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大概说出了一屋人的心声。闹哄哄的房间里安静下来,大伙儿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到烟草身上。这个黍家的,不考大学,从大城市回到故乡来做了一箩筐让人看不懂的事情的草草,如今成了乡亲们眼里有见识的人。再没谁说这是一个小娃子。半年来,不知不觉的县城里对黍家人的看法改变了不少。
摸了把长发,抠了两下头皮后,眼睛直眨巴的草草瞧了下身旁的黍,在这略微的思考后有点头疼的他便开口说话了:死人是难免的。但吃人这种事情是不会的。塔敦仑人也是人,会和我们的社会一样有各种法律、道德观念,还有禁忌。他们虽然残忍,却也不得不承认我们作为人的地位,给我们发通告。在我们人类自己的发展史上,吃人是原始部落才有的事情。随着文明的发祥,我们已经好几千年禁口不吃同类的肉了。当然,那些极端时期的,饥荒、战乱时短时间内发生的吃人现象是个别的例外。但的确,现在就是没吃的,就算饿死,也没谁想去吃别人的肉的。塔敦仑人也一样。他们自带的能不断再生的干粮够他们吃一辈子的啦。如果实在想尝点新鲜伙食,大海里有的是鱼,大地上也有成千上万的飞禽走兽。我们不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压垮了。就像远志这样。
真的有塔敦仑人吗?
回答这样的问题,烟草实在是轻车熟路。茉莉看着一屋子静静聆听的人们,眼神中充满欣悦。一旁的板栗和刺藤顶着背后的人群,对大伙儿的热情感到不可思议。外面院子里也挤满了好些好奇的人。愿意拿自己的钱给别人看病的也只有这个草草了。原来黍家的人可不是这样的。听说帮着有钱人移民澳大利亚让黍家赚了好多钱。可有钱是一回事,愿意把钱拿出来给别人花又是另一回事。
出小院是一条很窄的水泥路,缓缓的坡直到与下面二级国道的柏油路面相连。黄昏将近,天空中乱云飞度,群山间暮色渐浓。一辆气派的黑色东风越野车从县城的方向开过来,在饭馆前减速横过马路掉转头,停在了路口边杂货店前黍的吉普车旁。街上的人都细心的看着这陌生的来客。在店面柜台边抽烟的石三棱更是格外加了小心。他的车停在路对过的饭馆前。不把所有车辆停在一处,这是他戎马半身养成的习惯。自从留在烟草身边,虽然才一个星期,他却从烟草对待自己的态度中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等、尊重和信任。草草对他石三棱提出的安全方面的建议几乎是言听计从。石三棱也不是傻子,他试探过有意提出过愚蠢的建议,但立即被烟草轻描淡写的忽略了。这让他感到身边的这个少年要么通晓军事,要么天资聪颖。赤诚对赤诚。他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人生舞台,心一恒要做一个毫不掩饰真我。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面如刀削的马脸老者。当他在地上站定时,那高人一头的个子看上去很是威风。当榛子从车上下来时,侧目已久的人们似乎猜到点什么。坐在驾驶室内的侄子看着叔叔的背影心里忽然乱乱的起来。怎么能把老爸一个人留在国内呢?要走,一起走呀!他上齿狠劲的咬着下唇,唇下蓄着的一小撮胡子散乱的翘张开。
见榛子带着客人来了,大家都知趣的让开条路来。顺着榛子的指点,老白看到了人堆里说话的烟草,听到了几句话头,他便不由得对这个长发少年刮目相看,一路上的怀疑消散了不少。
听说有客人来了,烟草扭过头来。屋里的人让出一片空地。被挤到墙边被人踩了脚的姑娘叫唤起来。但很快屋里的吵杂声就住了。大家都希奇的瞧着好年轻的大个老汉,看要发生什么。
武汉来的白先生。
榛子介绍着。
白先生你好。我是烟草。请坐。
老白坐下来却左顾右盼欲言又止。
如果这里不方便,我们可以到外面说。
也没什么。只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是移民澳大利亚吗?
是的。
见烟草直言不讳,老白也即刻坦言。一刹那,老白就觉得眼前一黑,感到身边杀气腾腾。初进屋来时的感觉完全不在了,一群乡下人瞬间在他眼里变成了帮派吃肉不吐骨头的爪牙。他敏锐的感受到这点,暗自一阵心惊,脊梁骨上都冒出冷汗来。不过表面上他依然是泰然自若。事后,在去海南的路上他才在火车上把这个问题想通了。当时是把自己一贯的做法影射到了烟草那一屋人身上了。之所以怕,是怕的自己。之所以惊,是惊自己后知后觉。这件事情直到很久以后他才讲侄子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原谅了世人所有的不对,包括外星人的,也包括自己的。
多少人?
18个。
规矩都知道?
是的。
那好。我给你办。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你来看。烟草把老白领进里屋:我的一个兄弟。外星人的传闻把他吓坏了。刚给打了镇静剂。发作的时候很厉害。县医院的医生说很危险,需要送大医院治疗。我正想把他送去武汉。你回去能不能顺便带他回去?
可以。
再多3个路上照顾他的人坐得下吗?
可以。
哪就让榛子去一趟吧。再让县医院派个护士跟着,免得路上出什么意外。烟草转身跟身边的黍说。
哎呀!可怎么谢你家的大恩大德啊!活菩萨啊!
哎!婶子,可是不能这样!
草草、茉莉和黍忙上前把跪到地上泪水涟涟的婶子硬拉了起来。
钱的事情婶子别担心。我让榛子都带着呢。一定诊好了回来。跟婶子说好了,烟草又转向老白说:吃了饭再回去吧。手续这就回我哥那里办。
饭就不必了。谢谢。病人可以先抬上车。办完手续,我们就马上赶回去。
行。
烟草也不多话。几个后生帮着把昏睡中的远志抬上了黑色的越野车。往车后坐上横放时狠费了些周折。草草注意到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果然有军部发的特别通行证。富贵从来不分家啊。
办妥手续,送走客人后,烟草和表哥一起回到了楼上的办公室。屋里的人都看着他俩。烟草走近石三棱递过征询的目光。灯光下,无声无息站着的这6个人尤似一幅画。茉莉倚在沙发的靠背上,看这些地星男人的表现。只是这个观察对象却不包括草草。当有外人在时,她总是下意识的把草草当成了自己人,仿佛一个雪博武士。她心里就是这样喜爱着草草。只有在两个人独处,夜深人静相拥入睡的时候,她才会清晰的感受到一个地星草草的别样温柔。她时常会觉得是在妈妈的怀抱里。当半夜里从恶梦中惊醒的时候,依偎在草草身边她又觉得好象爸爸在身边一样。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中能有如此际遇已是无怨无悔了。即便是和草草一起死去也是无所谓的了。而对她的这些个念头,草草从来是迎头痛击。所以现在,茉莉已经不允许自己轻易的死了,她对神发誓一定要活着帮助地星的人们度过这场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劫难。那怕这帮助是微不足道的也绝不放弃。草草对她的这个表态满意极了。黍一直盯着茶几上装钱的皮箱。板栗低着头,和站在书桌边的刺藤正好斜对住,以雪博武士的战斗队形悄然控制住屋内的安全要素。
这些现金如果放在这里,必须加强这里的警戒。
石三棱开口了。
这么多钱!
黍却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草草看了表哥一眼,觉得要明确一下这些钱的归属,保管及使用原则。
表哥。草草叫了一声后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伸手把皮箱拉练开了整个打开来。1800万元现钞在灯光下似乎闪着金光。黍反射性的向房门和窗户扫了一眼。房门是紧闭的,窗帘也早已拉上了的。
表哥。听我说。这些钱是我的。但正像这酒店是你的,我却跟自己的一样在使用一样。这些钱也是你的,所以你一定要记好流水账。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必须牢记一个原则散财行善。这些钱很多吗?不过是些零头而已。这些有钱人要到澳大利亚去,还得付出上亿的钱。这城里几十万人,拿去平分每个人到手的钱还不到100块。这些钱少的可怜的。你也看到了,听到了。远志都吓疯了!乘着这些钱还算是钱,我们要用它来帮助我们活下去,尽可能的帮助更多的人,而不是用来把我们变成这一城人的敌人。有塔敦仑这一个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见表哥颤颤的不语,烟草合上箱子拉上拉练,扭头看着石三棱说:钱放在表哥保险柜里。随用随取。你拟定一个加强这里警戒的方案。还有就是这些天县里征兵的事情。我问过芝麻。东边确实战事吃紧。你想点办法看怎么既帮着县里把规定的兵员凑齐,又让大家少些怨气。
这个难。人都抱怨,跟日本人打,当兵也就算了,干嘛跟自己人也打?他们是不知道前线交战双方的队伍里都有日本人的部队。知道了,还要乱。
有些事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尽力而为吧。
烟草说话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使劲搓了两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