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中尉叫自己,萝卜转过身来。见到锋利的匕首,他的腿立刻便软了。在芝麻面前,他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完全的麻痹了。
拿着它。芝麻利索的把刀刃顺到了掌心,反握着刀递给对方:别让你的刀鞘空着。兄弟一场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拿着留个纪念吧。
惊魂未定的萝卜低头看了下自己靴子上空着的刀鞘,伸手接过刀来,弯腰把匕首插进刀鞘里。站直身后,他打了个立正便转身跑下了楼梯,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大街上。饭馆里的人都奇怪的看着这个突然跑上街的小个子士兵。
有一会儿,芝麻感觉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杜松的影子,他大笑着双手握紧军刺要在墙上刻下留给孙子看的戎马生涯。
见芝麻一个人笑着回到房间,大家都不解的看着他。芝麻挥了挥手,挤过站在一起的兄弟们,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都坐。我想菜也快上来了。他大声的招呼着兄弟们,脸上闪烁着和阳光一样亮眼的光泽。
就这么要他走了?
难不成你要我在走廊上把他杀了?芝麻笑道。
众人都沉默不语。一阵乱响后,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来。屋里的气氛沉闷异常。来上菜的年轻姑娘被这些阴沉的面孔吓坏了,菜盘里的汤洒在了桌面上。
你个笨蛋!佛手柑猛拍了一下桌子,害的那姑娘更怕的抖起来。
去要他们菜上快些,姑娘。芝麻笑着安抚着受惊的小姐。
当房门重又在小姐身后合上后,芝麻把话挑开了:你们有什么话就直接冲我说吧。
他会出卖我们。佛手柑低着头第一个说了。
他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有人附和。
他不会的。芝麻肯定的说。
就那么有把握?有人置疑。毕竟这是个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
要是有人来大开杀戒。我们手里也不是棒棒糖!有什么好怕的?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有谁一心想看咱们是怎么死的,瞧在他是我们兄弟的份上,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日他娘!喝酒!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一枪把他毙了!
就是!怕个吊!日翻他!
小姐呀,快上酒啊!
一屋子兄弟被芝麻几句话说炸了肺,啥也不愿想了,直想来个醉生仙。只有芝麻身边的懒虫问:我们咋走?
你们说呢?
吵吵的一屋子人又被生生的拽回到严酷的现实里。谁也说不出个象样的答案来。来上酒菜的服务员一出现,屋里便暂时静下来。等她一走又闹哄哄的。
中尉,你就给大家拿个主意吧。
我们都听你的。
扔下枪是行不通的。芝麻也不多言,即可切入主题:化装成平民不等走出这条街就会被宪兵抓起来。我们这把年纪不穿军装的只有傻子。傻笑什么?你年纪最大可得给大伙儿做个榜样。
做个榜样。有人学他说话。
芝麻没去理会这茬,继续说:从巢县到武汉300多公里。直线的。现在天上已经看不到飞机了。塔敦仑人好象特别严这个。剩下的只有弯弯绕绕的陆路和水路了。我考虑过。别的途径都不如先到土桥,再由水路到武汉。
土桥?
是。在铜陵地界。问题是我们不能就这么闯过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真得杀出巢县,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了。我们的时间很紧。理由我来找。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如果到时候我没回来,你们就按时和车队会合,老老实实的回营地。说完这话,芝麻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打软塌塌的钞票放在了桌上,推到了懒虫面前:354团的从来不吃白食。还以为我要坑你们吧?他笑着站起身来,准备走。
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呼啦全站了起来,楞楞的看着他。芝麻一看这架势,知道大家不放心自己。他扭头看了懒虫一眼:你跟我一起去。他说话绕到椅子后面,靠着墙走向房门:柑子,你招呼大家吃饭。别忘了付钱。有人扑哧乐了。这也就是一个人的名声效应啦。
去哪儿?下楼梯时,懒虫问。
兵站。
巢县是个不大的地方。如果不是战争蔓延到这里,士兵如洪水一样在这里汇集向东奔涌,它本是一个水秀山青的清净之地。兵站里的物资堆积如山。很多人都担心敌军的炮火会轻易的摧毁这里。然而事实上,却正好相反。从这里及时运送到前线的物资把敌人伤的不轻。
连找了几个相识都一点门都没有。可让芝麻跟这些朋友亮明底牌,那也是不可能的。兄弟们十几条性命这一会子里可全吊在这根舌头上了。他突然感到自己跟这个世界是如此格格不入,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辜负了所有信任自己的人。一阵风吹来,灰跑到了他眼睛里。闭眼的一刹那,芝麻仿佛回到元旦前,那个冬日的晌午,傻乎乎的烟草把地上的灰扬到天上。要是时光倒转能回到那时该多好啊。
没事吧?
没事。芝麻勉强睁开眼,转身避开了从货柜缝隙间投射下来的耀眼阳光: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谁?
萝卜的叔叔。他在这里身居要职。
办公室里忙碌的军官给中尉开了绿灯。二楼的人少了许多。芝麻敲响了调度室的房门。
进来。正在整理行装,心事重重的牛至头也没抬的喊了一声。可当他看到进来的是谁时,动作僵住了。愕然了片刻后,他笑了:啊,中尉。请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有事来求主任。我的一帮兄弟想到铜陵去找点消遣。希望能在主任这里谋个美差!
哦?萝卜也去吗?
他不愿意跟大家去。听说有批物资要转运铜陵。如果正好缺几个押运,我的人愿意听从主任的调遣。
哦,还回来吗?
全凭主任的吩咐!芝麻言语中大是献媚。宽敞的办公室里就只有三个男人。
你们团长要知道你跑到这里来晃差事,非枪毙你不可。
已经枪毙我很多次了。芝麻笑道,隐约感到有门。
跟我说实话。到底想要什么?牛至飞快的在心中盘算着,那在心中一直缺少的一环突然清晰的浮现在眼前。他双眼紧盯着眼前这个小有名气的年轻中尉。
芝麻耸了耸肩笑着,一脸痞子像,仿佛天生一个游手好闲,偷奸耍滑,寻欢作乐的主。
想逃离战场吧?
喔,当然还要回来杀人的。
干脆点称认要逃回武汉不就得了!
听到这话,芝麻浑身一震。身旁的懒虫闪电般的从枪套里掏出手枪瞄准了办公桌后的中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