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来了,生出来了,才生出来就偷了我的戒指――弟弟是小偷。”
妞妞这一声叫,让林文的这个外号很快就传遍了武山这个只有几千人口的小镇。几天以后,很多人都知道了,破庙里的那个流浪女生出了一个会偷东西的怪孩子,而且,力气大得很。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很少有人当着孩子的面叫这个外号,因为年轻的接生婆阿月跟林文的妈妈成了好朋友,将她接进了自己的家中,她不会让镇上的人有谁来欺负孤儿寡母,而阿月的老公是镇长,又是打过战的战斗英雄,很得大家尊敬的。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多说闲话。
更重要的是,一直长到五岁,林文的身上也不再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虽然力气比同龄的孩子大了许多,但文文静静的不会与人打架,也还能让人接受。唯一显著不同于别的孩子的是他常常会一个人坐在一边发呆,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连妈妈叫他也不应。而且还特别喜欢躺在泥土上,或者坐在水潭边,眼睛似乎看着面前的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还面无表情。这时看他的模样,就如梦游一般,老辈子人见了总爱说他“魂出去了”,常常建议他妈妈给他招魂。
奇怪的是,林文的妈妈对这个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静静的守在一边,深情的凝视着爱子。因为她相信,文儿只是在发呆而已,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对小镇上的人来说,文儿的妈妈也是一个迷。说是流浪女吧,却好像身上带了好多钱,住在镇长的家中,一年到头不用出去干活,总能及时地拿出自己和儿子的每月开支有多不少。
因为林文出生时的特殊,他的妈妈总像护雏的母鸡一样的将他带在身边,不让别人欺负他,也不让他出去闯祸。据说,他妈妈很爱他,至今还让他吃奶呢。虽然那奶水早已如清水一样没有营养没有味道,可林文还是吃得很享受。因为只要他一天不吃妈妈的奶,肚子里就会像着了火一样发热。
直到这一年初夏的一个上午,林文的妈妈突然得了急病,神智不清起不了床。林文也不知道妈妈生病有什么可怕的,一个人在镇委大院内玩树叶,厌了,就进屋来缠着前来照顾病人的阿月。
“月姨,让我出去玩一会好不好?”林文抱着阿月的腿央求。
“等一会再说,等一会再说。”阿月抱起他,亲他。
起先阿月因为林文从来不曾一个人出去,自己的女儿妞妞又去上学了不能陪他,怕他受别的孩子欺负。再转念一想这孩子的力气大于同龄人,又跟自己的老公从小练过武,就是真的跟别的孩子打架也不会吃亏,就嘱咐他如果有人打他不要害怕也不要客气,打回去狠一点。然后,又让林文路上要注意恶狗,不要跟陌生人乱走等等,才放他出了门。
五岁的林文一个人走在阳光下的大街上,很是新鲜,一路走一路欺负着小猫小狗,正闹得欢时,突然觉得肚子里就像着了火似的难受。他这才想起,今天因为妈妈生病还不曾吃过妈妈的奶呢。每天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肚子都会像这样火烧火燎的难受,然后这股火就会向头顶冲,然后头就会昏,全身都像着火一样。而每次只要吃过妈妈的奶,就会立即头不发昏,身上的火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了,林文才不想马上回家去。他看呀看,看见街边有家店面摆着一个大大的绿色冰柜,就颠颠地跑过去,踮起脚尖想爬上去。他知道,这里面都是棒冰,他以前跟妞妞姐一起来买过的,只要有冰凉的棒冰吃下去,肚子里的火一定就会像吃了妈妈的奶一样没有的。
可是想吃棒冰是要钞票的,林文没有带,所以连看的份都没有。他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大冰柜。看着看着,眼前的冰柜就变得模糊了,林文又进入了那种发呆的状态。
感觉中,眼前的冰柜开始变得半透明,朦胧中林文看见里面的很多棒冰都开始在微微动弹,对着自己双手扒着的冰柜下方,其中有三块棒冰跳动得特别厉害,不时一头抬起,又一头跌下.最后,另外两块不动了,剩下的最后一块毫不迟疑的缓缓升起,向冰柜的顶端飞来,一个梦幻般地穿出冰柜。
说来也怪,那钢铁做的绿色盖子也不曾碎裂,只是随着棒冰的突破如水荡漾,无声分开了一个小小黑洞,一个刚好够棒冰钻出来的黑洞。就在整块棒冰都将穿过盖子的时候,只听拍的一声,林文腋窝里夹着的小人书掉在了地上,打破了他的恍惚状态。
他大梦初醒般的低头看了下地上的小人书,也懒得去拾起。他心里还挂念着棒冰。可是,当他抬眼再看,黑洞和棒冰都已经不见了。盖子还是完整的盖子,冰柜还是不透明的冰柜,一切都仿佛不曾发生,刚才似乎只是做了一个梦。
林文不甘心,流着口水还想重新来一次,却已找不到当初的那种感觉。他只有看着冰柜,让口水从嘴角长长的流下,连地上的小人书被人抢着捡走都不知道。
冷饮店的秃头店长刚好走出来看见了,就招呼他:“喂,小娃,你的小人书被人捡走了,还不快追!”
林文听后,抬头冲店长自信地一笑:“没事,丢不了,我让它回来就会回来。”说完,像模像样的双手胸前合什,闭上眼睛,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孙悟空――回来。”
话音刚落,店长的眼睛一花,就看见那本小人书好好地又回到了林文的手中。这是一本只有32页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店长也从儿子的手中拿过来看过,里面的线描画得挺不错。
林文不是吹,这本小人书他一天也不知要丢几次,他记性又特别的差,总是想不起丢哪里。所以他就会闭起眼睛用劲的想。但他并不是去回想丢的过程和地点,而只是想这本有孙悟空的小人书。每次都只是在脑子里想一会,空中就会出现这本小人书,再下个命令:“孙悟空――回来”,它就乖乖地回来了。
这事在林文来说是再平常不过了,可看在别人的眼里却无异于石破天惊。店长想,这还了得,要是他每次来买棒冰先将钞票付给我,然后又叫了回去,那我岂不是就要吃大亏了。不过,这一定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来,小孩,快,快过来拧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店长直眨巴着眼连连招手。
“痛的,不能拧的!”林文也眨巴着眼认真地说。
“废话,我叫你拧你就拧,一块棒冰一下,你拧不拧?”
“我拧!”林文兴奋地冲上前去。
“哎哟,你杀人啊!使这么大的劲干什么?”
“我想吃棒冰呀,拧得用力了,你才会给我棒冰啊!难道不是吗?”小林文很无辜地仰头望着店长。“我跟你说过很痛的,谁叫你自己不相信!”
“那你也不能往死里拧啊!哎哟,丝,痛死我啦!”
“哈哈,我才用了一点点力呢。”小林文得意的大笑,将小人书咬在嘴中,面对着冰柜蹲下身去,两只小手抓住大冰柜的下边身子一起,只听哗啦啦,上千斤重的冰柜被他抬起了一只脚,斜了个身,里面的棒冰被翻得就像下冰雹样在里面乒乒乓乓乱响。“哈哈,你看,你看,我的力气大不大?”
店长慌忙跳起身,用自己两百多斤的身子将冰柜压了下去。这时候,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小娃,你把我的棒冰都弄坏了,我要你赔,你不要走。”
不走,干吗不走?不走等你来抓啊?!林文年纪虽小,可脑子不笨,一看闯祸了马上开溜。
店长大步追在后面,眼看就要追上,眼前一花,就被拉出了一大段距离。他不信邪,咬牙再追,结果还是一样。只要他一靠近,眼前一花,又会被拉出一大段距离。如此几次,他才知道,自己今日里真的是见了鬼了。这个小孩不是人,是一个转世的小魔鬼。追不得,追不得,还是自认倒霉赶紧往回走吧,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一转身,他连哭的心都有了。
那个小孩,那个魔鬼,不知何时已抢在他的前头跑了回去,此时正爬在冰柜上面,打开盖子拿出棒冰,左手牛奶,右手芝麻,双手开弓笑哈哈的吃得正欢呢,一边吃还一边向他吐小舌头,展露出人畜无害的迷人微笑。
店长仰天大叫,吐血晕倒。
天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孩出现在这个世上。还让不让人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