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至。旦暮,长安城内呈一片喜庆热闹之貌。然长安郊区“兮月山庄”内亦是张灯结彩。
我坐于“兮月山庄”的“凝幽亭”中抚琴自叹。
我素手一勾,停止了弹琴,幽幽地别过头去。只见一碧溪自远峰而飞下,曲折萦纡。两岸的柳絮纷飞,散入碧水之中。流离了那一池的碧潭月。玉钩在水中的影壁随着绿水不断支离破碎。
我微微一叹息。忽而身后传来一阵熟悉之声:“烟儿,为何在此孤身抚琴叹息?”转过身去,只见在玉兔清凝下,一健男子外罩羊毛锦陵白裘,内配素白长袍,鹤纹青佩,玉冠锦靴衬着他矫健的身躯更加猿臂峰腰。这俊的男子正是我的义哥明悠扬。他立于亭内,褐瞳绞视着我。他的褐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令我微一失神。
我缓缓才出声:“大哥,你来啦..”
他的嘴角微扬,默声不语。
半顷,我又叹了一口气,正开口。他却沉声道:“大哥对不起烟儿...”我怔忡了会儿,后才惨然道:“大哥...”
“大哥无能,未能保护好烟儿...是大哥不好,不该让你入了紫央宫这淌浑水...”
我连插口:“大哥,莫要怪自己。身为暗人,有何不可为?且三年前,大哥收留我于兮月山庄。烟儿本就万分感激。三年来,大哥待我亦如亲手足。烟儿又怎会怪大哥?大哥,莫要如此了...”
他的褐瞳中满是深切的歉意与痛苦。他叹了口气,沉声道:“烟儿...”
“大哥...”我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他好似下定了决心,又道:“烟儿,大哥带你离开这尘世好么?大哥知道你最爱平静的生活...大哥带你隐入青山,不再涉足世外。日日陪你看日升西沉,可好?”他的褐瞳掺杂着万分期许,脉脉地看着我。
顿时,我泪如泉涌,半顷才启口:“大哥...无用的。紫央宫不会放过我们的...大哥,其实你莫须操心。烟儿将贵为嫔,入身深宫,享尽富贵。此为多少朱门绮户的子所求的...”
“烟儿...”他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拭了下泪水,道:“大哥,今个儿是上元佳节。现已戌时时分了。莫勿了灯会...怕是,怕是今日是烟儿与大哥最后一个一齐度过的上元节了...”
“烟儿...”
“好了,大哥。莫要说了,走吧...”我打断了他满腔的心酸,拉着他便往外走。我们踏上骏马鸾凤浮雕车舆,伴着银蟾向浦江驶行。
我换了一身轻便白袍的男装坐在车内。表面安谧平静,心却乱如麻。
我将要入宫为了么?皇宫,这个词有多么的深不可及...
明紫烟啊明紫烟,你安可如此自私?
已入紫央宫,作为紫央宫暗人,有何不可为?自三年来,已在大哥的襁褓中过得太安谧了,突如其来的指令竟使我措手不及,避还逃。真若逃跑,大哥该怎么办?且紫央宫向来凶残暴恶。要逃,逃得了么?
想到大哥,我心头不一酸。往事轻润心扉,记忆浮尘如潮水般涌来。
三年前,我方乃十二幼龄。爹爹本是江南富甲一方的商人,可后来由于商场上得罪宦小人,因此家道中落。爹亦病危,终日沉溺于悲痛颓靡之际,不久便逝世了。娘与爹向来伉俪情浓。次日,娘也自刎相随而去。家中只剩我一个人,本想投奔亲戚。可他们却不曾接应我。我为存生,将自己贱卖与牙婆子,求得在大户人家做个婢丫鬟的。不想,世途险恶,她竟将我卖于长安城烟柳巷。由此我被带入“月楼”中,由于年幼,老鸨先让我做浣衣丫头,过些年后便让我倚门卖笑开始接客。我惶恐万分,数次逃,却屡次被抓获,惨遭毒打。我不甘于此,苦待机遇,终被我待准时机。我趁青楼忙乱人多之时,往后门潜逃,刚出后门,却又被一龟奴逮到。他便手持麻鞭抽打摔倒在地的我。我无畏地瞪着他,求死之心深切,可就当我以为自己将守住贞节,无畏而死时,一位华服锦袍大摸十六左右的男子救了我。而那男字正是当今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丞相之子,亦就是我大哥明悠扬。大哥当时虽年幼却才华横溢聪颖过人,年纪轻轻便做了兵部尚书。世人尊称其为“兮月公子”。后来明悠扬将我带入“兮月山庄”之内,还为我报仇,封了“月楼”且杀了迫害我爹的宦小人。我与明悠扬便义结金兰。我唤他大哥。从此,我便住在了“兮月山庄”。我不想公务繁忙的大哥日日为我操心劳神,便要大哥教予我武功。可大哥却因秘密身为紫央宫护法,非紫央宫人不可传其武功。我便央大哥让我入紫央宫。大哥先是不允,但在我软磨硬泡下,大哥也应允了,便让我成为了紫央宫暗人。三年来,主上从未予我任何指令,不知是忘却了我的存在,抑或是由于大哥的庇护。我也乐得闲适其所。不想,这次却予我一于我来说甚大的任务——入宫为。入宫为亦就是派我在新帝那做个眼线罢了。可于我来说,意义却不单单如此了...
况且,大哥身为紫央宫护法,已服下了剧毒的“雪姬丹”。每月十五必喝下宫主之血与“凝姬丸”混物之药,否则三月之内未服解药,日日将会有雪姬毒虫噬骨饮血,且受万箭穿心之痛而死...
由此,我必得服从指令,断不能让大哥为我而受苦丧命...
“烟儿。”忽而,一低沉男声将我从思索中唤醒。我抚开垂缨络车帘。定睛一看,正是大哥站在离我不到几米的地面上朝着我微笑。我四周巡视了一番,原已到了浦江,我轻快地跳下马车。
东风放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鱼龙舞。
我与大哥相伴走在灯会上。望着艺人的载歌载舞,鱼龙曼衍的“社火”百戏。不仅回想起去年大哥亦是牵着我来赏灯。那时亦是歌舞百戏,鳞鳞相切,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我遥遥一望,却见华灯宝炬与月烟光相交辉,彩灯叠起的鏊山与华丽宫阙琼楼高耸云天,至尊的帝王应端坐于彩楼之上,百姓游者则嬉游于街衢之间。
灯会上,许多子雾鬓云鬟,云鬓上戴满闹鹅雪柳,着锦装华裙,说笑于市上。穿梭间,惟有暗飘散,我不微愣。
耳际传来嘈杂的乐声,我恍过神来。却见游行舞兽乐者若潮涌般涌向这边来。
我连让道退旁,却发现大哥不在左右,正唤寻,可乐声又铺天盖地的响起。间之,此起彼伏的人潮将我挤出人群。我微一叹息,心中不免焦急。便向空旷处前行,左右寻大哥。
我穿过一条幽静的小巷,立于巷末。视野豁然开阔,却见在我对面挺立着一白衣男子,背对着我。月光下,他双手附背,束起的墨发随风摇曳,飘飘若仙。
我惊喜万分,连小跑径去,在他身后只离他只有半步之距时,我停下步来,微喘着气,边说道:“大哥,我可找到你了...”可大哥却默声不语,依旧挺立在那儿,望着天上的皓月。
我甚感奇怪,走到他前方,唤着:“大...”
我微张口,后语却未能发出。由因那白衣少年并非我大哥明悠扬。
只见,眼前这白衣男子墨发高束,纱冠玉簪,一身白袍。他刚毅的脸庞若羊脂凝玉,洁瑜无暇,月光下他那宛若紫宝石般的紫瞳冰冷陌生的望着我。我望着这俊无涛的少年不出神,双瞳绞视着他潋滟的紫瞳...
半晌,他微怒地说道:“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冰冷低沉,带着一丝不悦和冷漠。
我恍过神来,干咳一声,才解释道:“失礼了...是,是这样的...我与家兄方才在灯会上失散...家兄今日亦是着素袍的...所以...然后...就...其实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
我不知由因为何,望着此人竟有些语无伦次的...
我有些心虚地望向他,却见他墨眉轻蹙,紫瞳默默地绞视着我,神复杂...
我不紧脸颊一热,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突然,我想起自己现在着的是男儿装。这样未免太矫情。过了会儿,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不在了。我四处张望间,却见他往东边的桃林走去。
又不知为何,我竟鬼使神差般的踱步向东跟随他而去。
我与他相隔数步,他走到一桃树旁是兀然停下了脚步。我一惊,连猫身躲在一暗丛后面。
透过枝叶间隙隐隐望去,却见那白衣少年傲然挺立在桃树旁,他的两根玉指夹着一截桃树断枝。清风拂面,他的云锦宽袖微微飘扬。清辉下,他的紫瞳满是阴骘之。他夹着断枝,兀地微眯眼,夹枝的手微一晃。电光火石间猛然向我这边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