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采蘩,仓庚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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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哥,我想找个地方歇歇。”离染带着些倦意的抬起头看他,语气很沉,很轻。

  白酲月点点头。

  “就这儿吧,一会儿就好。你也坐。”在河岸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离染坐了下来,双手环膝,他静静偏头倚着休息。半垂着眼眸,看起来甚是没有精神。

  “你是不是病了?”站在他身旁,白酲月看出他脸不大好。比平时愈加苍白了些。“不然你先回府,我去找梁大人。”

  “丞相现在一定在洛阳……我们找不到的。”他将脸埋在手臂里,声音也因而变得沉闷起来,有气无力。

  旁边的白酲月只是望着他不语。是昨晚没休息好么?还是受了凉?现在正是深秋寒时,身子本弱的他不得再病了。

  他叹了口气,将外衣脱下来要给他披上。

  “不用了。”离染抬眼抓住他的手拒绝了。忽而似想起了什么,他略带歉意地说。“白大哥,我想起了刚才带在身上的玉佩掉了,你能帮我去找找么?”

  “玉佩?”他从不记得离染带过这种繁缛的东西。

  “嗯,就是青白的玉坠,带着黑锦绳。帮我找找好吗?”离染比划着,也低头找起来。慌乱之中发丝倾泻下来,遮掩了他清瘦的侧脸。乌发上用来挽髻的红簪,流盈着华光淡雅,却映了他脸颊的苍白。

  细长的眉目紧蹙。

  “好吧,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嗯……”离染应着,看他隐入人群后轻语变成了气若游丝的呜咽。

  他半侧过身,扶着石岸紧紧捂着口,沉钝的一声咳,粘稠的血自指缝间淌下来,滑入了河里。

  一声声喘息,带着痛楚地颤抖。

  他静默看着殷红的血渐渐被水掩盖,冲淡,只留下浅浅的一层浮红。

  如同瓣的嫣。

  果然过了一年就会加重一次啊……

  离染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血迹,伸入水里,冰凉的触觉一下使他清醒起来,洗掉污迹,他撑着河岸站起来,向人群中走去。

  忽而间感到异样,他回头望向河边。

  青石堆砌的对岸上开着簇簇素雅的,依着红叶娑娑,相映成。河上渐有了点点菊瓣,已有人将成盆的摆上岸边。明晃的颜抵过夏日阳,让人不驻目凝望。

  乍眼如同那人的笑颜。

  茫茫人海中,他望见了那衫青蓝,浅笑上前。

  “白大哥,没找到就算了。”握起白酲月的手,他将视线转到河岸旁那耀眼的景致上,笑得一如孩童。“你看,要到赏菊时候了呢……”

  “很快,就是重阳了。”

  ——————

  雁欺楼台,逐一扁聊柳,撷半只清晓承露,抿秋揽月。

  幽植远黛,墨一点碧水,挽半袖阵飞霜,冷蝶悲榭。

  ——————

  直至戌时过半,仍未见梁陵回来。用过膳后离染先行回到房中,早早就寝。

  风婉婉。月华如水般衬着鼎,映着浮烟。

  窗边一豆烛火,慵懒地照亮了他潸然的脸颊,苍白染上抹不自然的嫣红。

  离染半垂着眼,看着手里的那支红簪,长发披散,尽收了清寒的月光。那侧影带着说不出的寥落。他想要张口,喉咙干涩却泛着丝腥甜,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终只是细细地凝望着。似在望着情人的面容,眼底温软而专注。

  手指轻缓地抚着细长的簪身,一遍一遍。火光中指尖那抹嫣然恰似红玉般,灼华生寒。

  正似窗棂外一剪霜白,凉透了鸲笙。苍翠一捧阴满院,蜇声啼楚。寂寥孤瑟,皓月浸寒光,割人肠。

  兰釭背帐,碧的流苏滑落下,为他披上层温暖的灯影。烛焰化开了他眼底的的寒气,朦胧了他眉间的深情。

  他明白,在这世上,不会有人因为失去了谁就活不下去。只不过自此往后,笑也好哭也罢,都变成了一个人的事。

  跳跃的火光映透了他手心里簪子的轮廓,冰冷的银纹顶端雕缀着只水鸟,缦立而视,熠熠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月下静静睡去。

  暮凉中那剪素影轻斜,青丝尽掩。独那一点红殷,染了暖帐,扰了月。淌尽红烛泪。

  ——

  九年。你我为期。

  ……就当是还我的好了。九年之后,我许你自由。

  ——————

  竹靡玉阶前,悄疏横镜,梦回灯影撷兰栅。渡尽世间千秋雪,任守天明高阁前。万世独饮寒江水,冷暖且知。自舒羽,自等,到白头。

  ——————

  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呢,真是没趣的袭。

  墨即鸳牵着马停在一个府院前,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就在他闲得无聊开始质疑那个黑衣人的水平时,那黑影已先了一步闪进院里。

  马缰一松,他紧跟了上去。

  开始都很顺利,可就在他晃神时那人便不知跑到哪去与人汇合了。正好,他趁此时去找他门盯上的人。

  一一扫过房间,果真如下面报告的,梁府主人不在。

  那他们要杀谁?

  环顾中,一敞明窗在寂寥的黑里甚是明显,却仅是星微的火光,不会便被巡的灯笼所掩盖。那只是个清静的别院,孤立在丛丛苍翠中。

  走进,借着明亮他才看清那半阖的窗后隐约透着一个人的侧影。长衣委地,乌发婵娟垂落下,眼眸轻阖。

  玄微朦中,被暮勾勒出的剪影得犹似一幅静雅的泼墨画,气息清淡如树自生凋落的梨,独在露中苍茫。

  只是一瞬寒光搅散了静谧的楼月,墨即鸳后退到阴影下,屏息观望那个人的举动。

  向屋里观望了半晌,在确定完全没有动静后,黑衣人推开门,轻近榻,紧紧地提着刀,利薄的刀刃芒如冷霜。

  而那帐中沉睡的人毫无警觉。眠浅,他畏冷般半蜷起身子,睡梦中也不得安闲似的,他始终皱着眉。微弱的烛光星星点点驱散着薄寒。

  黑衣人无声地抬地手——明晃的刀刃霎然被一链银索卷住,向外抛出几丈落在了墨即鸳手里。绛紫长袍轻轻娑动着,细长的凤眼温润盈亮,他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那人一怔,还为反应过来时墨即鸳迅而来到他身前,只手环扣。顿时就逼得他便说不出话来。

  “不要让我现在就杀了你。”目光流连在半尺前那沉静的睡颜上,墨即鸳漫不经心地威胁着,声音轻的几可不闻。

  他半步走近确认无事,却是弹指间豆焰熄灭,一阵紧促的风声破空袭来——

  墨即鸳顿时心惊,动作先一步捉住了那枚毒镖。黑衣人瞄准了此时,不顾利刃切断了手骨猛地铮脱开束缚,飞身闪出了屋子。

  愣怔了会儿,墨即鸳没再去追,只是缓步走到桌前点着了烛火。借着跳跃的火光墨即鸳终于看清他手心里一直握着的东西。雕琢精细的赤璇石正熠熠凝着红光,看去竟似血一般惊心。

  脚步频频,府里已有人赶来。

  临走时墨即鸳弯身,小心翼翼地捋开遮挡在他眼前的发丝,有意忽视了那一褥的殷红。

  屋里云雾袅袅,似迷似幻间悄然掩盖了空气中的腥甜。

  他望了眼回身轻轻阖上了窗。

  ——————

  深霄凛冽,已几近破晓。墨即鸳闲走在湖边,冷眼看着远处柳烟雾,冥冥东风景。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细碎的车辘撵过随时的声响。

  驻步,马车也跟着停了。

  一个便装的青年在他身后屈首行礼,“主上。”

  “我派你查的事结果如何?”登上马车,墨即鸳转身问道。

  “慕胥确实如韩秋汜所说,想借离王之力对抗我们,但恐怕其中有隐情。他定是对您瞒了什么。”青年一直低着头,态度恭谨。

  “这个你不用管了……啊,对了,那个人抓住了么?”他轻轻捻着垂帘上的细穗,半眯起眼,清澈的眼底蕴着丝冰寒,令人望而胆战。

  “是,我已让人将他带回了宫里。”

  “那就回去吧,我正想和他聊聊呢。”墨即鸳轻笑,无比悠然地放下帐帘。

  中的薄雾悄然弥漫着,寒了远黛,噤了秋蝉,几要冻结成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