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走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矛盾，也很犹豫，你们对我的情意，我都明白，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取舍，无论选择谁，我都会给另一个人带来伤心和痛苦，我一直想找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可是，现在，我才明白，自己其实有多么可笑。我，凭什么选择你们？我有选择的资格吗？
这几天遇到一些人和事，我很不喜欢，可他们说的一些话却也有些道理，现在的我，的确没有能力给你们任何一个以适合你们的生活。
我一直说追求普通的生活，简单的情感，却一直忽略了，再普通、再简单的生活，都是需要最起码的物质条件的。没有物质，哪来生活！我可以不在意自己吃什么、穿什么，住在哪里，但我没有权利把你们中任何一个带进这种生活，而让你们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梦想与追求。
一直以来，我都太自私了，太自以为是了，现在也才明白，我还有怎么也抹不去的自卑感――对不起，如今，允许我再自私一次，我走了！
从此忘记我这个不该出现的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谢谢你们给我的这段幸福日子，很温暖，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尽早忘记这一切的。一切保重！
林慕野
……
信是出租屋的房主交给尚慧瑾她们的，慕野走的很彻底，房钱算清，房子退了，除了带走几本书，其他东西都送给房主了。
吕梦霏也接到一封信，却是慕野托她转告老五老八他们“一切勿念”的。
苑依君送给慕野的手机，此后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看来他是铁了心跟所有熟人断绝联系了……
苑依君靠着床头，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慕野已经走了十八天了，而S市，甚至是整个南方，如今正遭遇百年难见的大雪灾。
这个冬天，真的很难挨！
“小君，对不起！”苑国光坐在床前，看着憔悴的女儿，心里一阵揪心的疼。
“爸，不关你的事――”苑依君强颜一笑，安慰父亲：“是林慕野他――”他怎么样？狠心吗？可自己为什么对他没有半点恨意，反是牵肠挂肚的想，想得撕心裂肺的疼，想起他说的没有权利，眼泪就止不住――这个男人，用生命救护了自己，却说他自己没有权利，他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走的吧！
这样的风雪之中，他一个人在哪里漂泊呢？
“不，小君，你不明白――”苑国光踌躇再三，终于把元旦前夕以五十万让慕野离开的事和盘托出。
“他拿了钱，就答应你了？”苑依君脸色惨白，微张着双唇，难道，他竟然为了五十万就放弃这段感情啦？他竟是这样的见利忘义？
“没有！”苑国光的回答让做女儿的心弦一松，但随即又绷得紧紧的，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他干嘛非走不可？
“他亲口承认对你有感情，但也答应我说会给我个结果，保证不让我担心，原来却是――”却是一走了之，这样的结果自己该当满意才是，可为什么又有些不忍呢？苑国光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恐怕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就算没有你的要求，怕也会是这种结果。”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口，他的深厚，一家老小都来了。
苑国光忙起身扶父亲坐下，其他人也都找地方坐下，连刘姨也挤了进来。
苑依君对一家人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爷爷问：“爷爷，你怎么知道？”想想似乎有些道理，如果他离开自己是受父亲的影响，那他为什么也要离开尚姐呢，难道也有人要他离开她吗？没那么巧吧！谁会那么残忍呢？
老爷子叹息一声，问大家：“你们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一直很喜欢小林吗？难道真的只因为他当过兵，我就要让他当我的孙女婿？当兵的多了，我干嘛非要选他！”
要不然为了什么？一家老小都瞪着他，老爷子却不急于公布答案，转头问倚在床边的苑英杰：“小杰，你说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林慕野，难道他会给你买好吃好玩的？”
切！苑英杰给他一个不屑的表情，除了给我弹壳枪跟口琴，他就没送我第三件东西，可我就是喜欢他：“才不是呢！只有他敢说我训我，从不讨好我，也只有他才敢支使我干活，拿我当主人看，不拿我当小孩哄。还有，他从不无缘无故的生气发火，可为了姑姑，他却什么都敢做，你们为什么不喜欢他？”小人精不愧是小人精，几句话说得大人们一愣一愣的，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怨不得说小孩子的眼睛最亮，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呢！
“我从第一次跟他谈话，就喜欢这个小伙子，”老爷子摸着胡须微笑，“不光因为他把给小君帮忙的事坦白了，更主要的是，他明知小君拿他当挡箭牌，仍然愿意，那是为了什么？”
他目光一扫众人，最后落在孙女脸上，“他那个时候不太可能是喜欢你，也不会是贪图你的报酬――他后来问你要过么？那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善良，你知道那时他这么评价你吗？”
苑依君摇一摇头，那时才刚见过两次面，自己只是想利用他，没有深入交流什么，他会怎么评价？肯定没什么豪华！
“骄纵任性――”
――果然没好话吧，我怎么骄纵任性啦？苑依君腹诽不已，许久之后，她曾问过慕野：“你才见过我两次，凭什么就说我骄纵任性？”
――慕野微笑着说：“一个女孩子，把婚姻大事当儿戏，大街上随便拉个民工就敢回去糊弄爹娘，你不骄纵任性，还有谁骄纵任性？”
――说这话的结果，换来苑依君一顿粉拳，当然，使多大的力，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很善良！”老爷子说话大喘气，意味深长的望望孙女，又扫视众人，“你们可能会笑我老古董，凭这么一句话就喜欢他，太轻率了，是吧？”
老爷子脸色一肃：“其实，人与人之间最难看清的，就是一个人的本性，一个生性险恶多疑的人，他绝不会看到别人的坦诚真挚，只会认为那是更加高明的险恶伎俩；同样，只有真正善良的人，才会发现别人的善良本性。”
老少两代人被他这几句话说得都陷入了沉思――还有一代可听不大懂，眼睛骨碌骨碌看着大人，奇怪这么都不说话，老爷子把目光投向儿子：“国光，你说，如果你娶的不是素珍，或者不是她这种温柔性格的媳妇，你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吗？”
苑国光一愣，脸色有些尴尬，随即摇头：“要不是素珍，我可能早垮了！”他目光满含感激的望向妻子，后者又羞又喜，低下了头，这老头子，都老夫老妻了，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怕丢人。
“没错！”老爷子欣慰的看一眼儿子儿媳，眼睛瞪向脸色古怪的孙子，“小平，你也别笑，你要不是娶到小岚这么好的媳妇，你们父子两个早就变成冤家对头了。”
这是实话！苑依平神色一正，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妻子温软的小手，弄得后者喜不自禁。
“所以说，”老爷子把目光投向孙女，“跟你过日子的不是什么万贯家财、别墅轿车，而是一个人，而且不是这个人的外貌、本领、事业、身份、地位等等，只是他的性情脾气。我相信，小林他没有别的都没关系，只要凭他那颗善良之心，他就可以让你过上舒心的日子。”
苑依君听得心里喜滋滋的，可随即又开始疼了，说得再好有什么用，他已经抛下自己走了，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他。
“唉！”老爷子似乎很明白她的心思，“小林这孩子，太容易为别人着想，对自己就关心太少了，他怕你跟着他会有危险会吃苦受罪，所以才那么狠心。”
跟着他会吃苦受罪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会有危险呢？不光苑依君不理解，其他人也都不明白。
“国光，在你看来，小林跟那个关海庭之间，一定要你选的话，你会选哪个？”老爷子似乎存心不想让大家明白，转移了话题。
“林慕野。”苑国光毫不迟疑的回答，那干脆劲，让除老爷子和苑英杰之外的人――老爷子似乎早就知道答案，苑英杰是不明白选择的意义――都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不管从哪方面比，关海庭的条件都要比小林优厚，为什么不选他？再说，你既然还是选择林慕野，为什么还想用钱打发他走？
苑国光苦笑，说：“爸，我知道瞒不过你！”
瞒什么？这里面原来还有内幕！几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苑国光望着女儿，目光中满是歉疚：“你大二那年，关海庭突然来追求你，后来又突然不告而别，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知道这事？”苑依君突然间脸色煞白，难道这又是父亲从中作梗？从他对慕野的做法可以推知，很有可能。
苑依平不禁皱紧了双眉，当初这事妹妹只告诉过自己，父亲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听他话音，似乎跟他有关，那事对妹妹的伤害不小，父亲怎么忍心这样做？
苑国光只能继续苦笑：“我是做得不对，不过我很庆幸这么做了！”
这是什么话？准备顽抗到底吗？
却听他继续说：“关海庭追求你半个月时，我就知道了这件事，我怕你在学业上分心，就派人暗中去调查他，想找些问题让他知难而退――”
他目光忽然间变冷，脸色发青――那可不是冻的，“结果还真发现了不少问题。这个姓关的，早在高中就有个女朋友，据说是青梅竹马，但考大学到了不同的城市，他就渐渐疏远了那个女孩，后来提出分手，那女孩为他自杀过两次――虽然被救回来了，但还是没挽回他的心；他在追求你之前，同时跟五六个女孩交往――不是家里有钱的，就是父母有权，即便是追求你的时候，也没跟那些人断绝关系，只是他做得非常隐秘，居然没多少人知道，还有人甚至说他纯情――”
他嘴角露出讥讽的冷笑，“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但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后，更不可能让你跟他在一起了，于是，我约他见了次面，把搜集的证据摆给他看，并给他两条路选择，要么我把这些证据公布出去，让他用真情求得你的原谅，要么我出钱送他出国留学，但他必须保证再也不跟你联系。你知道吗？”
他一拳恨恨的砸在自己大腿上，“这个混帐东西，只犹豫了两秒钟，就选了第二条路――”
苑依君脸色白得如同外面不停飘落的雪花，但心里反倒安定、轻松了许多――
苑依平忿忿的脱口骂道：“无耻！”原以为是父亲棒打鸳鸯，谁知是势利小人见利忘义，这个人对妹妹根本就没有半点爱慕之心。
苑国光冷笑一声：“更无耻的还在后头呢！大前天他约我见面，说要把我供他留学的费用双倍还给我，不过要我允许他再次追求小君，他说这几年在国外一直没忘记她，他说他真的爱你，小君，你相信吗？”
苑依君此刻平静下来了，眼眸清亮，唇边泛器讥诮的笑意，无耻的人见过不少，这么无耻的倒还真不多见！
苑依平“腾”的站起身，在房里焦躁的踱步，捏着拳头哼道：“我真想揍那王八蛋一顿――”
老爷子失笑：“就你，我看算了吧，做生意你行，打架你还真是门外汉一个，你肯定不是那小子对手，这事我看等小林回来了，让他去揍，十个关海庭也不是他对手……”
干嘛非让他去，他天生只会打架闹事吗？这也太小瞧人了！苑依君不满的白一眼爷爷，心里大发娇嗔，不过，有个问题非弄明白不可。
“爷爷，你认为他还会回来？”苑依君期期艾艾。
“他？哪个他？”老爷子突然糊涂了，一旁的米雪岚想笑，又怕小姑子面子上挂不住，憋得俏脸通红，相当辛苦。这做爷爷的，有时真的有点不正经，像小孩子一样，反观苑英杰，这小孩子有时又正经的过分，这一老一小，真让人怀疑是交换性情了。
“爷爷――”苑依君俏脸发红，一旁的父母兄长可也有些好奇，顾不上她的羞怯，询问的目光盯紧了老爷子。
“老不正经的”神色一肃：“依我看，小林是个负责任的小伙子，他不会就此不知所踪的，我看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负责任？我要他负什么责任？苑依君脸上更加烫得厉害，尤其是看见父母兄嫂都用古怪和恍然的眼光看自己，更加手足无措了，这哪跟哪啊――
只是，爷爷的话她又很爱听，他能回来就好，别的可以先不计较――
不过，话又说回来，“过不了多久”又是多久呢？
……
同样的问题，也萦绕在尚慧瑾的心头。
回小镇半个月了，却并没有在这儿等到他的回来，看来这次他真的狠心远走他乡了。
大雪下个不停，学校和许多工厂都不得不提前放假了，派出所的同事都出去执勤，维护居民安全了，可尚慧瑾这情形，哪起得来啊，在床上一躺半个月，日渐憔悴起来。
冯至臻听尚德望说起她的情况，过来看望，他以一个有经验的老师的身份，给自己的得意门生打包票：“慕野一直是个负责任的孩子，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始有终，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回来给你个交代的……”
负责任？负什么责任？尚慧瑾一时脸色发红，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标准的心虚表现，让面前这两位经验丰富的人民教师更加定心了：
慕野，这个负责任的孩子，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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