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艾陵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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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北上与齐国争锋,白发皤皤地朝中元老伍子胥一直持反对意见。伍子胥认为越国是吴的心腹之患,齐国只是疥癣之疾,夫差搞反了它们的轻重。他说:“大王,齐国人有可能到江淮之间与我们争利吗?不可能。只有越国,和我们同被三河包围,两者不能独存。我们夺取了越国土地,立刻就可以乘他们的船,吃他们的大米。而北方人乘车服马,我们乘舟船,我们得到遥远的齐国土地,就象得到一块石田,长不出苗来的。越国贡献的珍贵礼品,就像是喂牧畜一样来豢养吴国人啊!”接着又说:“我们不灭越国,终有一天,越国会反过来攻打我们,吴国将要灭亡了。商王盘庚发出的诰令说:‘如有狂乱不听命者,即割掉他的鼻子而绝灭他,不遗留他的后代,不要使他在此地延种;。’这就是商朝所以兴盛的原因,现在大王违反了这条原则,想将来求得吴国的强大,岂不是很困难了吗?”

  伍子胥又滔滔不绝地劝谏道:“这十年来,越王勾践背地里休养生息、亲行节俭、下士求贤、勤政爱民,实现富国强兵的计策,越国人民殷盛而兵甲众多,大王,你以为越王就忘了当年的亡国之仇吗?他正伺机以待,恨不得一口吃了我们吴国,看到吴国将要攻打齐国,就马上送来士兵和礼品,巴不得吴国和齐国拼个你死我活,等到吴军陷入疲乏之时,再从背后发起攻击,对我们而言,齐、鲁两国并不以为患,而越国却是唯一可与吴国争天下的心腹大患。”

  伍子胥又说:“大王要以人为镜,这样能见到成败;若是以水为镜,只能见到人形而己。从前楚灵王不走做国君的正道,对臣下的劝谏置之不理,他筑台于章华之上,台外用石头围起来,然后壅塞汉水使水在石台边旋转,以象帝舜葬九疑山的样子。如此疲困楚国的民力,而后又候机出兵攻灭陈、蔡两国,不修楚国的内政,而远图东方的国家,三年驻军于东境的沮水、汾水之间,想征服吴、越两国。楚国人民不堪忍受饥饿、奔波的折磨,三军在乾溪叛乱,楚灵王被迫独身潜逃,惶恐地转辗于山林之中,遇见到了侍从的近臣畴,楚灵王己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因为疲劳于是把畴的大腿当作枕头睡着了,等到楚灵王醒来时,畴己离去了,拿一块石头代替楚灵王的枕头,楚灵王爬到棘里的门口,那里的人不许他进去,他又爬到芋尹申亥氏的住地,然后在那里上吊自杀,申亥就背着楚灵王的尸体,用泥土把他给葬了。这件事记在诸候的史册上,大王难道不能从中自我醒悟?当年大王轻易地放掉勾践君臣,后来又接纳了他们献上的,为了建姑苏台,建馆娃宫,耗竭民力,而引起民怨,又违反天意而伐齐,不久,吴国的人民将要背叛你,国家也渐渐倾塌。譬如群兽聚集在野,一个中箭受伤,其余的都要要逃奔,大王如果真的到了众叛亲离地这一天,将无法收拾其残局,越国人必乘机而袭击,到时候来懊悔,岂不晚之?”

  夫差听了伍子胥的话,也觉得十分有理,他正在踌躇间,太宰伯嚭马上反其道而说:“相国的话不可听!大王,您一心想图霸中原,只有齐、晋两国在那里作梗,大王如果顺利战胜了齐国,那么就可以马上移兵攻打晋国,到时候齐、晋两国听命于大王,大王的命令,必能使中原各国屈服,登上霸主之位,便不久矣!”

  伯嚭此话是深得夫差之心,他本来一心一意地想北伐早日当上秋霸主,于是把伍子胥的话当作耳边风,仍依计行事,伍子胥见夫差被功名所迷,己无可救药,只好把预料到的结果告诉吴王,说:“天如果要灭亡吴国,就使君王战而胜,然后移兵晋国,那么吴国就危在旦夕了;天如果不要吴国灭亡,就使君王战而不胜,大王受到教训,就会反省,那么吴国还有希望。”

  夫差听了伍子胥此话,认为他是有意中伤,于是怒形于,伍子胥不理他和伯嚭两人,高举两臂,一声长叹,大声说道:“唉!不久就可见到吴国朝延荆棘丛生了!”

  伍子胥走后,夫差便心神不定,他对此次伐齐并无全胜的把握,而伍子胥的字字句句响在他的耳际,使他寝室难安,他对王后蝶说:“勾践苦心劳力,以继日,内修其政,外事诸侯,总想报复我。”

  这晚,夫差做了一个不踏实的梦,他先找来伯嚭,向他询问此楚是凶兆还是吉兆?他说:“你为寡人精心占卜此梦,是何意义?只管直言道来,不必要迎合欺骗寡人!”

  伯嚭为了安抚夫差的情绪,马上讲了一大堆好话,用来取悦于夫差,他说:“伐克齐,天下显明也;四夷己服,朝诸候也!”

  夫差被梦魇所压心头,心依旧未能平静,于是找来善于占梦的吴国贵族公孙圣,请他重新分析梦境的吉凶。当公孙圣得知吴王的召见后,便趴在地上痛哭不己,子见他如此伤悲,就对他说:“你的本怎么如此懦弱,吴王召见你,又不是要杀你的头,你怎么泪流成雨啊?”

  公孙圣仰天长叹曰:“唉!真是可悲啊!你不能了解的,今天是不吉利的壬午日,又碰上正好在南方的午时,这时辰的互不调和,意味着命将要归属于天,想逃也逃不掉,我不但替自己感到悲哀,还替吴王感到悲哀!”

  公孙圣的子说:“你把你的理论讲给大王听就是了,是道理就应义无反顾地去做,这样不但可以劝谏君王,还可以挽救吴国,如今因为要见吴王而弄得满脸愁容,心志大乱,这不是贤者所应有的态度。”

  公孙圣对子说道:“你是愚蠢地人之见!我修道十余年,一直隐居避,就是想要长寿延年,不料突然受到吴王的紧急召见,是命该亡矣!没想到我刚步入中年就要自送命,我为即将与你永别而感到忧伤啊!”

  公孙圣遂入朝觐见吴王夫差,夫差将梦境叙述了一遍,公孙圣伏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起来,叹道:“可悲啊!好船者溺于水,好骑者坠于地,人各以其所好为灾。大王梦中有战不胜而身死的预兆,又有越人入吴国,宗庙被毁,宫室为废墟的迹像。”

  公孙圣一番直言引起在旁的大臣惶恐不安,各自摘下帽子和裹发的头巾,解衣袒胸露谢罪。吴军出师在际,这样的预言让夫差听了顿时大怒,他认为公孙圣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下令力士石番将公孙圣铁杖击杀,公孙圣临死大声喊冤,但是己无人敢为他说情。

  公元前484年夏天,夫差率领倾国之兵北伐,兵甲粮草乘船北去,逆长江,出邗沟一直达到淮水,逆淮水支流进入山东,北进鲁境,会合鲁军,经过鲁国首邑曲阜,沿汶水南岸东进,进入齐境。两军摆开了阵式,吴国有四军。齐国只有三军,吴军又有鲁国相助,夫差很自信地说:“看来吴国胜利在望!”

  吴王把鲁国的将帅叔孙州仇叫到跟前问道:“你担任什么职?”

  叔孙州仇答道:“卑职为司马。”

  吴王就赐予他护身用的甲衣一套,剑一把,古代君赐臣剑是要臣死的意思,叔孙州不知夫差何意,在旁边的子贡向他解释说:“州仇连受大王所赐的盔甲,是要你跟从君主作战!”

  齐国驻汶上部队以敌人势力强大而孤立无援未加抵抗,即向东撤退,吴军跟踪追击,攻克泰安,进展到莱芜。齐军士气有些不振,齐军中的陈僖子对他的弟弟陈书说:“如果你战死了,我一定荣获你的战死之功。”下军主将宗楼与闾丘明互相勉励,要在沙场上死战到底。桑掩胥驾驶着战车,车上载着中军主帅的国书。快要进行战斗了,将军公孙夏命他的士兵唱起送葬的《虞殡》,以示死战的决心,将军陈子行命他的士兵口中含玉,以表示他们必战死于沙场,将军公孙挥命令他的士兵说:“吴人头发短,故每人都准备一条八尺长的绳子,准备捆绑吴兵头颅。”

  将军东郭书说:“传说经历三次战争的一定要死亡,我到这次为止是第三次了!”

  陈书说:“我这次冲锋,只能听到进军的鼓声,而听不到退兵的金声了。”

  从汶上东退的齐军,得到临淄增援部队的加强,回军西进,与吴军先遣部队相遇于艾陵附近,当即展开紧张剧烈的交战。艾陵之战即刻爆发,时间是吴王夫差十二年,齐简公元年,鲁哀公十一年,越王勾践十三年。吴国中军元帅国书将领中军统帅夫差、上军大夫高无丕副将伯嚭,下军大夫宗楼上军大夫胥门巢、大夫公孙挥、公孙夏、闾丘明、下军大夫王子姑曹、鲁军将令叔孙州仇,所有吴军一共十万人左右,在艾陵进行决战。吴展如的右军击败齐高无不丕的上军,齐国书的中军击败吴胥门巢的上军,吴王率中军助胥门巢,结果齐军全军溃败,吴王上军胥门巢指挥的先遣部队到达艾陵,与齐军相遇,齐将公孙挥率部立即迎击,中军斗志最为旺盛,见胜负不分,而跃跃试,统帅国书也控制不住,顷刻间鼓声雷鸣,全部投入战斗。吴军先遣部队兵力有限,支持不住,大败后退。两军初战,齐将公孙挥大胜,骄傲地叫嚣,命令士兵各自准备八尺长的绳子,用于拴吴国人的脑袋,但是齐国另外的大将,都有不详的预兆,纷纷交换纪念品,唱起挽歌,口中含玉者,准备再死战。吴王夫差看见初战失利,有损军威,决定对胥门巢军法从事。经各将领劝解才免予处分,但免去其上军大夫职务,改派去指挥越军。吴王夫差重新调整部署,对上、中、下、右四军规定各自作战任务:第一仗由上军主打。第二仗由下军主打。伯嚭指挥右军为预备力量。吴王则直接掌握中军支援作战。胥门巢指挥越军担任引齐军的任务。吴齐两军于艾陵附近再次交战,胥门巢携带越军向齐军挑战。齐将公孙挥一看又是手下败将来了,当即奋勇出击,越军不战而退。齐军紧跟追击,吴上军迎上来接着厮杀。齐军元帅国书立即饬令公孙夏率部驰往增援,公孙夏则遭到吴下军的迎击。齐国书遂把中军也全部投入战场。吴王夫差则保留中军主力,看见己方上下两军渐有支持不住对方三军攻击之势,招令伯嚭率兵驰援。齐军抽出部分主力,应付伯嚭。吴王夫差乘齐军抽兵移动的时机,命全部钲锣齐鸣,金声四起。齐军一听,只好鸣金收兵,吴军不打了,齐军斗志遂开始松懈。吴王夫差的中军主力这时才全员撒出,趁机从侧面实施出其不意的突然猛烈攻击,原已苦战疲困的齐三军军,突然又遭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吴中军主力强大兵力的潮涌似的夹击,上下惊恐,阵势大乱,失去斗志,虽有部分将领坚持战斗,也无力抵抗吴军急风骤雨的攻击,终于崩溃而奔散。十万齐国大军,除少数脱逃之外,全部被歼于战场。革车、甲盾,损失殆尽,光是被缴获的,就有八百乘。齐国将领公孙挥战死沙场,中军元帅国书及大将闾丘明、公孙夏、东郭书、陈书被俘,被吴军所杀;齐下军将宗楼下落不明,仅有上军将高无丕突围逃脱。艾陵战役,吴军大胜。齐三军主将只有一人脱逃,其余军将与部将全部被歼,十万齐军,只有百分之三侥幸以俘虏的形式苟活。艾陵之战成为秋以来列国间战争一次规模最大而又最彻底的歼灭战,写下了公元前七世纪到五世纪初最惨烈的一页,最惊心动魄的一页,至今读来让人哀惋无比。

  夫差在艾陵之战大获全胜后,就派外交奚斯主动到齐君那里主动求和,说:“我国大王率领少数吴国的士兵,沿着汶水而上,不敢随便暴掠齐民,因为曾与齐国交好的缘故,今齐国的大夫国书兴师动众,来凌犯我国的军士,吴军只得设阵反抗,不料己伤害到了齐国之师,吴国想两国罢兵,从此和好,并立下盟约。”

  齐君道:“寡人处吴北边,无出境之谋,是吴国渡过长江、淮河,跨越千里主动来袭击我国领土,杀戮数不清的军民,甚得上天的怜悯,不至于国家颠覆灭亡。既然吴王愿意和好,齐国岂敢不从命。”

  于是,吴王夫差和齐国订立了盟约,然后全军而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