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只要是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就会看见母亲那泪眼模糊的双眼和听到母亲一边用手抚摸着父亲的照片一边喃喃地念叨说:“老倌哪,你在那边过得还可以么?谁做给你吃呀?你总是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的话语时,我的心便阵阵绞痛。
母亲己经八十六岁高龄了。早年相伴父亲,为了谋生,足迹踏遍了赣东北的山山水水。父亲的离去,给母亲的打击太大了。母亲常说,我和你们父亲磕磕碰碰了一世,争吵了一辈子,如今听不倒他的声音,我便不习惯。我情愿他在和我吵,和我闹哩。我死了,你们记着把我和他合葬,我还要和他争、和他吵哇。
每到这时,我们便知道,母亲是在惦着父亲,因为父亲生前除了没日没夜的劳作之外,就是不会照顾自已的身体。
由于家境艰难,父亲九岁那年便去到景德镇入瓷窑学徒。每天挑水和瓷泥,即便是寒冬腊月也是赤脚踩泥。父亲曾告诉我,有一年,双脚都冻烂了,还要用白布把脚包起来继续踩,那个痛哟……可为了生存,咬破嘴唇也得坚持。要不然你白辛苦一天,老板罚你不能吃饭呀。
父亲十二岁那年,我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父亲在家里帮着比他大四岁的大伯草草地安葬了父母,便独自出外谋生。在鄱阳谢家滩,一个开饮食、糕饼店的好心人收下了这个徒弟。从此,父亲通过刻苦学习,终于学会了一身糕点和饮食制作的技术。
三年后,父亲挑着师傅赠送的一付做饮食的烟火担子,开始了他赶场、赶集讨生活的艰难里程。
从此,在家乡芗溪到鄱阳和至德这三县方园百里的田间小路、山道上,村口、街头便多了一道肩挑烟火担讨生活的忙碌身影。炸油条、炖粉面,做馒头、蒸包子,布篷一搭,便是他的店、他的家。戏台前,庙会间,天当被地当床,随处都是家。家的真正概念是什么,似乎他已感觉不出来。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又是多么的渴望有个家啊!
二十八岁那年,终于有了个家。在老家村前的磨房里,一床盖不住两人的破棉被和那付一肩挑的烟火担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两个相依为命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这便是他们所谓的家。打这开始,无论风里雨里,山间地头,案前灶后多了一个身影。他们相濡以沫,艰苦走过自己的人生。
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了,共产党、毛主席给劳苦群众带来了光明和幸福。父亲从此有了大显身手的新天。
解放后,父亲回到了家乡。积极投身到创办互助组,互助队的行动之中,积极响应党中央走合作化的道路的伟大号召。他与一些手工业者一起共同创办了都昌县南峰合作商店。为我县的社会合作事业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力。
一九七三年,父亲从合作商店退休了。可他闲不住,耐不住领导几句掏心的话语,父亲被单位留用了,而且一干就是十五年。我说父亲,政策怎么对你就不同呢,你怎么退休比别人晚了十五年?父亲说:闲着也是闲着,在单位帮着也好,人过得充实些。是啊,父亲平时也没什么爱好,有的只是翻翻书,下下象棋。我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要我诵读昔时贤文和一些唐诗宋词什么的。他说他就是没上过学,希望子女多读书,他认得的几个字是在扫盲班上学会的。他还说,读通了贤文,你就会懂得很多做人的道理。
昔时贤文,诲语谆谆。聚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是啊,朴实的语言,内涵深遂的文字,如今读来亦不免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父亲做人,平凡而稳健踏实的一生,跟他学的那些前贤古训有关吧?以至于直接影响到我这一代人。我想这就是我们家的一种精神传统。
我在对待子女的教育上,几乎与父亲同出一辙。我给女儿取名清,希望她一生清白;给儿取名亮,寄望他一身亮堂,刚正。这就是父子间潜移默化的结果吧。
一九九二年的秋天,父亲终因年事己高,加上病入膏肓,经多方医治无效而去了。享年八十高龄。
父亲虽然走了,可他诚实的品格、刻苦的作风、奋斗的精神、待人的赤诚,永远是我们家人继承和学习的传统、榜样。
父亲,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大人,会如你所愿的,明清了然的走自己的人生之路,你就放十二万个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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