊,一群人正在河堤边忙碌着。
沉重的青石条几乎压的布里姆透不过气来,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移动。
“快点,不干完就没有晚饭。”那种带着复杂音节的语言又在耳边响起。在坚持一下,不然,代替现在还吊在那里的戈尔比的就是自己了。
十米,五米,一米,终于,他卸下了青石条。身体一下子轻盈起来。不过,今天他的工作远没有停止,还有大约二十根青石条在等待着他。不过,能利用这个时候舒展一下身子也是好的。
已经来这个该死的地方有两个多月了,想想自己听从了那个该死的书记员的话,远离文明社会……想想要在这里呆上五年,布里姆就感到后背发凉,不过,谁叫他只是个小职员,那五十个金比赛塔的赎金对他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好在连总督阁下也和他们一样,看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他的心里就好受了不少。只是听说总督的家人已经从巴塞罗那带赎金过来的,看来贵族就是贵族啊!
不过,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让布里姆感到吃惊!
当他被押解到广州时,他几乎惊呆了,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城市。原本,去过巴黎的他认为那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了。但在他眼前的广州,几乎有十个巴黎那么大!不过,距那个看管他们的东方人说,他们的首都比广州还要大,光他们的皇帝的居所,就抵的上整个广州城。天呢!那城市是什么样子……
这里的繁荣,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从欧洲的天鹅绒,到新大陆的咖啡,这里都能够见到。
这个东方的国家并不像他听说的那样腐朽,懦弱。相反,这些东方人相当的勇敢,有冒险精神。做为西班牙帝国驻马尼拉总督的财务职员。他清楚的知道在发生那件事(马尼拉反明事件)之前,这些人几乎垄断了整个南洋的贸易。尽管西班牙商人拥有种种特权,不过,这些精明的东方人总能够找的方法,让自己处于优势。
“布里姆,有没有叫布里姆的,奶奶的什么名字啊!叫着都拗口。”是自己的名字,整个俘虏营里没有第二个布里姆。他循着声音望去,是整个俘虏营的总管。在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发音了。总算,布里姆找到了这个民族的一个缺陷。他们对于语言的掌握能力实在有限。或许是他们认为自己的语言已经够完美的缘故吧!
“布里姆,你自由了!”听到这句话,即使在糟糕的发音也是如此的美妙。布里姆一下子呆在那里,良久,他有些颤颤微微问道:“请问,您可以重复刚刚的话吗!”
“你自由了,没听懂吗!有人替你付了赎金。对了,去收拾一下,呆会有人来接你的!”
自由,上帝啊!您终于听见了我虔诚的祈祷。布里姆此可真心的向那位老人感谢!要知道,除了那些商人之外,他是第一个被释放的俘虏,连总督大人都还在搬砖呢!而就在昨天,还刚刚有一群荷兰人被送到这里!刚刚还能听见他们在那些士兵的皮鞭下哀号。不过,他们的命运,布里姆自然没有心思去关心。他现在想的,是快点找条船,回到他的巴塞罗那,就去叔叔的杂货店帮忙吧!在也不离开那个温暖的地方了。
不过,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当布里姆穿着那身唯一的一套衣服出现在南洋商会前时,韩子温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在无意间翻看那些俘虏的卷宗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宝贝。这个无名的西班牙人正是他想要的,一个精通西方财务的通才。在加上他在殖民地的财务管理经验,正是韩子温现在所需要的,或者说,正是南洋商会所需要的。
南洋商会的生意已经遍布整个东南亚,就在这个月,正式在朝鲜,倭国,流俅,以及印度设立了商站。传统的中国式经营方式已经渐渐不能适应。虽然韩子温在管理结构上已经渐渐的进行了一些卓有成效的改革。不过,对于财务制度,他却是个门外汉。要知道,在学校里他的财务课还是托了某人的大力帮助才勉强过关的。至于连光,这个家伙的底子比韩子温还要不行,属于典型的补考一族,自然也指望不了他。况且,连光自打从福建回来,就一直在广州军内操持,也根本没有时间来帮助韩子温。
倒是秀儿,一直和韩子温共同分担南洋商会的业务,不过,她虽然很有能力,但毕竟是古代人,很多地方受观念所限。而这个布里姆的到来正好为韩子温解决了这个难题。
至于他本人,在见到了那份和法雷尔先生差不多的合同之后,他做了一个和法雷尔一样英明的决定,在那上面按下了自己的手印。(韩子温找不到鹅毛笔,只好这样了!)而之后,这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在也没有回到他的故乡。
“现在,你就是南洋商会的财务总监!”虽然翻译并不知道最后那两个字怎么翻译。不过,日后,中文发音的总监,就成了经理的代称,全世界通用。而布里姆,这个巴塞罗那穷小子的名字,在日后竟也能和显赫的梅迪契家族相比肩。
而在南洋商会的另一边,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正在和商会的几个股东商讨着什么!
那老人花白的胡子,眼睛里透出与其年龄不相趁的精力,“各位,我们不能在坐视那些人胡来了!他们是想吞了我们的产业!”语气相当的强硬。
“哦,我说杨员外,可今年商会的分红不是已经出来了吗,别人不说,老朽我可对这每股六百二十两纹银没意见啊!”声音是一个老秀才,虽然他也只有区区二十股。不过,确实,这些股息也着实能让一家子人在广州过上殷实的日子了。
看着在坐的都是些耳顺之年的老人,而股份最大的除了自己,都只有不过百余股。杨绍康不禁心头一冷。想他当初也是广东响当当的人物。他的马帮和船队都是能在广东算的上号的!和如今,连历来受他器重和提拔的马帮头人杨雨神,竟然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直接驳回了帮他运点私货的要求。
又有人说道:“我家那小子在商会里干的也挺好的,这商会好就是大家好,是不是啊!”
“我说,杨员外啊!你这也是多心了,我们都是老头子了,该是放手让年轻人闯荡了。再说,没有这韩公子和李家小姐,哪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啊!”
“就是啊!我说杨兄弟啊,老朽几个只想好好的过日子。实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事了。”一边有人不断地给杨绍康泼冷水。原本他认为起码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不过,看来……
作为一个富贾一方大贾,他深深地感到无奈。不过,他并没有放弃,那位大人会支持他的,你们这些惟利是图的家伙,等着瞧好了!
诚然,现在的南洋商会,都是一些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他们乐于把自己的青春撒向那片未知的世界。而不是沉溺于什么权利斗争之中。而且,现在南洋商会的经营权和所有权基本已经割离开来了。整个商会处于一个高度职业化的经营环境中,杨绍康实在没有办法插手。所以才想到了那些股东。不过,那些股东都是惟利是图的,商会既然给了他们如此丰厚的回报。自然,他们也乐得放手。
同时,强大的广州军还捏在韩子温的手里,更是没有人想反对了,不过,也没有人会反对为自己谋利益的军队吧!
而韩子温这边,他正仔细地端详着一枚银币。口里还不是自言自语着什么。
大明崇祯十五年,南洋通币――在银币的正面铸有这样的字样。
在布里姆的帮助下,一套接近近代的财务系统渐渐运转起来,并开始发挥其作用。同时,在韩子温的启发以及布里姆的帮助下,几个大商家开始筹备一个近代化的商业银行。
同时,南洋商会在东南亚开始以南洋通币为结算单位。这种由布里姆提出铸造的银币一出现就显示了其相对银两的优势。它直接与黄金挂钩,并以南洋商会的信誉和银币本身的品质做保证,顺利的在南洋地区实现了流通。马尼拉的商人们甚至有不少人只愿意用这种货币来结算。不久,它在广州地区也开始通行起来。而知府也没有阻挠的意思,反而宣布这种货币在广东及广西的合法性。毕竟相对于铸造粗糙的银两,这种铸造精确的货币在商业活动中无疑是极受欢迎的。
不久,在知府衙门的支持下,专门从事发行银币的机构,南洋票号。在大明的最后一个新年的初五,这个财神节。揭开了它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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