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精神病医院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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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艾秋居然是来买房子的。他说,要买,就买米灿灿的房子。不过,他竟没有打算走后门,独自悄悄来看房子。当杨青青向他奔去,他躲避不及,被青青一把拽住胳膊,满脸通红地来到我面前。

  我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发财了?你要成家讨老婆,准备和和美美地过小日子了?

  他因惊慌而口吃:不不……你,你咋就设下了埋伏?你早就料到,我,我要来这里买房?

  这事儿赶巧了,我刚刚接手售楼处工作。你是我第一个客户,第一单生意。看来,咱俩的缘分还真不浅呢!开门红嘛,我当然很高兴。刚刚制定的优惠政策全让你赶上了:打九五折,送装修,送全套家俱,送进口电器……

  书呆子惊得眼镜滑到鼻尖上,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小米,我可不想沾你的便宜!这么大的人情,让我怎么承受得起呀……

  我板着脸道:你别太把自己当成个人物!这是公司统一制定的优惠政策,所有客户一视同仁。你不要也得要!

  陈艾秋想买一套九十平方的小两居。我杂事缠身行动不便,就让杨青青陪他挑房。青青热心地陪着他满楼转,终于挑了一套朝向好的,又能看见江水的房子。

  书呆子满心喜欢,搓着双手回到我面前。我跟他签合同,满腹狐疑地注视他。我问:怎么突然想起买房子啦?生活真的有了大变化?

  他往四下看看,低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待会儿我请你吃晚饭。

  我说:没空。

  他央求道:去吧,我有一件重大事情,想让你帮我拿主意呢!

  杨青青在旁边听见了,拍着手道:我也去,我也去!

  陈艾秋面有难色,望着我道:我们的谈话具有私人性质,外人在场,恐怕不太方便吧……

  杨青青气得扭身就走:哼,我还成了外人!

  签完合同付首付款、找律师做见证、跟银行人员办贷款……我们一条龙服务,很快就完成了。我望着陈艾秋的背影纳闷:他要和我进行怎样的私人性质谈话呢?难道这书呆子有了女朋友,要我帮他拿主意?

  陈艾秋忙着办事,偶尔回头看我一眼,眼神怪怪的,包含着许多内容。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终于决定跟他去吃饭。

  没等天黑,我就驾车把他拉到一家高级酒店。哼,不是要请客吗?我狠狠宰他一顿!

  小包间有些闷,我扭动一下身子,要求服务员打开窗户。窗外是一条小夹道,逼仄而安静。我看着陈艾秋,他却用洁白的餐巾不断擦眼镜,一头乱发垂在前额,似乎要把自己的脸掩藏起来。

  我忽然开口:假如我没猜错,你快要结婚了,是吗?

  陈艾秋停止擦眼镜,失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是的,你什么都知道,当然知道……

  我的声音很平静:你年龄不小了,该成家了。过去的事情别放在心上,我不会责怪你的。

  小米,小米……他轻声呼唤着我,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那个姑娘,我不太喜欢她,真的,不喜欢!可我不能没有一个家,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呀!咱们老家的风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爹我妈一个劲儿逼我结婚……

  别对我说这些,咱们吃饭!我拿起筷子,大口往嘴里夹菜。

  陈艾秋喝白酒,一仰脖就是一大杯。他的脖子腾起一片火焰,渐渐往上烧,烧得满脸血红。他谈论自己的未婚妻:姓张,是他们同一个研究所的。那姑娘挺丑,挺有学问,戴一副高度近视镜,简直和陈艾秋一模一样!和她在一起,整个生活就变成一部古书,沉闷而枯燥。

  陈艾秋说:和你处惯了,就象看一部大彩电,多姿多彩。现在跟她,忽然换了一部黑白电视,屏幕还老下雨,叫我怎么受得了啊……

  别说好听的。当初甩了我,不是就想找一个有学问的吗?现在你如愿以偿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陈艾秋双手抹脸,声音低沉而含糊:别埋汰我了!我心里很难受,你无法想象我有多难受……最近我老做梦,梦见咱们的家乡。村后的老牛岗,那片白桦林老是哗哗作响。村前的小清河,也是哗哗啦啦,清亮的水花蹦着高往前流淌。那晶亮的水珠啊,仿佛溅到我脸上了!还有牲口:老牛慢腾腾地走过田野,驴子在碾子旁打滚,嗯呀嗯呀的叫声满村回荡……

  我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湿了。

  陈艾秋的描述把我带回家乡。我看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手牵手跑进白桦林,捡树叶,捉蚂蚱,玩得兴高采烈。傍晚,落霞带来母亲的呼唤,该回家吃饭了。两个孩子难分难舍。女孩大胆地抱住男孩,脸紧贴着脸儿。一只野鸡从头顶飞过,咯咯的叫声仿佛在嘲笑他们……

  我叹息一声:如果咱俩都不离开小桦庄,现在早就结婚了。你耕田,我养猪,儿女生下一大群……

  陈艾秋激动地说:如果有下辈子,我就选择过这样的日子,真的!人总是醒悟得太晚,等到想回头时,也回不到原先的起点。

  好了,就冲你这一句话,我这辈子再也不记恨你了!你结你的婚,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为这,咱俩干一杯!我上来东北人的豪迈劲儿,向他举起酒杯。

  陈艾秋却不响应,斟词酌句地说:光不记恨还不行。我请你来,是想求你――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警觉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陈艾秋独自灌下一杯白酒,脸红得几乎发紫:只要你点一下头,我就和小张,就是要嫁给我的女同事一刀两断!

  哟,刚买了房子,就把媳妇吹了,你一个人住在里面?

  不,我想和你共同生活!别嫌房子小,咱俩,再加一个孩子,满够住了。挤巴点儿,有人气。你的公寓、别墅我一点儿不沾边,只要你肯嫁给我,就来住我的小房子。老家的规矩,媳妇再富有也得跟男人住!

  绕了半天弯子,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我冷笑道,都这时候了,还想打我的主意?

  陈艾秋借着酒劲勇不可挡,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道:对,这些话我早想对你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陈艾秋对不起你,我改正!等你那么多年了,就为等今天这样的机会――你又独身了,我绝不能放弃。此生此世,我陈艾秋非你莫娶!

  我激烈地喊道:不,绝不!这辈子我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你伤我伤得最深,最痛,全世界的男人我最恨你陈艾秋!

  陈艾秋痛苦地站起来,摊开两只手:为什么?有什么仇恨不能消解呢?我们是有感情的,你骂我,你捉弄我,其实是你还在爱着我!我明白,我完全清楚你的内心世界……

  我尖刻地挖苦他:别自作聪明、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我不是一个傻女人,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农妇。你那点儿小心眼儿,我早看透了――我现在发达了,有股份,有公司,你又看得上我了,是不是?我卖一套房子的钱,能顶你几年的工资。讨我这样的老婆,你这辈子出书有人赞助了,是不是?今非昔比,一个饭店服务员得不到的爱,换了一个女老板就能轻易得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艾秋胳臂颤抖着举起酒杯,猛地摔到地上,砸得粉碎!他吼:行了,米灿灿!你再怎么刺激我、怎么伤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我就这么死等着!

  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为什么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我服你了!和你在一起,地是绿的,天是蓝的,太阳光芒万丈!你的生命轨迹证明了你的价值,我陈艾秋瞎眼,现在才看清楚。看清了我就追,撞倒南墙也不回头!这理由行了吧?

  我停了一会儿,说:那张小姐呢?人家还等着结婚呢。你害了我不算,还要再害一个女人?

  陈艾秋哈哈大笑,自揭老底:哪有什么张小姐啊,那是我编的幌子。我以此做由头,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买房子就为了娶你!

  服务员扫去满地碎玻璃,用怪异的眼光瞅着我们。

  陈艾秋敲敲桌子:买单!

  此时他不象书生,倒象东北土匪。喝多了酒,他却显出英雄本色来了。乘着这股气势,他又向我逼来:再问你一遍,答不答应我的要求,啊不,请求?

  我不说话,眼睛朝门外看。恰在此时,池宇锋领着两个客人从走廊经过。这家酒店离公司近,我们常来吃饭。他看见我,急忙上前打招呼。

  小米,你来这里吃饭,怎么也不给我打招呼?

  陈艾秋手扶着眼镜往前?,快碰着池宇锋的鼻子了:这是谁呀,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我成心挑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老板池宇锋。和你一样,他正在向我求婚呢!我瞟了一眼池宇锋,转而介绍陈艾秋:这位是我的老乡,博士后陈艾秋,今天也发动攻势追求我。准确地说,你们是一对情敌。

  我就看见两个男人象公鸡似地,脖子渐渐伸长,脑袋几乎顶到一块儿去了!事后,杨青青评论道:灿灿姐,别看你是一个孕妇,桃花运正旺呢!不过,

  你也太狂了,什么房地产老板,什么博士后,你见一个踢一个!告诉我,你究竟想干啥呀?

  我淡淡地笑道:报复。报复的感觉真好!

  我躺在黑色长沙发上,四周的白墙包围我,压迫我。我象着了魔似的,飞快地诉说内心秘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秃脑门男子坐在我对面,全神贯注地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眼珠呈黄褐色,瞳孔如井深不见底,且缓缓旋转,似乎要把我的魂魄吸入其中。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我的嘴巴完全失去控制,将暗暗涌动的潜意识化为语言洪流,滔滔不绝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他叫秦丁一,心理医生,池宇天生前曾在他这里治疗忧郁症。从某种意义上说,秦医生掌握着解开谜底的钥匙。

  我说:我想死,真的。人生乐趣在我心中渐渐丧失,就象一把细沙从我指缝间悄悄溜走。我渴望男人,但又仇恨男人。我和所有男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保鲜膜,闻不到味,更咽不下去。我要告诉你,我最恨池宇锋,可偏偏又爱上了他!这是一种可耻的感情,嫂子爱小叔子,乱伦啊!而且,他可能谋害了自己的哥哥……是的,我怀疑池宇锋,我甚至希望他就是杀人凶手!这样,我就可以从矛盾痛苦的感情漩涡中解脱……

  我停顿一下,扭动着身子:我是一个邪恶的女人,对吗?

  秦医生不动声色地说:没什么,很正常。

  我接着道:我严重失眠,整夜成宿地睡不着觉,一个人在床上扭来扭去,直到窗外天空一点点儿发白。我多么希望有一片瓜田,有一个窝棚啊!我可以钻在窝棚里睡觉,一定睡得很香很甜……

  你离瓜田并不遥远。秦医生的声音充满磁性,很诱惑人。为什么不搭个窝棚,尝试着在里面睡一觉呢?

  我蓦地坐起,挺直上身:我怕别人放一把火,把我烧成一堆灰烬!不过,既然我想死,又为什么怕火烧呢?也许是怕疼吧。我经常想象老公被火烧的滋味,皮肤肌肉滋拉滋拉响,冒出青烟和油脂,一定很疼很疼。我梦见池宇天在火里坐起来,我以为他要喊疼,可是却发出这样的喊声:我要回来!我要回来!他回来干吗?我想,他一定要找某些人算帐!

  秦丁一摸摸秃脑门,似乎要把上面的汗珠抹去。可他并没出汗,只是给我一个暗示,希望我结束罗罗嗦嗦的叙述。

  我把话说得更加露骨:秦医生,池宇天生前一直在你这儿治疗,他象我一样,把所有的秘密告诉了你。那么,你一定知道他有哪些未了的帐目,有哪些让他念念不忘的人,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是图穷匕首见啊。我把语言变成尖锐的锥子,直刺坐在我对面的男人:你是知情者,秦医生,我老公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明白!

  秦医生很沉着,看看墙上挂着的老式木钟,说:今天的治疗时间到了,我还要接待下一个病人。

  我从黑色沙发爬下来,活动活动腿脚。我说:你拒绝回答我的问题。那好吧,你至少得给我透个底――我的病情严重吗?池宇天的忧郁症比我怎么样?

  秦医生笑笑,褐黄色眸子轻轻转动:你没病。你来,是想打探池宇天的信息。但是做为一个医生,我必须为病人保密!让你失望了。

  真是老滑头,说话滴水不漏。不过,我还要坚持:你错了,我肯定有病。只要我肯付费,你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吧?

  秦医生颇有幽默感:如果我是开饭店的,一定会向你鞠躬,高喊欢迎光临!很可惜,我是心理医生,即使你付给我丰厚的诊疗费,我也不能陪你聊天解闷。请原谅,许多比你更需要治疗的病人,正在外面等着我。

  秦医生和蔼地微笑着,帮我拉开房门。

  我回头刺他一句:我有一个警察朋友,可能会来打扰你。如果警察来调查池宇天的死因,你还会把他拒之门外吗?

  警方已经上我这儿做过调查,该说的我都说了。另外,我听说案子已经结了,你怎么还是难以释怀?

  我是病人,对事物的看法不同于常人。要不,我为什么到你这儿来寻求帮助呢?我一边微笑一边跟他握手告别。

  秦医生坚定地说:不,你没病,你比我还正常!

  我穿过候诊室。一个胖得象球一样的男子,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秦医生诊疗室。

  雷万军坐在汽车里等我。我关上车门,把坤包扔在后车座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雷万军边发动汽车边问:怎么样?

  我说:一无所获。秦医生不是一般人物,那双眼睛有特殊魔力。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太小儿科。

  雷万军说:这种人,只有抓住他的把柄,才能敲出点东西来!

  我问:你跟踪他这几天,有没有发现线索?

  他点点头:有一个女人,关系跟他不一般。我正在调查,还请了私家侦探做帮手,你同意吗?

  没问题。费用我出,要最好的!

  他接着说:我在想,这女人是谁?怎么和秦医生勾搭上手的?和他行医过程有没有关系?这些问题很重要。据我初步了解,秦医生有老婆,有一儿一女,还算和睦。对于一个体面的家庭来说,任何绯闻都能带来极大的伤害。

  我鼓励他:很好,就按这方向追查。等你提供了足够丰富的材料,我再到秦医生那里看病。小雷,关键就看你了!

  我会尽力的。停了一下,雷万军又问:现在,我送你去哪儿?

  我说:丁疯子住在哪家精神病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雷万军道:有必要吗?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付足了款,把他安顿住好了。精神病医院不是个好地方,我去了都恶心。

  我瞥他一眼:必须去,今后我还要常去看他。

  雷万军不再说话,加快车速向郊外驶去。手机在坤包里响,我一看,是池宇锋打来的电话。他声音里充满欢快,听不出那天在酒店与陈艾秋相遇,留下什么阴影。

  喂,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搞到一大笔钱,马上可以把你的房子赎回来!

  我说:是嘛,你会变戏法?我才不信呢。

  池宇锋咯咯地笑:我已经给你开好了现金支票,正打算给你送过来。高利贷很可怕的,一天要好多利息呀!

  我故意说:你知道我在哪里?精神病医院。如果你来送支票,我会穿着紧身衣接待你。

  池宇锋一下子慌了神:什么?精神病医院?你去那里干吗,出了什么事?

  我继续制造悬念:我不行了。受折磨太深,精神崩溃了!见面再谈吧。

  很快到了市精神病治疗中心。与想象中完全不同,这家精神病医院象一座花园,清洁美丽,草木葱绿。等我们走进病房,则看见另一番情景:男男女女的病人四处游荡,目光怪异,神情可怖。有人呆立不动,有人不停做出莫名其妙的动作,有人时哭时笑,引亢高歌……我想象着自己换上一套病服,混在其中,让池宇锋看看,那是一幅多逗人的情景啊!

  雷万军向一个护士打听,得知丁疯子住在A病区。他入院后病情加重,现在单独护理。

  我们七拐八拐,找到他所住的病房。护士打开门,领我进去。我看见光线幽暗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丁疯子躺在床上,身上箍着一道皮带。他双眼圆睁如炬,面色青白,牙齿磨得咯咯响。我惊骇地站住脚,不知说什么话好。

  丁疯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我要吃了开发商,吃了开发商!

  他越喊越激动,身体扭动,晃得铁床咯吱咯吱响。我吓得后退一步,紧紧抓住护士的手。

  护士说:住院以后,这个病人越来越狂躁,反反复复只说这一句话。我们只能把他锁起来,给以大量镇静药物。

  我给护士一些钱,让她好好照顾这位病人。

  离开病房,我对雷万军痛心地说:真是造孽,池宇天赚的钱沾着血呢!我就不明白,他当时多给别人一些补偿费,不就没这些事了吗?何必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呢?

  雷万军一笑:大老板真象你这样想,恐怕就不会有金太阳公司了。

  正说着,池宇锋慌慌张张地跑来。我让雷万军先出去,自己就在病人活动的大厅里站着。

  池宇锋上下打量我一番:没事儿吧,你来这里干吗?

  我说:看风景。你看他们,不是人类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吗?

  几个歪鼻斜眼的病人围住我们,唔唔噜噜地说着无法听懂的话语。池宇锋想拽我出去,我却不肯,独自走到落地窗前,站住。

  他跟过来,急得直搓手:真搞不懂你,这是演的哪出戏?我那么忙,你却把我调到老远的地方,看什么人类风景线,这倒底是为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语调无限哀伤:你知道吗?为了当年那件事情,我差点儿发疯!我想过,也梦见过精神病医院,见到自己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池宇锋怔了一下,神情黯淡下去。

  我指着一个不停地把辫子解散又梳好的姑娘,说:瞧,当年我很可能成为她,为了爱情,撕裂了自己的神经,甚至毁坏自己的生命……当你把我出卖给哥哥时,想没想过这一幕情景?

  编辫子的姑娘渐渐走近,眼睛痴情地盯着池宇锋。

  池宇锋哽咽着捂住双眼,慢慢蹲下。他哭了,一遍一遍地重复:对不起,我没想到伤你那么重,真的对不起……

  我们来到花园里,夕阳在草坪投下一层金辉。池宇锋握着我的手,沿着甬道漫步。我发泄了心中积压多年的郁闷,觉得轻松许多。一时间柔情在血管里荡漾,感觉浑身麻酥酥的,也就由他握我的手了。

  无论如何,身边这个男人对我是真诚的。想到这点儿,我长长舒了口气。

  我会珍惜你的!他站住,眼睛看着我,低声说道:我会爱你、爱孩子,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我在此对天起誓!

  在这一瞬间,我长期崩紧的神经一下子松驰下来,整个人也一软,瘫在他的怀里。\58xs8.com