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扶摇忙扔下在地上挥画的枯树枝,抬头站起身来:"是斐神......"张开的小嘴就此愣住,再发不出声了。
天！那是怎样一个男子啊......
那个修长的身姿，就像她刚刚抬头看见过的白云一样洁白悠然不染纤尘。一头青丝上柔软的发带是白的，长长的衣袍也是白的，他站在这静静的雪地中竟不觉得突兀，仿佛他本就是这天地间的一物，像那自由的清风，亦或是那飘摇坠落的细碎雪，那么自然。
“姑娘是在等在下吗？”
红梅瓣飘飘洒洒，漫舞人间，那男子白衣胜雪，似洁白无瑕，竟是天外来的谪仙一般。那一瞬，她彻底呆住了，她本不是太在乎容貌之人，天下间男子何其多，男子又何其多，但......这一刻，这个似真似幻的男子，真真切切的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伴着那纷纷的白雪和红梅......不知是为那似真似幻，或者......别的什么......
"姑娘?"男子了然一笑,似是对如此情境早已习以为常.
"......啊?!"那比风还暖人的淡淡笑容终于唤回了扶摇神游天外的神志,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扶摇直觉无地自容,慌忙低下头:"公......公子,可是斐神医?"
啊!他连鞋子也是白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俊飘逸得不似凡间之人,那么干净,那么出尘.
"神医不敢当,在下斐千.姑娘来替人求医?"
他怎么知道是替别人而不是她自己呢?真像神仙似的.
想到病塌上的二娘,扶摇急急道:"恩,是我二娘病了,是老毛病了,别的大夫都不能根治,我想也许公子可以,不!是一定可以的!"
"在下尽力而为吧."斐千轻轻推开木制的院门"姑娘可否进屋稍等片刻,待在下把这些草药放好?"说着走进小院去.
扶摇这才注意到他背上的小竹篓,"原来公子是去才药了啊,难怪我等......"她连忙闭口,差点就在他面前抱怨起来.
"姑娘怎么不近来呢?是在下唐突了吗?"斐千回过头来,脸上依旧是风般的笑容,潇洒且淡然.
"啊?"扶摇连忙跟了进去.
"姑娘怎么不进屋等在下呢?"斐千轻轻推开了屋门"外面多冷啊"
"我......这不好吧,公子又不在......"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他家的门全都没上锁啊,唉......早知道也不用冻得手脚冰凉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他不锁门呢?难道不怕小吗?还是说屋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不怕?想着,扶摇打量起了屋里的陈设,桌子、席(西汉时还没有凳子椅子之类的,人们通常席地而坐)、放药材的木架......家具一应齐全,到是比她家还好些.但他是神医啊,而且看起来那么优雅识礼,就算不是贵族子弟,单是靠他治病的疹金,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也太......寒酸,对,就是这个词,虽然她极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
莫名的,心里沉淀淀的,有些发痛.
他不应该住在这样的地方,她直觉这样认为,他本应配得上更加......她不知道到底该是如何的住宅才配得上他那出尘的气质,但至少决不是这里.
"看来我该在院门上写清楚才是,我还以为不锁门,求医的人门自然会近来呢"
"你......"扶摇一愣,他不锁门原来是为了......她不可思意的看向他,却见他在屋中生起了一堆篝火,扶摇大惊:"你怎么,会着火的!怎么可以在屋里生火呢?又不是厨房!!"
"不会的,这是桃木,烧得很慢的,姑娘不必担心."斐千淡笑着冲她招招手"快过来啊,你一定冻坏了吧."
他是为她生的火吗?不会吧?
"我没关系的,在院墙边到底有点挡风,到是公子你,去山里采药一定冷多了吧?"说是这么说,扶摇还是走了过去,恩,果真暖和多了.
"活动起来就不冷了"见她靠过来了,斐千挑着树枝便于烧得更旺"抱歉,姑娘,草药必须洗来凉干才好,姑娘的.......令堂的病急吗?要我现在就去吗?"
"这......你先忙你的吧,我二娘是老毛病了,不急在一时......"天啊!她!她怎么这么说啊,虽是实话,但一想起二娘剧烈咳嗽甚至吐血......但,但是他,他是那么好心的人,好得......让人不忍伤害分毫,她怎么忍心为了自己的事而打乱他的计划,耽误他的时间呢.
"那就好"他欣然一笑起身收拾他刚采摘回来的草药去了.
"听说神医是云游到这里的,是吗?"她想了解他,多知道他的事情,如果二娘的病好了,恐怕她就再没有机会与这神仙般的男子有任何交集了吧.
"恩,我喜欢任侠,丈剑除暴云游天下,但我身体太弱了,不是习武的料,只好一路游山玩水以期与郭大侠一遇."
"任侠?"脑海中不浮现出他身挟三尺长剑在红梅树下翩翩舞剑的情景,白衣翻飞、青丝随风舞动......那是多么丽绝伦的画面啊......
"公子不是神医吗?难道不能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吗?"啊!不能真正看到那么震撼人心的一幕多可惜啊!
"所谓&39;神医&39;亦不过是人们对在下医术的过分褒奖而已,在下也不过凡人一个,哪里担得起&39;神医&39;二字.还望姑娘别在折辱在下了."
"啊!没,没有,我只是......"他好谦虚啊,她之前听说他让这村里的一个叫大牛的壮汉起死回生呢!不然她也不会从梨村走那么老远的路来这里找他了."公子太过谦了."不过想来他应该的确没办法医治自己吧,可能是天生体弱也不一定,先天早已决定,人力后天是难以改变的,就像她,莫名其妙到这里已经半年了,却丝毫想不出任何办法回去.难道她就注定要在这不属于她的时代聊此余生吗?
瞥见她眉宇间有着浓浓的忧郁神,斐千忙道:"姑娘是在担心令堂的病吗?那我现在就动身陪你走一趟吧."说着就停下动作去收拾药箱了.
"啊?"没想到他误会了,扶摇忙说道:"我家在相邻的梨村,要走很远的,公子刚采的药材怎么能耽误呢?你这么辛苦才......"
"走吧"斐千背上药箱"我以后有的是时间再去采,人的身体可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等."
"这样不好吧......"
斐千过来弓身熄灭了地上的火.回头温和的对扶摇笑道:"别担心,姑娘,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来,我们走吧."
冬日惨白的夕阳带着醉人的暖意从他的身后袭来,撞进她的心里.
来,我们走吧......
来,我们走吧......
来,我们走吧......
这句话,这温暖人心的笑容,从此,她永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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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怎么办?二娘还在吐血吗?
"在下先扎了几针,令堂暂时好些了."
扶摇一听重重地呼出口气,用力摇着手中的扇子煽着灶里的火焰,仿佛要用尽她所有的能量才甘心一般.
"不过......"
"恩?"刚刚松下的神经忽的又紧了几分,"公子要说什么?公子能治好二娘的,是吗?"她的声音有些急切,煽火的右手摇得更疯狂了.
"如果在下早一个月就云游到此,或许......"
看他惭愧自责的模样,扶摇莫名的心慌了,他是什么意思?莫非......不,不会的,如果没有了二娘,那她......她又该怎么办?
"公子的意思是?"
迎上她充满期待的双眸,斐千竟有些不敢看她,作为医者,他云游天下所看到的生老病死不可谓不多,可每每经历时,心,却依旧还是如第一次遇见死亡时一样痛苦难当.那时的子桓......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双眼睛,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令堂......恐怕......"
"连公子也不行吗?不应该的呀,公子!"扶摇慌忙起身抓住斐千的衣袖"你不是神医吗,公子,那个大牛不是也起死回生了吗?况且,况且我二娘......"
他试图轻轻争脱她,无奈她是那么的用力,仿佛她抓住的是唯一的浮木,一松手就会沉下无尽的深渊,永不见天日......
"你去见见她吧,趁令堂还有精力"说着,他移步拾起地上早已裂开好几条口子的蒲扇,"她......可能就在这几天了,都怪我来得晚了,这里,这里我帮你看着吧"
手,无力的松开了.
就在这几天?
就在这几天!!
望着那瞬间消失在门外的娇小身影,斐千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人力又岂能回天?人,终究只是人啊......
"二娘!二娘......"
泪,终究还是不可抑制地奔涌出来.
"......哭什么啊,小摇"青凤伸手把扶摇揽入怀中"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二娘就快去陪你爹了,多好啊.黄泉之下他再不会寂寞了啊"
"还有我啊!二娘,您不能丢下我孤单单的一个,我只有您了,您于心何忍!"扶摇抬起哭红的小脸,泪眼婆娑的看着青凤,可怎么也看不清楚.
"我可怜的小摇......"不自,她的泪也不听使唤的夺眶而出"二娘不骗你,二娘真的很高兴,小摇,别哭,乖.你也要为二娘高兴,好吗?小摇,答应二娘,不要伤心......"
"呜......"高兴?高兴?!她怎么高兴得起来,怎么做得到?二娘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我这一生虽孤苦,可上天垂爱,让我遇到了你爹,我就是再苦,也是值得的了.小摇啊,苍天有眼,你一定会遇到疼你爱你的良人的......"
"我不要什么良人!我只要你,二娘!"可恶!为什么那么多水,擦也擦不完!害她看不清楚二娘了!混蛋!!
"......"青凤捧起她的脸,轻柔的为她擦试着"别哭了,看,你都成了大猫了.刚才在给我煎药吧,弄得黑黑的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多好看过,为什么我不是您亲儿呢?我多想作您的儿啊!"那样就可以和您一样流淌着同样丽善良的血液,而不仅仅是继母与继的关系......
"我的儿......"青凤忽然失神的看者扶摇,似是透个她看向了不知名的时空"璃儿,我的璃儿......"
一刹那,泪止住了."对啊,二娘,您不是说我还有个叫璃儿的吗?那么多年了,难道二娘不想念她吗?"
"椿......"深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暗,似是忆起了遥远的过去"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得到她期望的幸福.只是......苦了我的璃儿......"
"我们去找璃儿吧!二娘."扶摇伸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水渍"就算您想去陪爹爹了,可难道您就不想看看她吗?您不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吗?二娘,我们去找璃儿吧,她是您的儿啊!"
"这......."
看到青凤犹豫了.扶摇高兴极了,至少二娘微微有了求生的:"想想吧,二娘.要是璃儿过得不好呢?那个抢走她的人若是虐待她呢?她可不是璃儿的亲生母亲啊!"
看着扶摇竭力的游说她,青凤突然破涕为笑:"我也不是你的生母啊,小摇."
"啊?不,这不一样呀,那个坏人怎么能和二娘相比呢!二娘是那么好的人."
"我们一直都是好,在遇到那个男子之前......"她的语调又惆怅了起来"他也确是个不凡的男子,若不是我心里早有了你爹,怕是也会与椿一起沦陷吧.幸好......"
"药煎好了."斐千温和的声音传来,"我现在拿过来,好吗?"
"恩,我这就来."扶摇起身接过他手中的碗,好烫啊!"可以冷一会儿吗?现在太烫了."
"也好,不过还是早点喝为好."
扶摇应了声便放下碗在木桌上接着又坐到了边:"那个男子,璃儿的父亲在哪里呀,二娘?明天我们就动身去找他吧."
"......我,"青凤踟躇着,"可我不想去打扰椿了,要是他们过得幸福呢,我......"
"那我们就悄悄去吧."扶摇随口就说道"我们悄悄与璃儿相认不就行了,又或者她如果过得好,我们就不打扰她了.不过我相信当初那么狠心伤害自己所谓好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璃儿跟着她一定受苦了."
"我相信椿,当初她那么做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罢了,她本不坏的,我相信......"
"你太善良了!二娘."对于青凤的善良,扶摇实在是不知该说她傻还是该为她心痛:"如果她真那么善妒,难道她不会因为妒忌您和那个男子而再伤害你们的孩子吗?"
青凤忽地一惊,她从未想过......
难道她已经远远离开了,椿还是.......
"二娘,别再犹豫了,您的身体......"说着,扶摇不住又快哭了,想到斐千就在身后,忙极力忍住"为了璃儿,我们还是快点动身吧."
"药有些凉了,"斐千端过药碗递了过来.
"哦,谢谢."扶摇连忙接过,舀起一小勺,尝尝温度差不多了再小心的喂向青凤.
"在下可以和你们同行吗?"
听到他轻柔的声音,扶摇两人皆是一愣.
"公子?"
"令堂是在下的病人,只要病人没有痊愈作为医者是不应离开病人的,你说是吗?"
扶摇喜上眉梢:"公子此话当真?"
斐千点点头:"在下并不喜欢说慌."
真是太好了!也许他们能成为朋友!他是那么好的人,就算只是朋友,以后也定不会孤单的.扶摇扭头看向青凤,眼中满是期翼:"有公子沿途医治您您什么也不必多想了,二娘,这辈子您为别人已经想得太多了,这次就只想您自己吧.好吗?"
青凤的视线久久的在两人之间流转,良久,微微点了点头.
"您总算想通了!"扶摇如蒙大赦,"那么璃儿在哪里啊?"
"淮南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