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洋洋地照拂着大地,这座小小的院落也充满着阳光——阳光的感觉。是因为有爱吧!袭岚坐在靠窗的炕上一边娴静地摇着纺车,一边轻轻地缕着丝线,神态柔和。
看着那丝丝软软的清风拂面,娘子肩旁的乌黑发丝随风轻舞,一朵温柔的浅笑在嘴角旁散逸出来。阮凤出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最大的幸福了,没有什么比这个要紧的了。现在的袭岚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却始终是开心、快乐的,因为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幸福,一生一世,她的容颜始终有她最最温柔的浅笑。以前的曲曲折折就让它都过去吧!这样对谁都好。是这样的,没错!他只要现在的幸福,他可以保有的幸福,即使是短暂的……即使终有一天她会想起所有的过往。以前的打打杀杀的日子都过去了,把握住现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阮凤初心里默默地想到。
突然正在纺线的袭岚抬起头来朝阮凤初笑了一笑,说:“相公,午后可陪我去后山采一点儿药草,前面村子王大娘的风湿痛又犯了呢,腿疼得紧。”
阮凤初闻言才缓过神来,道:“嗯!午后我陪你一起去吧!”
袭岚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只是采一些药草而已,就在后山,不会有事的,我自己可以的,相公不用担心我!”
阮凤初盯着袭岚看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
袭岚从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陷在自己自以为熟悉的后山之中。想自己贪看夕阳落隐青翠山间,金碧余晖覆拢着山间万物,使漫山的桦树投下纵横的树影那一派清旖景,并为这万物生灵的存在而感动着。而未曾注意到脚下通体碧绿的小青蛇靠近,被猝不及防咬了一口。幸好及时勒住膝盖弯,挤出毒血,嚼碎刚采来的药草敷上,才没使毒血蔓延到全身经脉,然而脚部麻痹的现象似乎没有好转,不能走一步路,以至于陷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境地之中。
“算了,还是等麻痹感过后再下山吧!相公在家该是等着急了吧!”袭岚坐在一块大山石上,手托着腮帮子,状似沉思悠闲样,实则五内心急如焚,却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只能坐着干着急。如果这时候有什么人路过来救她,她大概会感激涕零吧!只是,在这偏僻的后山之上,平时都鲜少有人经过,更何况是现在渐黑的时候呢?袭岚开始有点儿后悔没答应阮凤初和她一起来采药。
当夕阳余晖散尽,太阳再也不肯吝啬一丁点儿的光线笼罩这山头,寒翩然而至,将黑暗与寒冷覆盖在这山头之上。远处,山与成片成片的树林连绵成大块大块的阴影,寒风一吹过,枯朽的落叶便如破碎的蝶翼一样,纷纷凋零,这情这景更是令人倍感孤寂,仿佛所有的忧伤和痛苦一起涌上心头,苦涩涩的,令人酸楚!思及此,袭岚不抱紧自己的双臂,因为寒冷,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忧伤情怀。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再没有旁的什么人了,没有。这感觉来得太突然,太棘手,让她不悲从中来,泣涕涟涟。
“岚儿,岚儿……”阮凤初的声音自远处的树林一头远远传进袭岚的耳朵里。于是,袭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大声呼唤阮凤初的名字,冀求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唤,可惜她的声音被风吹拂过的声音所切成断裂的碎片,声音太小了,阮凤初听不到。听着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袭岚终是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岚儿,岚儿,我的岚儿,我终于找着你了。”阮凤初温润的声音在袭岚背后想起来,袭岚又喜又悲,受了委屈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令袭岚忍不住转身扑向阮凤初的怀里,臻首埋进他厚实温暖的颈窝里,袭岚尽情发泄着她的哀伤。
阮凤初心疼不已地搂着怀里瘦弱的袭岚,轻轻拍着她的背部,抚摸她的满头乌黑青丝,等待袭岚发泄够了,自己停止哭泣。不想袭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往他白的衣襟上抹,一时间他的雪白外袍已是一片袭岚哭泣留下的痕迹——泪渍。
袭岚在阮凤初温柔的抚慰后,渐渐地停止了哭泣,一颗心也逐渐暖和起来,心也胀得满满……因为,有他在身边。寒冷被驱逐了,心底里的那一丝丝黑暗被他抹去了。
在袭岚安静下来之后,阮凤初细细地检查了袭岚腿上被蛇的伤口后,断然决定把她抱下山石,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袭岚穿上。
突然,袭岚“哎”了一声,按住阮凤初的胸口:“等等,相公!药篓子还在那上面呢。”
阮凤初依言把药篓子取下来,然后他那双细长入鬓的丹凤眼就那么灼热地盯着袭岚看,看得袭岚原本因风吹和伤痛而变得苍白的脸颊浮起朵朵红云,宛如灿烂的烟霞。袭岚更是低首,往他怀里钻去。
阮凤初看着子娇羞如画的脸孔,忍不住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颊畔。袭岚则缓缓闭上她的眼眸,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与甜蜜。
山风阵阵吹拂过,袭岚雪白的冰绡外袍如水般荡漾开来,在这寂暗的黑里骤起,那扬起的亮白如日光一般连同袭岚那头乌黑的长发兜头倾泻在相拥的两个有情人身上,形成一幅绝的隽永长画。
回家后阮凤初为袭岚脚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清洗着,生怕弄疼了她。那娴熟的处理手法和包的很漂亮的绷带,令这几日来就一直很有疑问的袭岚再一次面带问号的,又夹着满怀希冀地看着阮凤初,希望他能当一回夫子,授业解惑也,满足她强烈的好奇心。
阮凤初心里只觉得这失忆后的袭岚纯真善良的不得了,完全没有当初在战场上指挥若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精明样,倒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毫无雕琢,只有保持了最天然的自然,这样的她也是他所喜欢的。不管她以前实叱诧风云的大将军,还是现在天真无邪的普通子,他都喜欢她。看着正努力眨巴着眼睛,装可爱,博同情的袭岚,阮凤初“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惹得袭岚轻轻地捶了他几下,以示她的不满。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因为啊上天知道有一天我的岚会很不小心很笨地被小青蛇咬到,需要医术极佳的大夫医治。可是偏僻我们住在这小小的瑞溪村里,没有很好很好的大夫帮忙医治,所以只能由你的亲亲相公,也就是我——阮凤初来医治你了。”说这话的时候,阮凤初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袭岚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语,这才恍然大悟:“阮凤初,你骗我!话说得那么多,绕了一大圈儿,还是什么都没说,还拐弯抹角地骂我笨。”袭岚一想明白,就嘟起红的菱唇,佯装生气地瞪着他。
阮凤初知道袭岚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阮凤初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想当然而,袭岚立即拍掉他不规矩的大手。他这才止住了笑意,道:“岚,还记得四年前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带你四处遍访名医的经过吗?当时的你是那么脆弱,所有的大夫都说你是不会痊愈的,只能好好调养,尽可能延缓时日罢了!我不信他们所说的鬼话,仍是带着你四处求医,有时深无人,或在深山之中,你发烧了或哪里痛了,有时你昏迷不醒,附近都没有大夫,只有我,所幸,天可怜见,我遇见了我的师傅,他治好了你的病,所以这几年来,我每个月都会抽五六天的时间去跟我师傅学习医术,这样当你有什么不适的时候,我都能及时救治,而不必挨到城里去找大夫。其实,每回看到你生病、受伤,我都恨不得将你的病痛转移到我的身上来,我要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或许是因为失去记忆的袭岚太过心地单纯,没有仔细琢磨阮凤初话里的漏洞,以至于忽略了为何每次阮凤初归来的时候总是疲惫不堪!基本上每次一回来,看了袭岚一眼,确认她是好好的,就倒头大睡,简直跟猪就没两样!这样的阮凤初是令袭岚相当担心的,总感觉他有很多的秘密瞒着她,不让她知道,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就像一株缠得紧紧的藤蔓一样,在她的心底慢慢的成长着,终究有一天会长成密实的大树的……狂肆的风暴正向她袭来,这风雨来的宁静透着一丝丝不安的气息,只是她,犹未知。
阮凤初抬起袭岚尖瘦的下巴,倾身吻了吻袭岚那氤氲着水汽的大眼,全部的心思都只为她牵动着,她生,他亦生;她死,他亦死,决不让她一个人孤孤当当的在人世间游荡,成为一具没有心,没有情的行尸走肉,也绝不让她在黄泉碧落边上独自徘徊,在阴冷的地域中无依无靠。因为那佛前的三生石上他和她的名字已永远刻在一起,同生共命。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爱你”阮凤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爱意。
“没有。”袭岚回答的很是干脆。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对你说一次‘我爱你’,好不好?”
“不好,永远不够,每天至少要三次。起后一次,午饭前一次,入睡前一次。每天照着三餐来,不说,就不给饭吃。”袭岚的眼里水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俏皮的洒脱。
“原来,我的小娘子是这么贪心的一个人啊!好,以后我就照着三餐说”阮凤初轻轻刮了一下袭岚英挺的鼻尖。
“说‘你爱我’”
“我爱你,岚儿”阮凤初从善如流,心里满溢着爱的味道。袭岚轻靠在阮凤初宽阔的肩膀上,幻想着若是此生就在这样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常生活中度过,有他相伴,共赏天地间的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也是极妙,幸福的事了吧!
黑的静谧与寒冷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这小小屋宇将黑驱赶得很远很远,空余满室的温情与爱恋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