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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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如萍一边默默走进通往四楼的电梯间,一边回过头朝仍然站在大厅里的柏向南瞥了一眼。他真的瘦了很多,自从他们夫妻因为小梅的事发生冷战以来,他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回家了,她知道,这些日子他一定都是和小梅在一起度过的,想起这些,她的心就剧烈的痛,为了他,她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当他还是曹湖机器厂一个默默无闻的工人时,她义无反顾地投进了他的怀抱,不计名,不计利,她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他这个人嘛!

  温如萍是深深爱着柏向南的,从上学那会,她就一直默默热恋着柏向南,虽然她比柏向南大了两岁,但是平时都是事事处处让柏向南“挣面子”、当老大;但是反过来,柏向南如果有什么挫折和困难,温如萍总会像姐姐一样地倾听,为他排忧解难和提供帮助。

  温如萍突然间有种想哭的感觉,长期以来,丈夫在生活上的很多方面都是十分依赖她的,可现在因为小梅的出现,他们之间看似平衡的关系逐渐被打破,怎么能让她不伤心难过呢?要是柏向南现在还在曹湖机器厂当个小工人,一辈子都默默无闻,也许他们之间的隔阂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深了,温如萍深深叹了口气,思绪早已飘回七十年代初柏向南刚刚回到罗原的那会。

  当时,柏向南刚刚从位于大西南的深山老沟的部队退伍回到罗原,因为父亲柏望川的成分问题,柏向南不得不以普通战士的身份只身回到家乡,就连工作都没有要求组织上给予安排,在那种悲苦的情绪下,柏向南每一天过得都是相当消沉的,但温如萍并没有因为柏向南一穷二白地回到罗原就放弃对他的爱;相反,她更加热烈地追求柏向南,不断给他暗示,处处关心他、照顾他,终于使这个身高一米八、面色白净的小伙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年的温如萍虽然长相一点也不出众,但是家境很好,性格又非常温婉可亲,所以当此柏向南还没从大西南回到罗原的时候,也不乏倾慕之人。尤其是温如萍在卫生系统工作,倾慕之人当中,不乏大学毕业、前途无量的医生。罗原医院最有名的外科教授,据说当年就拜倒在是温如萍石榴裙下之臣。

  但是温如萍从未对别人动心,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个白净、骄傲而又潇洒的柏向南身上。等柏向南回到罗原后,几乎天天和温如萍粘在一起,东华江畔,他们共同度过了无数个花前月下的美好夜晚。回城后的柏向南虽然才只有二十五岁,但温如萍却已经二十七周岁了,罗原人算虚岁,算是二十八岁。在风气开放的罗原,也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但是因为温如萍矜持的性格,每次和柏向南见面,虽然都想谈婚论嫁,却又从来也不肯主动提起。按照罗原女人的矜持和作派,加上罗原女人的聪明和手腕,每次花前月下、浅吟低唱之际,温如萍总是曲里拐弯地暗示柏向南,尽早办理结婚手续。而当时的柏向南刚刚从部队回来,因为长期和粗野直爽的工程兵相处,对于罗原姑娘的门道居然一点也“拎不清”,惹得温如萍又羞又怨,只好冷嘲热讽柏向南想吃“买相饭”,要多花脑筋等等。

  柏向南莫名其妙之极,却也不好坏了温如萍的兴致,只是糊里糊涂,“木头木脑”。就这样,双方磨合了几次,逐步重新熟悉了罗原生活的柏向南才慢慢适应了罗原人的心态和说话方式,因此,面对温如萍的多方暗示,他再不搪塞,而是开始直接和温如萍谈婚论嫁。

  几日之后的一个星期天,又由柏父柏望川和柏母黎贞如出面,约请了温如萍的养父母到家中吃饭。对于儿子这桩婚姻,柏家父母丝毫不敢懈怠,这时的柏望川已经平反回到罗原,在家里闲居久了,倒烧得了一手好菜,因此摆了一桌精致的家宴,将未来的亲家盛情邀来吃饭。席间谈起柏向南和温如萍的婚事,两家大人意见一致,认定他们应该立即登记结婚。

  ??七十年代初期,罗原市住房仍然空前紧张。大龄青年结婚,通常是要先领结婚证,才有资格到工作单位排队,申请安排住房。因此领取结婚证,至关重要。因此柏向南和温如萍顺理成章,在这次家宴之后,登记结婚了。不过,领了结婚证后的小两口子却因为没有房子并没有立即操办婚宴,所以他们当时的结婚也只是一种书面形式。当时柏家住在崇化区石门路,凯司令蛋糕厂的一个车间楼上,总共才两间半房子。

  柏家的人口却有七口之多,包括柏向南的爷爷奶奶、柏望川夫妻、柏向南和两个弟弟。其中的大弟弟柏向杰,这年也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因此这么多人挤住在一起,根本就腾不出地方给柏向南结婚做新房。温如萍家中住房条件好一些,但是按照柏家的宁波人思想,是绝对不肯让柏向南住到温家去的。因此陈柏向南和温如萍结婚之后,等于是一对野鸳鸯。

  当时的罗原,住房条件极端恶劣,社会动荡混乱,柏向南和温如萍甚至连偷偷亲热的机会都绝无仅有。好在柏向南供职的曹湖机器厂是个数千人的大厂,几乎是一个小社会,职工的生老病死一切都由厂方安排。曹湖机器厂虽然是一个地生产推土机的工厂,但却五脏俱全,掌握在名下的公房也达数千套之多,所以柏向南结婚之后,没有等多久,就由厂里分配了一套被罗原人称作“下只角”地带的位于海北区曹湖新村的一间很小的单元房。

  柏向南和温如萍拿到单元房钥匙后,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尽管房子地处偏僻、居住环境较差,而且还是别人已经住过的旧房,面积又小、地段又差,在罗原差不多是最差的房子了,但小两口心里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有了自己的小窝,而且更让他们欣喜的是,房子虽然旧了点,但却绝对算是老式新公房,不用同别户人家合用卫生间和厕所。

  那段时间,虽然是柏向南和温如萍日子过得最为艰苦的时节,但他们的心里却始终都是由内而外地裹着甜、缠着蜜。在温如萍眼里,柏向南每天都处在欣喜若狂中,每天一下班就骑着脚踏车去分给他的房子刷墙装修,忙得不亦乐乎。本来柏向南在工厂就是踩着电铃准时下班的人,这下子更加渴望下班,有好多次,下班铃还没有响,柏向南就跨着他的自行车,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下班的铃声,等到铃声一响,马上冲出厂门,如同跑步运动员听到起跑的发令枪一样。

  ??柏向南拼命装修房子,做为妻子的温如萍自然也要常来帮忙。那时候温如萍在市中心上班,离分给他们的“小家”比较远,每次下班之后,她都要买上一堆吃食,再千辛万苦地挤上公交车到曹湖新村,等她一脚迈进新房时,头顶上的天也早就黑了。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温如萍总是拎着一大袋子的吃食轻轻往柏向南面前的桌上一搁,微笑着望着忙得满头大汗的他,再轻轻解开吃食袋,把各种好吃的小点拿出来,推到柏向南面前,直到瞅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才心满意足地吃起自己的那份。

  等两个人都吃完后,再接着干活。别看柏向南个头大,但是手很灵巧,泥工活木工活都是自己动手。这是罗原典型的升斗小民的生活,能省即省,一切依靠自己动手。渐渐地,这套只有三十多平方的小房子也就像样起来了。等房子装修得差不多的时候,温如萍就搬来和柏向南住到了一起,不久,温如萍就惊喜地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不过这对七十年代初的罗原姑娘来说,却是一桩极其丢人的事情,虽然她早已和柏向南领了结婚证,但并没有在亲戚朋友面前正式宣布结婚,倘若在别人面前让自己的大肚子挺起来,也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但柏向南却显得特别兴奋,在得知自己快要为人父之后,他立即把这个喜讯告诉了父母和岳父母,为了尽早装修好房子,和温如萍正式结婚,他干活更加卖力,也不再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是请了好几个朋友一起帮忙特急装修房子,这样,匆匆忙忙,总算把这套小小的房子装修一新。

  柏向南和温如萍在曹湖新村便筑起了一个简陋而又温暖的爱巢。不久,柏向南和温如萍当着所有亲朋的面正式宣布旅行结婚。温如萍虽然已经怀孕,但是赶上冬天,穿的衣服多,正好可以遮掩过去。柏向南和温如萍利用婚假,到江南的苏州、无锡一带游玩了一圈,虽然路途当中因为温如萍怀孕,百般作娇,柏向南却一直非常温柔体贴,时时刻刻陪着一副笑脸。

  温如萍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会败在那个叫小梅的女人手下?要是因为自己长相不如小梅,身材没有小梅好,那当初柏向南跟她结婚时也都是明明白白的知道的啊!当时围绕在柏向南身边的女人不乏比她年轻貌美的,可柏向南却偏偏还是选择了她,而且多年来一直夫妻伉俪情深,为什么偏偏在他当上了东华区代区长后就会忽然变了个人呢?难道说男人当了官就都要变坏不成?

  她又想到了刚才从大厅外迫不及待地奔向柏向南身边的那个女人,她真的正如杨慕雪说的那样,是长风饭店丁经理的情人吗?虽然离得较远,她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但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她意识到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年轻而又有品位。

  温如萍努力回味着那个叫做唐美芳的女人奔向柏向南的每一个细节,女人特有的敏感让她再次觉得对方的身份决不是杨慕雪说的那样简单,要不,她为什么看到她向他们走了过去就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温如萍狐疑着,电梯门已经开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坐到了顶层,连忙缓过神来,在楼层键上用力地按了一下数字四。

  不管怎样,柏向南毕竟是自己的丈夫,现在在他管辖的地界出了七百多人食物中毒的事情,已经够他心烦的了,就算她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关键时刻,如果自己都要拆他的台,不是要把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博来的前程都毁个一干二净了吗?

  清醒过后的温如萍一再劝慰着自己,丈夫和小梅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哪个公猫不好偷腥,只要他心里还有她,还有儿子,还有他们这个家,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总比闹起来让他下不了台面的好。温如萍一边想着,一边从电梯里出来,怀着一种特殊的心情走在四楼的走廊里,并最终悄悄出现在四零八号房间门口,轻轻按开了门铃。

  走过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夹克,一头飘逸的长发自然地垂在双肩后,浑身都溢着一种让人难以言述的活力与高雅。

  那不是刚刚在大厅里奔向柏向南的女人吗?虽然只那么瞥了一眼,温如萍还是从她的着装上轻松辨识出对方的身份,一股醋意不经油然而生,站在四零八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小梅看着,仿佛全身都爆发出一种冷意,铺天盖地地朝着小梅周身发射过去。

  小梅也没想到温如萍会出现在四零八号门口。虽然她从没和温如萍直接接触,但早已从柏向南的相册里见过他们的合家欢照片,所以对温如萍的长相并不陌生。乍然看到温如萍,小梅心里有些慌张,突突地跳个不停,只是怔怔地盯着对方看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又来人了?”从小梅身后闪出一个神情凄然的中年妇女,她迅速挤到门边,以一种怨恨的眼神瞪着温如萍愤愤地说:“你们别再来说了,一句话,要是不能满足我们家属的要求,这事就永远都别想完!你们有本事就把我们天天扣在这里,要让我出去了,决不会让你们有好果子吃的!”

  “你就是死者的家属?”温如萍无暇再去管小梅的事,眼前这个愤然的女人让她不得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注意到她身上来。小梅也趁这个当口,迅速冲出去,飞快地跑进电梯间,转瞬间便消失在四楼上。温如萍默默回头打量了小梅一眼,尽管满心狐疑,她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盯着身前的中年妇女由衷地说了声:“对不起!我可以进来跟你聊一聊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中年妇女气极败坏地瞪着她,“告诉你们,要再扣留我们,出去非告你们非法拘禁不可!”

  “请您先别激动。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看,我跟你年纪差不多,看上去,你好像比我大了一两岁,我就叫你声大姐吧。”温如萍友善地盯着这位失去丈夫的女人,“大姐,我们都是女人,你有丈夫,我也有丈夫,所以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发怒并不能解决问题,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那你说我怎么办?”中年妇女听温如萍称她大姐,又见她品貌端正,心里对她倒有了几份好感,伸手揉了揉哭红的眼睛,“我今年都四十五岁了,他爸一走,扔下我和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你叫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啊?”一边说,一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大姐,你慢慢说。有什么困难,都说给我听。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替你解决的。”温如萍走上前,搀着中年女人的手朝卧房里走了过去,一抬眼,才发现两个半大的小子正趴在窗台上,一边流着泪,一边朝窗外的夜空眺望着。

  “你看,两个孩子都要上学,家里还有一个老人,我的要求过分吗?”中年女人一屁股坐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着苦,“他爸这一死,我们家就是天都垮了,你们饭店吃死了人,难道还不应当公开赔礼道歉吗?你看他们,一个一个地上来劝我放弃曝光这件事,还说我丈夫原本就有心脏病才会死的,你说,他们说的都还叫人话吗?”

  “是他们不对。”温如萍替女人擦着脸上的泪水,“饭店吃死了人,他们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怎么能把大哥的死推在他患有心脏病上呢?不过,大姐,依我看,就算他们肯公开道歉,大哥也是回不来的,还不如多跟他们要些钱,也好解决了你们家庭的困难,你要真是跟他们认真闹起来,非要他们公开道歉,倒不一定会讨到一个公正的结果,万一他们和医院勾结起来,一口咬定大哥是心脏病突发致死,也许你连一分钱赔偿也拿不到的。”

  “什么?”中年妇女突然抬起头,怔怔盯着温如萍,“他们还想不赔偿?想得美,要真是那样,我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这楼上跳进东华江里!”

  “大姐,你先消消气。”温如萍轻轻拍着女人的背,“我只是这么一说,并不是他们饭店的意思。你想想,大哥到底是不是有心脏病史,如果真的有,我想一旦动了真格的调查起来,大姐你也是沾不到多大便宜的。趁现在事态还没恶化,我们好好跟饭店协商,看能不能把赔偿款再提高一些,这样对你对孩子对饭店都是一桩好事,我想大姐你也不至于就因为要一个公开的道歉再落一身的不痛快吧?”

  温如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其实我是这个饭店里的业务经理,这次食物中毒,我丈夫和孩子也身在其中,我对你说这些话可能会让你觉得反感,不过我真的是为了大姐你自身着想才这么说的。对于长风饭店来说,食物中毒事件可能会是一个不太好迈不过去的坎,可这对他们高层又有什么损害呢?即使让他们在电视台公开道歉,也只不过是把一些当事人撤职换岗,饭店还会照常营业,过个几个月,这事也就没影了,可我们中毒的食客和家属呢?这事对我们的影响会有多大呢?我们的痛苦难道就会因为一句公开道歉就得到弥补了吗?不,我们不需要那些不疼不痒毫无用处的表面文章,趁现在跟他们讨一笔巨额赔偿才是最重要的事,有了赔偿,才是最实惠的啊。”

  温如萍边说边轻轻捏着女人的手,“大姐,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在不在理,要是觉得在理,你就跟我好好说说,希望饭店赔偿多少钱,我尽最大的努力去替你们争取,你看好不好?”

  “就这样不要他们道歉了吗?”中年女人嗫嚅着嘴唇,怔怔盯着温如萍冷静的面庞,“妹子,可我总觉得,他们要不道歉,我这心里不舒服啊!”

  “不是不道歉,只要不捅给媒体,不要求饭店公开道歉就可以了。只要大姐一句话,就算让我们饭店全体领导向你道歉,也不是做不到的啊。”

  “那……”中年女人泪眼婆娑地回头看了两个趴在窗台上的孩子,紧紧握住温如萍的手,不无感激地盯着她问:“那你说,我跟他们要多少赔偿合适?”

  “你看这个数行吗?”温如萍伸出一个手指头在女人眼前一划。

  中年女人有些不相信地盯着温如萍,“三千?”

  “不是,再在后面加一个零。”温如萍非常认真地说着。

  三万?这对于一九八七年的罗原人来说可是一个巨额数字,中年女人之所以一再要求长风饭店做出公开道歉的行为,无非是想趁机多要些赔偿金,可柏向南和丁经理都没有看出这个女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们只想用当时社会上约定成俗的赔偿费用进行理赔,女人当然是不愿意接受,所以才一直跟他们僵持不下。

  但温如萍毕竟是个经历过世面的女人,中年女人的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丈夫已经死了,她再闹也无济于事,无非是想多要些钱,好保证自己和孩子日后的生活有个着落,如果长风饭店肯拿出一笔和中年女人心理期待的赔偿金进行理赔,女人自然不会再闹,所以温如萍看准对方的心理,竟自作主张地许诺了她一笔远远超过了女人期待的赔偿金额。

  “妹子,你说的是真的吗?”女人半信半疑地瞪着温如萍,“你说饭店能给我们赔这么多钱吗?”

  “要赔的。大哥一条命还不值三万块钱吗?”温如萍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只要大姐肯松口,绝对不会把死了人的事捅到新闻单位,我一定尽全力让饭店赔给你们三万块钱。你看,这样办行还是不行?”

  中年女人暗自思忖了一会,才正正地盯着温如萍说:“那我就听妹子你的。反正他爸也走了,往后我们娘几个的日子要紧,一切就都要拜托你了啊。”

  “放心吧大姐。”温如萍轻轻拍着中年女人的腿,“不过,拿了钱,你得给我们写个书面保证,保证不会再对这桩事纠缠不清,而且赔款的具体数额决不能让别的中毒食客和他们的家属知道,你能做到吗?”

  “能。我能。”女人擦干脸上的眼泪,“等大哥出殡的时候,我们饭店还会送去花圈,以表达我们沉痛的悼念之情,以后就把这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好吗?”

  “嗯。”女人连连点着头,“还是你说话我爱听,他们几个说话我都不爱听,还有刚才出去的那个姓周的女人,硬是说我丈夫是心脏病突发才死的,你说她那么说话,我能爱听吗?就算他爸以前患过心脏病,要不是吃了你们饭店的盐水虾,他能中毒发病吗?”

  “是。他们不会说话不会办事,大姐就别再往心里去了。”温如萍边说边打量着中年女人,“大姐,你刚才说刚刚出去的那个女人姓什么?”

  “姓周啊。”中年女人有些吃惊地望着她,“她自己说她姓周,你们不都是一个单位的吗?”

  “噢,是一个单位的。刚才我听岔了,以为你说她姓郑。”温如萍连忙拿话碴掩饰住自己表情的变化,但心里的疑惑却更加加重了。姓周?那个小梅不就是姓周的吗?温如萍心中一阵狐疑,刚才在楼下大厅里,杨慕雪明明说她是姓唐的,怎么又突然变成姓周了?一定是杨慕雪故意向她掩瞒,刚刚她见到的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定是方小梅无疑,想到这儿,温如萍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再也无法忍下去了,立即起身向中年女人告辞,阴沉着脸迅速闪下楼,她决定,一定要和柏向南好好摊一摊牌了。

  柏向南正在大厅里和从医院赶回来的丁经理商量着妥善处理中毒事件的方式方法。幸好,丁经理带回了病危食客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才让柏向南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嫂子下来了?”丁经理一眼瞥见温如萍从楼梯口朝他们身边走了过来,连忙挥着手朝她打着招呼。温如萍以前经常陪同柏向南一起到长风饭店出席各种应酬,所以丁经理和她一直都是相识的。

  “怎么样了?”柏向南看到温如萍,连忙问她四零八号房间的死者家属的事解决好了没有。

  温如萍只是阴沉着一张脸,轻轻瞟着柏向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盯着他的面孔看着。

  “你看我脸做什么?我脸上又没开花。”柏向南急切地盯着温如萍,“到底怎么样了?”

  “我看到唐小姐了。”温如萍一字一句地说着,又掉过头盯了丁经理一眼,“就是杨慕雪说的那个唐美芳。”

  丁经理听她提到唐美芳的名字,脸刷地一下红了,怔怔地盯着柏向南和他身旁的杨慕雪看着。

  “可是她不姓唐,姓周。”温如萍的目光迅速扫向杨慕雪,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地吞了回去,立即回过头紧紧盯着柏向南说:“楼上的事已经解决好了,对方要三万块钱,你们看着办吧。”

  “什么?三万块钱?”柏向南怔怔地盯着温如萍,“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如果每个中毒的食客都像她这样,长风饭店不是要关门了嘛!”

  “那就是长风饭店和你们区政府的事了。”温如萍淡淡地说着,“你们自己看着商量,那女的不是个好摆弄的角色,她上有老,下边还有两个上学的男孩,要是处理不当,恐怕损失的不仅仅是三万块钱吧?”

  柏向南还要说什么,丁经理连忙接过温如萍的话,连连点头说:“嫂子说得有道理,中毒的人虽然多,可是现在也只才出了一条人命,我看就依了她,从饭店的小金库里赔她三万块钱了事算了。”

  柏向南没有开口,只是出神地盯着温如萍看着。温如萍倒也不想在大家面前戳破他和方小梅那些事,又瞟着丁经理说:“我已经和她谈好了,让她写保证书,保证不会在外面乱说,也不会再想着要把中毒的事情捅给媒界,下面的事就由你们自己处理好了。”

  “那太感谢嫂子了。大半夜的,还让您亲自跑过来替我们饭店说情。”

  温如萍冷冷瞥了丁经理一眼,又瞥着柏向南,半晌才又回过头瞟着丁经理和杨慕雪说:“你们还不快去解决中毒家属的事,还想让人家拖家带口地在饭店过一辈子啊?”

  温如萍话刚出口,丁经理就识趣地拉着杨慕雪一起消失在她和柏向南的视线里。温如萍见人都走了,这才又怨又恨又气又恼地狠狠瞪了柏向南一眼,愤愤地朝他吐出:“回家”两个字!

  “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柏向南内疚地朝温如萍摊了摊手,“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桩棘手的事了。楼上那个婆娘很难缠的。”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温如萍瞟着柏向南,“刚才那个女的到底是谁?是方小梅,对吗?”

  “你又胡乱猜疑。杨慕雪不是说过了,她是丁经理的……”

  “可她告诉楼上那个女人她姓周。”温如萍一本正经地盯着柏向南,“刚才在楼上,她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恨不得生了翅膀从我身边飞走。她没做亏心事她怕我做什么?”温如萍步步紧逼地瞪着柏向南,“走啊!你傻看着我做啥?我老了,比不得方小梅年轻漂亮。你要不想跟我回家,就让小马直接送你到她那好了。”

  “你看你,又来了,怎么好像提前进入更年期了?”柏向南抬手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早就跟你说了,方小梅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她是来我们区政府应聘才认识我的,你要我解释多少遍你才信呢?你看我,都四十出头的人了,人家还是小姑娘一个,就算我看喜欢她,人家也不能看得上我啊!”

  “四十的男人才有魅力啊!”温如萍酸酸地说:“长得倒是挺水灵的,个也高,身材也苗条,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啊?柏向南,你要是不想跟我回家,就趁早让小马开车送你过去,我不拦着你。”

  “你要我说多少遍啊!”柏向南只好陪着笑脸,极不耐烦地向妻子解释着,“刚才过来的人的确是方小梅,不是怕你误会杨慕雪才那么说的嘛。我跟她,确实没你想象的那种关系的。”

  “那就最好。”温如萍冷冷笑着,“她倒真是热心,既不是政府工作人员,又不是饭店的服务员,大半夜地跑来这里替长风饭店当起说客来了,你这个区长是不是要好好奖励小姑娘一下?要不,干脆你就把杨慕雪调到别的部门,让她来当你的秘书好了。这年头时兴女秘书,带着她一起出门应酬,你们东华区脸上都有光。”

  “好了,消消气,我跟你回家还不成吗?”柏向南轻轻走上前,扶着妻子的肩,在她耳边低语呢喃着说:“我跟方小梅真的是清白的。知道吗?有很多家庭都是因为妻子对丈夫的不信任才导致他们真正有了外遇,你也不想把我往别的女人身边推的吧?”

  “那方小梅这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日子你不是跟她在一起住的吗?”

  “我怎么会跟她在一块住呢?”柏向南连忙盯着温如萍说:“这不是因为天天听你唠叨才搬到政府招待所的嘛。至于方小梅,她现在就在长风饭店工作,今天正好值大夜班,没想到又被你撞上了。”

  “真的?”温如萍虽然明知丈夫和小梅关系非同寻常,可心底深处却时时强迫着自己不去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明明知道丈夫是在找借口搪塞过去,她也乐得不再深究,主动上前挽住柏向南的胳膊,一齐朝长风饭店大厅的玻璃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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