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小楼,现在已经成为一扇门。虽然不往天堂,却是通向安全之地,逃离塔敦仑人迫害的现实途径。那神秘的光晕已然说明了一切。房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发光。事情不会无缘无故顺利。花钱买不来幸福,强求也未必功成。一定有什么在主宰着人们的命运。或者就是这光;或者就是烟草。
趴着的花花站起来,向大门走去。柔软的爪子落在地板上无声无息。晚饭后聚在一起闲聊的一家人互相看着。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烟草拍了下身边茉莉的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晚饭后,陪外公聊会儿天是她的主意。
一直站在窗边的刺藤看见了汽车的灯光。一辆车,一个人。
她们平安到了!
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男人,跟在烟草身后的板栗警惕的环顾着四周。当烟草扶着来人向屋里走去时,他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小楼。对草草的同胞,地星人之间怪异难解的人际关系,他已经放弃理解了。在这个问题上,他彻底的倚靠烟草的判断。他相信草草的判断即使不算最好,也比起自己来要强10倍。
白姨见县里这样大的官来家里就有些拘束起来。倒像是自己成了进到别家的客人一样。外公知道事情跟移民有关。这些天,草草没少跟他说这个。他也看出来,自己在这个时候是多余的。寒暄几句后,外公带着花花回到楼上自己房间。白姨自然也得了解脱,跟上楼去。茉莉对人们之间的事情比刺藤和板栗懂得多很多。这得宜于当初父亲要她学汉语言,以及和烟草的相识。
上楼帮我找些东西。茉莉撒了个谎叫走了刺藤。
一楼,跳闪的烛光下只剩下年轻的烟草和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板栗陪伴着兴奋异常的客人。草草耐心的听着对方滔滔不绝的讲述,对整件事也打心眼里感到宽慰。
我要去澳大利亚!
说过这突兀的一句结语后,男人沉默了。一双依旧炽热的眼充满渴求的盯着烟草。草草迎着,抗拒着,尽力理解着对方的思想,思索着自己应取的策略。
藏身在二楼暗影内偷偷看着下面情形的茉莉,瞪直眼,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阴暗的走廊上,守在一边的刺藤静静的靠墙站着,如尊雕像。
板栗的眼睑眨动着,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明白却又不知答案。然而训练有素的武士任何时候都是不会彷徨的。既然认定了烟草是茉莉的守护者,那一切就听命行事即可。玄妙的事情再多,也无法扰乱雪博武士坚定的精魂。
我也想去澳大利亚。凝视对方好一会儿的烟草终于打破沉默开口了。
我的女儿和老婆都在达尔文!你就当帮帮我吧,草草!
见男人忽然抓住草草放在餐桌上的手,板栗身子骨里一激灵。从男人的眼神里,雪博武士看到了火焰。那是在冰上燃烧的绝望的火焰。而草草就是让这团火继续燃烧下去的希望所在。板栗静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草草的镇静犹为佩服。
家永远是最重要的。草草诚恳的说,希望能缓解紧张的气氛。
是的。
很好。见对方收回了自己的手,草草感到稍微好受了一点:牺牲通常是男人做出的。
是的。
你是一县之长。不能一走了之。
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烟草注视着眼前这个充满矛盾的男人,有些无言以对。但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陷在这里,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耽搁在外公别墅的餐厅。如果今天这个局面都应付不来,来日塔敦仑人来了又如何保护茉莉呢?而且事情不能就这样完结,必须有所发展。现在所做的要对未来有所裨益。想到这里,草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你一定要救救我!
看着忽然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的男人,板栗眼瞪圆了。烟草连忙推开椅子,把人扶了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她们能去,你也一定能。
谢谢!我只想和家人在一起!
了解。可这需要很多钱。烟草提到关键的问题。
我没有那么多钱了!
一开始你就是知道这个结果的。
是,我好担心她们到不了澳大利亚!
这句担心的话,听在烟草耳朵里却有了另一层意思。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以家为重的男人事实上始终把自己看的最金贵。哦,这不是现实能计较的问题。和那些钱的来路,以及很多事情一样,都必须忽略其道德的,法律的意味。现在要的是一个可控的未来,一个茉莉能在这个多灾多难的行星上生存下去的最大机会。别的都可以忽略。
上帝保佑,她们现在平安到了。
一定帮帮我!草草!
我也想去澳大利亚,可我拿不出这样大一笔钱。
你介绍移民过去,一定有佣金回扣的,是不是?给我个折扣,把我也办过去好吗?
我得到的唯一好处是,让外公觉得我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多年来你对我们家的照顾,应得这样的报答。或者你该回去了。明天是周一,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你。
不!请原谅我的胡言乱语。我真的急昏了头。你一定要帮帮我,草草!
澳大利亚人要食物,要人,要财富。生活是昂贵的旅程,需要我们支付很多。甚至生命本身,为了我们的家人可以继续得到生存。
以你的年龄不该懂得这么多?
苦难是最好的老师。
他们都说是爱好。
爱好是校长。
泪水涟涟愁容满面的男人这时被逗的破涕而笑了。连在楼上偷看的茉莉都忍不住乐了。看着合不拢嘴的草草,板栗却笑不出来。对自己未能感受的事物,他从不惺惺作态。一般的从众心理是任何一个想成为雪博武士的人必须首先从行为模式中剔除掉的成分。而且此刻,他还要一边留意窗外的动静,一边克制抬眼看藏在楼梯口暗影里的茉莉的冲动。
我手上还有120万。这是我手上全部的家底了。能不能帮到我?草草。
还差很多数。
能不能?
120万现金明天送到我手上。余下的钱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凑。
可以。可想什么办法呢?
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我们再来过一次就行了。烟草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
现在恐怕不比往日了。
你只须尽力,力争让我设计的人事变动到位即可。
能筹集到那么多钱吗?
不够的部分,我家帮你凑齐。保证到时平安送你到澳大利亚与家人团聚。
有多快?
人员到位多快,就有多快。
到时候会不会太乱。
放心。我不是胡来的人。再说,你去了澳大利亚,还管他这里做什么?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草草,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你手上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有负于你,我烟草也惟有以死谢罪!
看着晃动在山路上的车灯,烟草忽然间心潮澎湃。一直压抑着的激动都迸发了出来,冲的他有些头重脚轻摇摇欲倒。
草草?身边的板栗见他身子摇晃忙一把扶住。
怎么了?身后这时传来了茉莉和刺藤的脚步声。
月色如洗的夜空里,四个人并排站在凭溪的栏杆前,眺望着那大灯闪亮逐渐远去的车子。冷冷的风吹拂大地,卷起漫野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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